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進便利店

路上的汽車很多，個個開得飛快，隻有他一輛自行車在路上騎行，但他絲毫不擔心會被汽車撞上，非自動駕駛的私家車已經被禁止進入北京城了，剩下的車絕不會撞上人和障礙物。

微涼的夜裏，鬆垮垮的襯衫貼在身上，但他咬著牙一次又一次壓下腳蹬。雖然沒有導航，但北京的大路基本是正南正北，隻要方向正確，他總會抵達西站。過去半小時了，他已經過了牛街，離火車站沒多遠了。

隻要再堅持十幾分他就能坐上高鐵，林寒安慰著饑寒交迫的自己。身後6架無人機一直在他附近伴飛，光柱籠罩著自行車，但沒有發出警報。

汗水從毛孔裏不情願地鑽出來，匯集到小臂順著手腕一滴一滴往下滴落。頭頂上的維序者變成了8架，新來的無人機閃爍警燈，開始廣播：注意，注意，你無權使用這輛自行車，這是私有財產。請下車，請下車。

“我有權，我有權！”林寒一手扶著車把，一手使勁地衝無人機晃著手腕，企圖讓無人機識別自己的芯片。但對方毫無回應，警報反而升級了。林寒無奈隻能捏住閘，突然刹車，非常窄的自行車外帶在剛灑過水的地麵上打滑，在打了幾個滾之後，他終於停下了，但剛才李好卡在車上的水瓶卻沒有停下，“骨碌碌”滾到了路中央，被經過的智能車碾過，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被壓爆了，爆出的水打在馬路牙子上，濺了他一臉。但好在警報解除了，新來的無人機閃著紅燈和藍燈，顯然也卡在了識別階段。

“高壓氧瓶聽說過，可這高壓水瓶有什麽用！喝水時被高壓水擊穿喉嚨嗎？”林寒一邊爬起來，一邊罵道。他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坐在馬路牙子上，把手伸進口袋去摸紐扣。先摸到了已經被壓壞的智能眼鏡，他掏出來狠狠丟在了一旁的花叢裏。他想把李好給的紐扣插在接口處，但這也許隻能用一次，得留到最後。西站巨大的金翅雕塑就在不遠處，再堅持一會兒。老娘你也要堅持啊！我們都有未盡的事，你還不能死。

不遠處有一個燈火通明的便利店，此刻林寒的胃裏隻剩下酸水，他渴得像一隻沙漠裏的駱駝。既然能在正常人眼中隱形，那麽在便利店裏的監視係統和結賬係統裏呢？幾次挪步之後，他還是躡手躡腳走向空無一人的便利店。

“砰！”林寒的腦門撞到了沒有自動打開的自動門上。他現在有點相信李好的推測：他的ID被星宇智能係統無視了。無人商店和商場的原理是相通的，刷臉數據和掃手腕上的智能芯片，一起反饋到星宇智能網絡的主機數據庫，通過認證才可以進入商場購物、結賬。但現在他連門都進不去。

林寒跟之前回家進小區一般，等其他客人刷開玻璃門時跟進去。他首先走向飲品區，拿了一大瓶礦泉水，然後走到速食區從貨架上拿了一盒新鮮的雞肉三明治，最後走向結賬台，歡迎屏幕並沒有亮起。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出口，警報沒有響，但他的心髒卻好像拉警報一樣狂跳著。他又跟著剛才的瘦高個女人出了門，一直走到馬路牙子上，坐下，足足過了5分鍾，他的心跳才放緩了一些。此時他身上冒了一層白毛汗，襯衫緊緊地吸在前胸、後背上。

一瓶水、一塊三明治解決不了什麽問題，林寒鬼使神差般又跟進了便利店。這次他沒有上次那麽緊張，稍顯從容地拿了食物和水，塞進了自己的黑色背包。再次坐在馬路牙子上緩了一會兒後，林寒站起來，背好背包，看著空空****的馬路，忽然再一次跟進了便利店。等他再出來的時候，便利店最裏邊的透明玻璃牆上用便利店貨架上的口紅寫了自己的姓名、係統ID以及住址，下邊寫著他拿了什麽東西，保證3天之後必來還錢。

3分鍾後，他第四次跟進了便利店，在別人還沒注意到剛才用口紅塗的字之前，又用袖子給抹掉了。這樣的信息可能會造成誤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又不是不來還錢。現在連人都不算了，還有什麽好壞之分？什麽模範公民，再這麽下去老子就該餓死了！

冰冷的夜風裏，不出意外地又多了兩架無人機盤旋在他的頭頂上，閃著兩種顏色的指示燈。看來做違法的事情還是被發現了，隻是維序者不能識別，林寒擰上瓶蓋，看著頭上橙色的天空。

不遠處，西站巨大的金翅雕塑上空開始投射整點報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