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訣自發現莫離天生極畏懼自己之後，行動說話都變得溫柔許多，見她跑了過來微微驚愕：“你一直在這裏等著？”
莫離怎麽可能謙虛，直白道：“我放心不下……我怕天君為難羽神……”
神態天真，楚楚可憐。
青訣心裏頗有些暖意，這小花仙時而頑劣，時而乖巧，頑劣時固然可惡，乖巧時卻也可愛，若今後修煉有成，將她收為徒兒也不是不可。
遂柔聲安慰：“天君不會。沒事了，快進去吧。”
莫離自然放心，壓著喜色小心道：“真的嗎？那天君不抓我去問話了？”
青訣道：“本就不是你的錯。”
莫離幾乎繃不住笑意，等了一會兒又忽地問：“你相信我？”
頭上微微有了一點重量，卻是青訣摸了摸她的頭，莫離之前還想笑，這會兒鼻子又猛地一酸，認真道：“可你都沒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仙池。”
青訣亦是認真回答：“你自己是找不到那裏的，定是有人帶你過去，至於那人是誰，我心裏大致有數。不過，《淨心錄》你還是要抄的，而且要加抄十遍。”
莫離剛剛還感動得要死，這會兒心髒啪嚓碎成兩半：“啊？為什麽？羽神大人剛說了不是我的錯……”
“為了讓你明白，比起害人之心，毫無防人之心同樣會鑄成大錯。”
還真被羽神大人說中了，她最近這兩回吃了大虧，都是因為沒有防人之心。
她認真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青訣便令她回去休息。別看莫離膽子頗大，敢在羽神麵前說些有的沒的，一旦青訣繃起臉，她便忍不住腳軟，一溜煙回了臥房，倒頭便睡。
一覺睡到天亮，看日頭都曬屁股了才爬起來。她雖懶散，可卻從不在羽神的眼皮子底下偷懶，急匆匆出了門，看到鵪鶉仙子抱著胳膊站在門前，差點兒就被大門扇到，因此愈發麵帶怒色：“睡醒了？”
這胖仙子也真夠可以的，堵著門盯她，既然看不慣睡懶覺，為何不直接進門把自己叫起來啊。
鵪鶉仙子似乎能讀懂她的腹誹：“若不是羽神吩咐我今日不要吵醒你……”
莫離恍然大悟，瞥了她一眼，高高挑眉：“羽神大人知道我昨天睡得晚，你這麽不高興，是對羽神大人的命令不滿嗎？”
鵪鶉仙子的疾風驟雨猛地停歇，眨巴眨巴眼睛，頹然道：“你既然起了，就去水木軒抄寫《淨心錄》吧，今日我有些事情抽不開身，羽神大人也在水木軒，有他盯著你，諒你也不敢偷懶。”
如此，莫離知道了為何鵪鶉仙子這般不爽，得意洋洋進了水木軒，坐在青訣親自給她指定的書桌前，一筆一劃地抄寫。
青訣今日無事，此時正側臥在榻上閱讀書卷，莫離抄了一會兒書，忍不住崇拜地盯著青訣的神顏。青訣頭也沒抬起來，用法術將莫離手中的毛筆打了一下她腦門，莫離趕忙把目光移回書卷上，繼續抄寫。
“都抄完了嗎？”
半晌沒再聽到動靜，餘光一掃，小花仙正一臉認真地在抄書。但是細看落筆，並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圈圈。
莫離畫得認真，紙張忽地從她胳膊下麵抽了出去，她憤而起身，又頹然坐下，目不轉睛地看青訣的表情。
“這是我？”
“對啊，畫得像不像？”
青訣冷冷一聲輕哼，哼的莫離一哆嗦，忙不迭地拍起馬屁：“你看這鼻子，筆直挺拔，再看這眼睛，邃若星河，還有這睫毛，濃密卷翹，最重要的是這個氣韻，除了羽神大人還能是誰嘛。”
青訣被莫離當麵吹捧了一波，表情卻越發嚴肅，冷冷道：“不務正業。”
莫離極怕他這樣，想要求饒又張不開嘴，眼睜睜看著他走出了書房，這才敢張嘴：“畫得多好……”
才好好相處沒有幾天，就又惹了羽神大人生氣，莫離有些自怨自艾，蹲在地上畫圈圈。
雲幽走進來的時候，莫離愣了一下急匆匆地站了起來，雲幽的美貌與氣質世間罕有，莫離離她這樣近，更是覺得她美得晃眼，一時忘了憂傷，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是你？”
竟連雲幽都認識自己，莫離小小有些歡喜：“您認識我？”
雲幽並不是如同傳言那般高高在上，笑著點點頭，神情溫和柔軟。莫離覺得自己聲音都要隨著她的笑容飄起來：“奇怪了，這麽好看的上神姐姐，我見過一次是絕對不會不記得的。”
“什麽上神姐姐？這是天女雲幽！”
一道細細軟軟的聲音飄了過來，雲幽手上的鐲子一晃，一個小白狐從中跳了出來，昂頭衝她擺著蓬鬆的大尾巴：“許久未見了，上次你陪本仙玩耍，本仙還未感謝你。”
莫離眯了眯眼睛，握了握袖子裏的拳頭，微笑著搖頭，表示不用它的感謝。
雲幽輕聲一笑：“其實我早就應該來見你了，之前就是我手下的小白狐貪玩調皮，害得你迷路被天兵抓走，幸好師兄去救了你出來。”
這一聲師兄叫得極親近自然，莫離羨慕極了，暗恨自己為何不早生個十幾萬年，說不得好好修煉也能早日認識青訣，哪裏會像今日這般，畫一幅畫都要挨上訓斥。
忍著心裏飽脹的羨妒，還不得不故作大度：“哦，它是你的小白狐啊？沒事沒事，都過去了，羽神大人也沒有責怪我， 沒關係的。”
那小白狐根本毫無歉意，搖頭晃腦，好不嘚瑟，一下跳上桌案，雲幽看到了桌上的畫像，愣了愣：“這是你畫的師兄？”
莫離十分驚喜：“你能看出來？”
雲幽道：“畫得很好，一眼就能認出來。”
莫離這一回是真心覺得雲幽既美麗又聰穎，想要謙虛一下，覺得又不必如此。遂真誠衝她一笑。
“我心裏想著羽神，筆下就如有神助，羽神大人的美好，我還沒有畫出萬分之一。”
她說得有趣，雲幽也頗歡喜：“你真的這麽想？”
莫離誠懇道：“我還小，還沒有學會撒謊。”
雲幽轉過身去，卻是偷笑了一下，師兄說得果然不錯，莫離甚是可愛，陪伴在師兄身邊，偶爾可以解憂。
兩人聊得還算投緣，雲幽來訪，青訣自然知道，不一會兒便匆匆走來，才與雲幽打了招呼，對著莫離便板起臉：“莫離，你先回自己的房裏去，記住，今日的功課務必須完成。”
莫離低著頭出了水木軒，回頭一看，兩人仍在說話。她腳步稍停，青訣朝她看了一眼，大門隨即合上，隻留莫離一個人站在外麵。
罷了罷了，羽神和天女的秘密，不聽也罷，不聽也罷。
話雖如此，卻仍是在意。
天女來訪，羽神不會怠慢。莫離悶悶抄了一會兒書，不一會兒見到閣中仙仆穿梭，很快雲浮殿便擺了一桌美酒佳肴，莫離一見，嘴裏一邊嘮叨著“我不喜歡吃肉，更不喜歡喝酒”，一邊悶頭猛寫。
待咬牙切齒地抄了一會兒，卻聽到從雲浮殿內傳來琴弦撥動的聲音。
這還讓人怎麽寫？
莫離麻溜地收起筆，跑去正殿的大門，從門縫中往裏麵看，雲幽此刻坐在仙琴麵前，輕撫琴弦，就有高山流水之音從弦間流出，而青訣伴著弦音施法舞劍，一招一式，盡顯英姿。
一道弦音音波飛出，與青訣在空中的劍氣交織在一起，待到琴音落下，青訣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話，逗笑了雲幽。
這金童玉女一般的畫麵擁有極致的美麗，看著這一幕的莫離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不是雲幽眼中那快要溢出來的柔情不對，也不是青訣從未對自己展露的笑容不對，而是她的心裏酸酸的，這很不對！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仙果，這果子還是上一回青訣給她吃的，以她現在的靈力，一天吃上一個就差不多了。
往日裏若是不開心，吃點東西總能重新振作，可現在麵對晶瑩剔透的仙果，她卻一口都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