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軍營

“現在已經有十一個發病的了……”聽說史征明他們來了以後,這片營地的主要負責人,從軍銜看是一位上尉,匆匆忙忙的趕了出來,離三人老遠就停住腳步高聲介紹情況。

史征明三人從車裏拿出防護服穿了起來,然後由大隊長帶著往裏走。

“這十一人的密切接觸者呢?”廖凡邊走邊問道。

“各自的支隊都一起隔離了!”上尉心急火燎的回答:“前麵六人是一個支隊的,後麵的五個分別是另兩個支隊的,現在都被我們鎖在營房裏。”

“要讓他們彼此之間不要身體接觸,臉盆毛巾之類的個人用品不要共用,一定要多洗手!”

“是,這些我們已經吩咐了。”上尉帶他們快步穿過幾幢營房,然後在其中一幢前停住腳步說道:“就是這間。”

李政踮起腳尖,透過焊了鋼筋的窗戶往裏看,隻見是一大間一覽無餘的房間,整整齊齊的排了三排高低鋪,裏麵的武警大都或坐或躺在自己的鋪位上,沒人走動,也沒人聊天。所有人的眼神裏都盡是焦慮和恐懼,完全沒有了一群年輕人在一起應該有的歡聲笑語。兩個也穿著防護服的人坐在三排床鋪中間。

“那是部隊的軍醫。”中尉指著那兩個穿著防護服的人說:“萬一再有發病的,他們要負責拖出來。”

“已經發病的安排在哪裏?”史征明開口問道。

“跟我來,在最上麵。”中尉指著通道延伸的方向,又指指停在營房門口的一輛獵豹越野車說:“有不少路,我們坐車上去吧。”

三人都暗自鬆了口氣,這坡道雖然不是太陡,但是極長,大概有三四公裏的樣子,如果頂著40度的高溫,再穿著這密不透風的防護服一路走上去,簡直就是如同酷刑一般。

車子使出營區,道路兩旁馬上幽靜起來,左手邊是一道清溪,凜冽的山泉從上麵傾瀉而下,水清見底。右手邊則是一片一片整齊的菜地,各種蔬菜把田野分割成了不同的顏色,各種作物也都排列有序,中間連一顆雜草也沒有。

史征明辨了辨方向,知道前麵那片不高的山其實是錢潮市比較著名的風景區寶石山的延伸段,而翻過這片山,則是錢潮市的驕傲,聞名世界的熙湖。

開過了菜地,景色又是一變,道路兩旁俱是參天的古樹,山崖也漸漸接近,史征明甚至看到山崖上有一片古樸的摩崖石刻,幾尊被削去頭顱的羅漢,在崖壁上和青苔混為一體。

山崖前有一片水泥修築的平地,上尉把車停好,帶著他們往山壁處走。知道走到山壁跟前,三人才發現山壁上全是一道道大鐵門,原來整座山都已經被挖空,做成了倉庫。史征明不禁想起青芝塢山上那座冷庫來。

上尉帶著他們到其中一道門前麵,在門旁邊的一個按了一下,又對著上麵的攝像頭說了一聲:“開門!”

不一會,那扇大鐵門轟隆隆的自動向兩邊打開,露出黑魆魆的巨大空洞。

“這裏原先是幹什麽的?”李政好奇的往門縫裏麵張望。

上尉猶豫了一下,看看三人說道:“是軍械庫!”

大門還沒完全打開,上尉便一個箭步竄出去老遠:“我沒有防護服,就不陪你們進去了,裏麵有人接應,我就在車裏等你們出來。”

此時門已洞開,一陣陰風從裏麵吹出來,他們雖然穿著防護服,但還是感覺到周體一涼。一排燈光漸次亮起,通向山體深處,但跟外麵明亮的陽光比起來,顯得如同幽冥。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剛進門,大門又吱吱嘎嘎的由兩邊向中間合起。史征明一回頭,透過兩扇門中間的縫隙,看見遠處的山巔上,一團漆黑的雲正在聳立的高壓電塔上麵滾動。

大門轟的一聲關上,把陽光徹底隔絕在外,強烈的光線對比讓他們的瞳孔急劇擴大,眼前一片昏暗,良久之後才逐漸習慣過來。

三人走了沒幾步路,就看見兩個身穿銀白色防護服的人站在通道中央,隔著老遠就朝他們揮手,嘴裏喊著:“這邊!這邊!”

“在這間房間裏麵。”等三人走近,其中一人指著通道旁的一扇側門說道。那扇門緊緊的關著,上麵有一個圓形的玻璃觀察窗,史征明湊上前看了一眼,發現地上橫七豎八放了十來副擔架,上麵躺的人都蓋著厚厚的棉被,看不出生死,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輸液的架子,架子上掛滿了鹽水袋子。

“把門打開。”廖凡輕聲說道。

那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又遲疑了一會,最終其中一人還是掏出鑰匙走過來開了門,門向裏打開以後,那人立馬退後了兩步。

史征明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他見過權杖病毒患者的慘狀,因此對他們這種畏懼感有深切的體會。

“你們就在外麵等著吧。”廖凡似乎也明白這兩人的心態,理解的說了一句。

二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點頭。廖凡走進門之前又回過頭補了一句:“你們放心,隻要防護服穿的沒問題,肯定不會被傳染。”

廖凡和李政進門去查看病人,史征明卻留了下來,他掏出一支筆和筆記本,開始問話。

“你們是駐地的戰士,還是海波來的武警?”

“我們是武警,我是二中隊隊長,他是三中隊隊長。”開門的那位指著自己的同伴說道。廖凡的話顯然起了一些作用,兩人已經沒有那種極度的恐慌感了,但是神色之間還是慌亂無比。

“你貴姓?”史征明問道。

“免貴姓吳。”吳隊長馬上回答。史征明又看了看另外一位隊長。“我姓李。”另一位也馬上答道。

“媽的,穿著這勞什子,也沒法抽煙,可把老子憋壞了。”史征明也不忙著問問題,按照他審犯人的經驗,一個慌張的人說話會變得毫無邏輯,你這時候問他問題,往往是事倍功半,對方絮絮叨叨一番,卻說不到重點,有時候能把人急死。而審問之前嘮幾句家常,對安撫對方的情緒會起到非常好的效果,特別是一些男人間的共同話題,往往能讓人瞬間放鬆下來。

“是啊是啊……”史征明的話顯然起了效果,吳李兩位隊長不約而同的附和,健談一點的吳隊長簡直就是拍著大腿抱怨:“我們在這裏呆了大半天了,一根都沒抽呢。”

“怎麽?也沒人換崗?”史征明用同情的語調問道。

“這種事情,總不能讓普通士兵幹吧,我們總共隻來了三個中隊,昨天夜裏是政委和參謀長值班,今天隻能輪到我們了,再往下就是排長,他們也得來。”吳隊長搖著頭說道。

“辛苦你們了!”史征明由衷的說道:“原本不是你們海波市的事情。”

吳李二位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李隊長還隔著防護頭盔撓撓頭說:“兄弟城市嘛,應該的。”

“那一開始被傳染上的那六位戰士,是一個班的嗎?他們去執行什麽任務了?”

“是一個班的。”吳隊長回答:“執行的是取締邪教組織的任務,但是一中隊的人全出動了,現在不清楚他們去的是哪裏。”

“一中隊隊長呢?他下達的命令,他應該清楚。”

吳隊長神情一黯,用手指了指門裏麵說:“他在裏麵呢,今天早上發病的,還有我們的支隊長,也在裏麵。”

史征明也是一聲歎息,心道感情這支部隊的高層幹部全被一鍋端了。

“我們也查過他們昨天白天的去向,但是他們中隊長是分別給他們下任務的,現在知道他們可能去了哪裏的人全被感染了,加上白天又亂,我們還沒來得及查清楚……”

史征明明白一個團隊的頭突然倒下之後的那種亂象,加上權杖病毒帶來的極端恐懼,能把人員隔離做的這麽好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史征明拍了拍吳隊長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便推門進入了隔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