第三十一章
莫離對青訣撒謊的時候總是心虛，不由自主低下了頭：“沒想什麽，就是想著繁玉……他最近仍是不見我，我又上不去天梯。”
她說完才記起青訣似乎並不十分待見繁玉，找補道：“羽神大人若是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我不會攔你，你若想去見他便憑自己的本事去。”
青訣果然冷下臉，淡淡道：“你修煉有一段日子了。”
“是，是的。”
莫離最見不得他冷臉：“羽神大人是有事情吩咐嗎？”
青訣把手裏的書本往她麵前一遞：“這是飛行術。”
莫離接了過來，粗粗一翻就覺得頭痛：“羽神大人，蓬萊使的考核中沒有飛行這一關的，您令我學這個做什麽？”
“……你不是說，要去浮雲幻境，不會飛行術，如何上得去天梯。”
莫離一直覺得自己聰明絕頂，到了青訣麵前卻變得傻頭傻腦，腦袋似乎總是不夠用，見到他什麽主意都沒了，不是看他看得發呆，就是怕他怕得要命。要不是因為被青訣嚇到，她絕不會這麽遲鈍。
“羽神大人，原來您一直記著我的事情，是莫離不該把煩惱告訴你，害得你也替我操心。”
莫離手裏捧著書本，一臉感動，不斷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修習。
青訣的冷臉似乎有所回暖，點了點頭：“若有不會的就來找我。”
莫離連連點頭，翻開書本一頁一頁看去，法訣並不艱澀，許多地方她覺得稍微難一些的都有注解。
她微微掀起眼皮，偷偷看向青訣。
羽神這人明明是想對自己好，卻遮掩來遮掩去，這字跡明顯是青訣的，他親自寫了注解，又不明說，對別人的十成好也被弱化成了三分，不知道是他不屑於別人領情，還是真的覺得區區小事無足掛齒。
摸不透青訣的心思，莫離覺得十分挫敗。她看著青訣挺拔似青竹一樣的身姿，修長的腿，細窄的腰，穿著合身的衣袍越發顯得身形高挑。已經是這樣的人物了，偏又長了張俊美無儔的麵孔，平時都冷著臉，嚇人是免不了的，溫柔起來又令人心裏像是塞滿了羽毛，軟軟的，飄飄悠悠……
“你不要閉門造車，若是想練，現在就出去練習，站在這裏發什麽呆。”
莫離唯唯諾諾地稱是，於是走到門外，翻開第一頁跟著念誦法訣，然後促使靈力在身體內運轉。
她這般聽話，青訣心裏舒暢幾分，見她乖乖練習，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正要走開，莫離拿著書本過來問了他一個問題。
青訣隨意指點了，莫離領會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幹笑：“我總是這樣笨。”
青訣低下頭去，遠山似的眉峰輕蹙，看向莫離花朵一樣的麵孔。她看起來很是不安，青訣默然片刻，聲音放柔：“是我講得太過深奧，這是因為你很聰明，才故意往深裏講。”
他無可挑剔的外表上忽地籠上一點的輕愁，看得莫離立刻自責起來——卻又無比的感動。莫離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柔軟如同流水的衣料泛著隱隱的光華，在她的指尖停留：“羽神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如今這樣聰明，都是您的英明教導，這才進步飛速。”
青訣輕輕一笑：“這話倒是不假。”
莫離勤學苦練，一是真的為了去雲浮幻境探望繁玉，二是怕再遇到危險躲避不及。倘若上一回她在去極炎之境前就學會飛行之術，也不至於遇到坍塌就跟著掉下去，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一係列事情。
總而言之，都怪她還不夠強大，而這世間的許多煩惱，都是因為不夠強大造成的。
青訣這幾天都沒有出門，往日天君還會時不時召青訣去天極殿，這幾日也是反常的沒有任何動靜。羽神難得閑了下來，對正在庭院中修習術法的小花仙看得很緊。
莫離第一回感受到被羽神全麵關照的滋味，修煉的時候他在一旁指導，念書習字時，一抬頭便能看到青訣倚在榻上翻書。青訣早已辟穀，修為高深已極，對仙果、瓊漿都可有可無，他的那些份例全都便宜了莫離。
似乎見莫離吃得香甜，連他都能跟著品出幾分甜美的滋味兒。
莫離手裏一個晶瑩仙果啃到一半，正遇上鶴仙求見，鶴仙板板正正地行了個禮，才瞧見一旁那小花妖正拿著個果子瞅著自己，嘴角彎彎，一臉自在的模樣。
前頭青訣放下書本，鶴仙連忙收回目光，恭謹道：“羽神大人，三日後便是選擇蓬萊仙使的日子，屆時所有滿足條件的羽仙都會前去，這裏是選拔的所有流程。”說著將一本薄薄的花箋送上前，放到青訣手中。
聽他們說起蓬萊仙使的事，莫離放下果子轉頭去看，青訣翻看一會兒，將花箋放在案上：“這一回的仙使，是由天君親自指定嗎？”
鶴仙忙道：“是天君與鴻鈞老祖、金川神君、南鬥六星等諸神共同商議後再決定，最後由天君定下人選。”
這麽說著，鶴仙又不由自主地瞥了正全神貫注聽著他們說話的莫離一眼，想了想，輕聲道：“曆屆蓬萊仙使，均是要考量到各方麵……畢竟仙使要在白鳥會上陪在羽神大人身邊，彰顯天界……”
“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青訣顯然不想再聽，擺了擺手，鶴仙哪敢再多說話，連忙走出大殿，耳中又聽見“哢嚓、哢嚓”幾聲，卻是莫離啃果子的聲音。
莫離卻也不是幹吃不練，吃了東西就要幹活。青訣極愛幹淨，整個大殿一塵不染，平素都是使個法訣了事，如今有莫離在，就使喚她擦櫃掃瓶，莫離上上下下打掃一遍，還沒來得及邀功，就被攆出去繼續練習飛行術。
一邊念咒練習，一邊在心裏不滿，青訣分明就是看不慣自己清閑，他倒是在榻上躺著舒坦，自己卻要費神費力。
雖然心裏暗罵青訣冷酷，麵上可一點都不敢露，一臉的刻苦，認認真真不斷修煉，果然漸漸有了進益，就連青訣見了，也不得不讚一句：“天資非常。”
勤練了幾日，果然又掌握了訣竅。既然修習有成，自然要去找繁玉解釋。
莫離一個人往琉璃幻境走，一路上沒有什麽人，天梯周圍更是清靜，比一線天還要人跡罕至。天梯高聳入雲，雲端住著東海少主，還有他的貼身仙使。
風夾著水霧一起撲在麵上。
莫離的腳下似是踩著風，也踩著雲。
以往高不可攀的地方變得近了，結界轉眼近在眼前。莫離蹲在雲團上朝著結界裏麵望，影影綽綽地走出來個影子。花祭雪見到她似是一驚，卻沒有平時單獨見她那樣刻薄。繁玉就在殿內休息，她不願驚擾，於是打開結界，客客氣氣地道：“蓬萊閣仙子來此何事。”
莫離見她這副模樣，心裏有了些計較，也客客氣氣道：“我想拜訪一下你家少主。”
她聲音不大，卻也不小，恰好能傳進殿中。花祭雪不知道繁玉能不能聽到，臉色微變：“少主身體有恙，不方便見你。”
“那我就在外麵坐一坐，等明天再來。”莫離回以一笑，並不強求，很自覺地回身走了，留下花祭雪一臉怔忡地關閉了結界，默默走回內殿。
內殿之中，躺在**的人麵目蒼白，他長得極其秀雅清貴，花祭雪見他似是睡了，便輕手輕腳地幫他蓋上羽被。繁玉長長的睫毛輕顫，並未睜開眼睛，卻問道：“是誰來了？”
花祭雪久久不吱聲，繁玉並不睜眼，冷漠道：“若是她明天再來，就說我需要靜養，這段日子都不方便見她。”
顯然剛才莫離與花祭雪的話他都已經聽在了耳中，卻還非要再問一遍。花祭雪應了下來，抬眼一望，卻看到一旁的架子上，那個小泥人好端端地擺在正中。不僅如此，小泥人頭上還戴著一朵仙法凝成的水花，水花美麗，泥人卻奇醜無比，紮眼非常。
如果真的那麽討厭，為什麽不扔了呢。
花祭雪很想這樣問一句，但她卻又不敢問。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已經預料到這個答案會刺傷到自己，還有那個回答問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