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黎川就聽說過這些水下打劫者,他們身手敏捷,卻從不自己打撈,而是從其他打撈者那兒掠奪遺跡。打劫者會割斷目標的呼吸管,放掉備用氣源。如果目標不交出手中的遺跡和身上攜帶的氦氣,打劫者就會直接劃破他們的幹衣與背心,卸掉提供浮力的空氣。

失去浮力的打撈者會因為窒息而沉入深海。

黎川拔出潛水刀,和打劫者陷入僵持。他還憋著一口氣,備用氣源仍在泄氣。潛水燈掃過打撈者的麵部時,隔著麵鏡,他看清了打撈者的臉。

是他的鄰居,那個妹妹剛剛被賣作奴隸的胡安師。

窮困走投無路,然後一路跟蹤我下來的?黎川心中默默想著。

交出所有東西,否則捅爛你的幹衣/背心—胡安師借著潛水燈的光向黎川比畫了一個打撈者通用的手勢。

“等一等,等一等。”黎川回應了一個手勢,同時試著伸手去關閉備用氣源正在泄氣的閥門。

胡安師立刻作勢向黎川的浮力背心舉刀劃來。

黎川停手。他已經快堅持不住了。—東西全給你。他被迫打出投降的手勢,同時鬆開手指,讓對胡安師有威脅的潛水刀脫手沉入下方。

胡安師取走黎川的遺跡密封袋和氦氣瓶,向上浮去。

我又一貧如洗了,黎川心想。從小到大在冰原上流浪時,他曾經很多次一貧如洗,又多次積攢下家當。

等他上去了,一定會讓胡安師付出代價。

他伸手關上備用氣瓶的閥門,抽出備用呼吸嘴,咬住。咳出呼吸嘴內的海水後,他終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備用氣瓶大小隻有一升,裏麵是普通壓縮空氣。在他這個深度,根本無法呼吸到高氧高氮的空氣,這個氣瓶隻能供他緊急上浮。

他吸了幾口,吸氣感有些滯澀,他猛地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黎川將氣壓表接上備用氣源,“砰”地一震,氣體衝入表內,無力地抬起表針。表針艱難地往上跳了跳,最終停在了10巴(巴:一個大氣壓)的位置,沒有超過50巴的安全紅線。

一升的小氣瓶,隻有10巴的氣……黎川身子戰栗著。剛才備用氣瓶泄氣太多,這點氣不夠他浮上去。

甚至隨著他慢節奏的呼吸,表針還在下沉—現在氣瓶中的氣壓隻有8巴了。

黎川輕輕吐著氣,珍貴的空氣隨之逸出呼吸嘴,化為氣泡,“咕嚕”著上浮。他想給背心和幹衣中充氣,加大浮力好上浮,但備用氣源中這一點空氣,不夠上浮六百米。

在冰原之上掙紮了這麽久,方舟就快來了,他竟然要死在深海之中?

黎川焦急起來,他抓起氣壓表,用潛水燈照去。

隻剩5巴的氣了。

不行,這麽點氣,不可能上去。他舉燈四照,想找到一線希望。

四周沒有任何可資利用的資源,沒有廢棄氣瓶,沒有廢棄的潛水工具。他輕旋光柱,掃過海帶林頂端的高塔表麵。

有一個地方反光,看起來不太對勁。

黎川定住潛水燈,往那照去。那是高塔橫出的一個管道口,管道伸出高塔後彎折90°向下。在這個向下的開口中,海水的反射光泛著瀾光,像是某種水氣界麵。

這個開口裏麵,有密封空間,有空氣!

黎川一踢腳蹼,向管道口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