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羽神大人實在厲害得要命,動不動就罰她,靈鳶既怕他,又忍不住靠近他,她腦海中混亂一片,等到羽神降落在蓬萊閣,又覺得從琉璃幻境到下麵原來也不怎麽遠,怎麽隻一會兒就回來了。

鶴仙因為靈鳶丟失一事正候在蓬萊閣外,遠遠見青訣抱著靈鳶落了下來,不禁瞠目結舌,覺得這畫麵不該被她瞧見,後退幾步之後振翅而起,轉眼就沒了影蹤。

蓬萊閣中翠樹欲滴,百花爭妍,青訣將靈鳶輕輕放下,她便登時堆起笑臉,下意識討好道:“羽神大人,謝謝你來接我。”

青訣無比嚴肅:“以後,不要再去見他。”

靈鳶很不解:“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靈鳶啞然,眨巴著眼睛看青訣生氣的樣子,想起之前繁玉的話來。繁玉比起青訣,自然是繁玉更加可憐一些,青訣這麽凶巴巴,說不準和那什麽天君一起欺負了繁玉,就連自己一個小小花妖都不許接近他,怪不得他逞強說不需要朋友。

這麽一想,心裏對繁玉的遭遇更加感慨,對青訣也沒那麽恭謹:“羽神大人……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青訣眼神瞥向她,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忽然壓迫而來,靈鳶被壓得膝蓋一彎,呼吸一窒,這才知道青訣是真的生氣了,連忙收起笑容,幹脆利落地跪下求饒。

亂說話的後果立刻便會兌現,《淨心錄》抄得熟了,不用再看書本就能默背下來,靈鳶沒能出蓬萊閣,待在雲浮殿近旁的水木軒裏奮筆疾書,邊寫邊打哈欠。

地上已經疊放了一遝抄好的紙張,抄著抄著,不由自主地回想著剛剛被青訣抱起來的滋味兒。羽神大人平時雖然也會責怪她,但總還是很溫柔的,為什麽這一次突然這麽生氣……

正暗暗抱怨,軒外忽地傳來熟悉的聲音,靈鳶對伯勞仙記上了仇,一聽她的聲音立刻蹦了起來,趴到門縫處偷聽。

“羽神大人,小仙真的沒想到這個小精怪如此頑劣,明明告訴她不要亂跑等著我過去接她,可是她偏偏不聽,我到處尋她不見,實在急得要命。”

青訣似乎並不買賬:“到琉璃幻境送仙果這種事,為何要讓一個資曆尚淺的仙仆去做?”

“是她求著我要上去的!我沒有辦法……”

想不到伯勞仙還有臉惡人先告狀,靈鳶幹脆從水木軒裏走出來,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就不信她還能顛倒黑白。

“你怎麽能這麽說?”伯勞仙的神情看起來委屈極了,活像是靈鳶欺負了她:“羽神大人,區區小花妖的話,你不會相信的吧?”

“羽神大人為什麽不會相信?”

“你不要含血噴人!”

靈鳶冷笑連連,提醒她道:“羽神大人公正嚴明,我有沒有汙蔑你,他自有判斷!”

青訣神情已經有些不耐,伯勞仙侍奉他日久,見他這般便知道要遭:“羽神大人,不論如何這件事確有我的疏忽,伯勞不想推卸責任,伯勞認罰。”

“出去吧。”

“是。”

見伯勞仙這就要走,靈鳶邪火直冒,委屈巴巴地看向青訣:“她要害我!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嗎?”

本想要羽神大人為自己做主,不曾想他竟並未有所動作,反而漠然道:“伯勞仙仙階高過你,你無禮蠻橫處處頂撞是錯一,做事魯莽草率是錯二,你如果繼續犯錯,我隻能將你關到水月鏡之中。至於伯勞仙的處罰,我自有定奪。”

同樣犯了錯,自己要被關起來,對方卻好整以暇,靈鳶滿心委屈:“真的就因為她是仙我是妖嗎?我不服!”

青訣第一次被人這麽頂撞,不隻是他感到驚異,就連伯勞仙都不敢相信,嚇得直接跪了下來。

青訣定定看著靈鳶,默默不語,然而天神之怒,無人能夠承擔。

伯勞仙瞥了靈鳶一眼,怕她再做出驚人之舉,壯著膽子上前拉住她道:“你先隨我出去。”

靈鳶被拉得疼了,一把握住伯勞仙的胳膊,狠狠地攥住,怒氣之下,手中的靈力匯集,伯勞仙忽地慘叫出聲,青訣見此忙將他們二人分開,兩個人摔在地上,靈鳶這次隻張了張嘴,立刻閉上嘴巴,把一聲痛呼咽了回去。

水月鏡中如嚴冬一般刺骨寒冷,裏麵白皚皚一片,一望無際。

靈鳶不顧後果鬧了一通,臨了被拎到這裏才知道怕,垂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總之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若是此事無人知道還好,伯勞仙一出了蓬萊閣便將此事宣揚出去,眾人都有了共識,蓬萊境可容不下這樣的異類,這小花妖必得重罰。

靈鳶自覺自己當時也沒控製好火氣,失了理智,否則她這樣一個小小仙仆,怎麽能將伯勞仙的手腕都捏出了一個紅印子,不過不該捏她是一回事,很解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今夜便留在水月鏡好好思過。”青訣說罷拂袖離去,哪怕靈鳶苦苦哀求也沒有用,哼唧半天才不得不接受了事實。天界眾人靈氣修煉到一定程度能不懼寒暑,但水月鏡中極寒無匹,除了個別修為高深者,來了這裏凍得連靈氣都運轉不靈,是以進水月鏡中受罰,算是極嚴苛的懲罰了。

靈鳶初時還能邊跳腳邊罵上伯勞仙兩句泄憤取暖,時間一久,抱著胳膊來回走動,馬上就覺得臉僵手僵,漸漸地窩在那裏動彈不得,眨一眨眼睛都覺得費力。

這般受罪的時候,並沒有因此反省,反而仍然不忘在心裏暗罵:“可惡至極,欺人太甚,等我出去,定要找你尋仇。”

如此冥頑不靈,倒也可敬可佩。

對於罰她到此的羽神大人,她也有些怨言:“小心眼兒,欺淩弱小,若我凍死了,變成冤魂日日纏著你。”

這樣想著,莫名反而有了些暖意,這股暖意支撐著她,等過了一夜青訣來接她的時候,這人還保持著清醒,蜷成一團對著他緩緩使眼色。

青訣走到她麵前蹲下來,對著她的額頭輕輕施法,靈鳶的麵色恢複了一些生氣。

她立刻虛弱道:“羽神大人……”然後勉強地爬了起來,怏怏道:“羽神大人,昨晚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生氣了……”

青訣見她受苦,聲音溫軟許多:“無論如何都不可對同境之人動手,這是蓬萊境最大的規矩。”

這是什麽破規矩,被人欺負了,難道隻能捏著鼻子受了?靈鳶垂頭哼哼,小聲道:“我知道了……”

她臉色青白,嘴唇也失了色彩,本來就極嬌氣一個人,遇上手指頭大小的事情都要大驚小怪一番,如今遭了罪,反而乖巧許多,青訣心知她未必就此得了教訓,可也為她略略心軟,隻得簡單說一句:“知道便好。”又吩咐她出去後可以好好休息一天,恢複靈力。

青訣交代完,便又為她輸了一些仙力,靈鳶卻坐在地上不肯起來,期期艾艾伸出手要他拉,還抽著鼻子直勾勾盯著青訣:“羽神大人,你給我起一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