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葬禮,尤其是涉及遺產分割的葬禮。

每個人都戴著副悲傷的麵具,心裏卻樂開了花,盤算著自己能拿到多少遺產。以那些自認為是貴族的嫡係最甚,他們在幾天前就公開討論起分到資源後的生活。這群寄生蟲!靠著從初代繼承下來的核心編碼,整日裏無所事事,坐享其成。完全忘了在戰爭時,他們被嚇得就如同群沒了窩的老鼠。哆哆嗦嗦,人人自危。然而這群白癡,在最後卻分走了大部分的勝利品。真該把他們都發配到死地!

前兩天,金那個白癡竟然嘲笑我是庶出的雜種。媽的。他這種從李氏叛變過來的家夥兒,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以為改姓博,就是嫡係了?其實不過是條走狗罷了。要論起來,我可比他近得多,至少艾琳在死之前一直都是博太太。但說起我那發了瘋的先祖,天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大好的資源竟讓給了原生民,弄得我們這支窮酸極了。所以在這點上我完全同意純粹主義。原生民就如同身子裏的蟲子,時刻消耗著世界上的資源。但我不得不先找他們合作,那些壟斷資源的嫡係才是最大的蛀蟲。

資源平均化的口號已喊了很久,可惜鑒於博祖的威勢,始終停留在口頭上,還見不得光。現在,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我聯係了所有的旁支,可這些曾經叫嚷最凶的家夥卻偃旗息鼓了。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消息,說博祖的遺產裏也會有他們的份額。這群叛徒!隻要扔過來一兩根骨頭,他們就都搖尾乞憐了。我知道他們在監視我,但在拿到具體實惠之前,還不至於出賣我。

這就是蛇鼠兩端的投降派,他們甚至還不如那些思維不正常的新生代具有抗爭精神。就比如那個在棺材邊還禮的小子,算起來還是我的表侄子。但我覺得他們這代在出生時,核心編碼就已被蟲子啃得精光,隻留下一身混亂的計算來反對能看到的一切。

不過這正好和我心思,三言兩語便將他拉入了B計劃。我盡可能把自己摘得很幹淨。火是這白癡小子的,分解代碼則由原生民提供。我隻要借著上香燒紙的機會把兩者鑲嵌到一起就好。而我隱藏在分解代碼下的破解程序,則會利用不斷增加的碎片資源去解析那口存儲所有資源的棺材。時間一到,在信號下,新生代就會製造混亂,我便趁機來掌控解壓出的資源。就算短時間內無法將它們全部融合,但擊敗這裏的人絕對易如反掌。如果原生民那時還想來談條件,我倒不介意把他們打入死地。我知道,他們同樣也在監視我。

但在老怪物出現的一刹那,我差點被嚇得陷入死循環。好在突然飄落的小雨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把他忘了,就如同杜撰出的隱居在黑森林裏的巫婆,沒人相信他還活著,可他卻實實在在出現了。他老態龍鍾,每走一步都像要崩潰似的,拖在身後的長袍更像是從身上融化下來的一般。但他是初代,坐擁數不盡的資源,甚至能與世界融為一體。他具有真實之眼,能看透萬物的本質,直指核心。他將是整個計劃裏最大的變數。

靈棚四周已變得鴉雀無聲,就如同他身上有什麽特殊的小應用,能將一切靜音。我不得不重新評估起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卻發現根本分不出多少計算資源,其中大部分都在處理交流進程。發送和接收的字節已飆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我想停都停不下來。

這就是初代的威壓,能讓整個人變得如同透明一般,毫無秘密可言。好在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有幾個甚至連皮膚都控製不穩,差點崩潰。這感覺就如同偶然從死地邊路過,好似所有資源都要被吸走一般。他在火盆前駐足,這讓我更加緊張起來。

萬幸!他並沒有對火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同時,我也頗為可惜,他沒能暴起把那幾個混進葬禮的原生民幹掉。和傳說中的一樣,他隻是個自私的、毫無責任感的老鬼,又吝嗇得要命。為了不被分走資源,他寧可讓蟲子啃噬,也不願發展後裔。這從他扔入火盆的紙錢就能看出,那薄薄的幾張,恐怕還不如我那表侄身上的一根鬃毛占用的資源多。

不過也好,若扔得太多,我還真怕直接將棺材爆掉。這老怪物絕不會放棄唾手可得的資源。我現在覺得他之所以出現,完全也是因為想來分一杯羹,但隻要不影響我的計劃就好。

他終於走了。所有人同時長出了口氣,如同重啟般陸續活了回來。我小心翼翼地借著人群向靈棚靠近。穿插間,聽見的盡是對老怪物的咒罵。以嫡係最甚,他們開始為自己的遺產擔心。還沒走出兩步,各種傳聞、說法就已經鋪天蓋地了。

真是活該!當兩祖大戰時,他們就是這樣。除了傳閑話外,便是抱怨和自己嚇唬自己,十足的懦夫。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把咒罵放到我身上,但在絕對資源麵前,不過隻是些可悲的小醜罷了。唯一還不能確定的就是老怪物的態度。不過,最壞的結果是割舍一部分資源,但想來逃走還不是問題。

我從側麵溜進靈棚,裝作幫忙的樣子,躲到棺材後麵,準備迎接破解密碼的一刹那。在前麵拜祭的是個老派人物,所用的皮膚還類似於先祖。從編碼的共振上看,她應該是我們這支的,可我對她沒有一點兒印象。但這已無關緊要了。

陸續還有其他人來拜祭。看著被不斷填進火裏的資源,我突然發現自己忐忑得厲害,甚至能聽見時間刮過的聲音。但我現在能做的,隻是等待。

我抬頭望了望天,雨似乎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