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奇點

宋南一想了想又搖搖頭說：“不會，以權杖病毒的傳播途徑和致命性，如果是人工合成的，那這個人就是奔著毀滅全人類來的，沒有一點後路。”

“宋教授，我們找到了零號病人。”廖凡插嘴說：“通過病毒結構分析，發現傳人病毒的來源可能是禽類，早期病毒表現出來的傳播特性是並非以人類為目標的，通過零號病人一次變異之後，才具備了現在的高傳染性。”

“哦？”宋南一哦了一聲之後久久沒有說話，整個人好像定格了，隻有嘴裏的香煙不時明滅，煙霧在他眼前不斷盤旋，他的眼神穿過煙霧，不知道望向哪裏。

“宋教授……”良久之後廖凡才說：“正因為我們找到了零號病人，分離出了最接近原始毒株的病毒體，才想讓您出山，在檢測試劑方麵，您是權威……”

宋南一噴出一口煙說：“我是搞理論研究的，對實際應用並不拿手。”

“可是，秦總說……”廖凡不得不搬出秦北麓來。

“他說怎麽了？”宋南一一聽這個卻有點火了，高著嗓門說：“就因為我當過他幾天學生，就得全聽他的？”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廖凡結結巴巴的說：“您理論知識高，過去哪怕就是指導我們一下……”

宋南一擺擺手打斷廖凡的話說：“你們還是把精力放在疫苗上吧，研究檢測試劑，沒有多大價值。”

廖凡愕然的道：“怎麽會沒價值？如果有快速檢測試劑，我們就能第一時間知道疑似病人到底有沒有傳染，這能減輕醫院非常大的工作量，而且也不用采取現在這麽嚴格的隔離措施，對於社會秩序的恢複有很大幫助。”

宋南一盯著廖凡的臉，慢吞吞的說：“相信我，對於權杖病毒，再嚴厲的隔離措施，都不過分！”

“老宋，你好像很悲觀啊……”史征明又遞過一支煙，試圖緩和二人的情緒。

“悲觀？”宋南一歪著頭反問：“你知道權杖病毒的致死率有多高嗎？電視上每天都在播報多少多少人病愈出院，我雖然沒有參與核心工作，也知道那不過是在穩定軍心，真正痊愈的到今天為止有幾個？”宋南一盯著廖凡。

廖凡麵露苦色，猶豫了一會，搖搖頭說：“確定感染上權杖病毒的，一例都沒有……”

“比我預計的更糟糕……”宋南一也呆了一下才說：“我原本以為，總會有一些身體強壯的人，能靠自身免疫力扛過來……百分百的死亡率，隻有狂犬病毒和克雅氏病——也就是瘋牛病，才有這樣的致死率，而這兩者都是傳播途徑單一，相對比較罕見的病毒感染。”

宋南一吸了口煙，在氤氳的煙氣中喃喃的說：“現在的疫情還沒有累計到一個爆發奇點，傳染速度還相對可控，人們的信心也還在，這都要歸功於嚴格的隔離製度，在這點上，秦北麓做的非常對，功不可沒。”

“什麽爆發奇點？”史征明問道。

“你觀察過春天的時候，養荷花的荷塘嗎？”宋南一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反問史征明，但沒等他回答又接著說：“一開始隻是零星幾片荷葉，每天增加的也不過是一片兩片，你每天經過那個荷塘，好像每天都變化不大，但是一旦荷葉的數量超過一定的規模，它就會在一天之內爆發式的增加，甚至你今天看還隻有池塘一半的麵積，但是第二天就整個池塘全被鋪滿了……這，就是荷塘效應。”

史征明愣了，他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有一次把一叢水葫蘆扔進了村裏的池塘，結果就如宋南一所說，短短一個多月時間，水葫蘆就覆蓋了整個水麵，而且自己壓根就沒察覺到它們是怎麽繁殖成這麽多的，仿佛就在一夜之間，水麵就全被占滿了。

“病毒也是一樣……”宋南一接著說：“一開始隻是零星的病人，人們雖然害怕、恐慌，但是畢竟大多數人還沒有直接麵對死亡，還是會聽從政府的命令，盡量呆在家裏，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大家的心態會慢慢平複，會對疫情習以為常，慢慢的喪失警惕，然後社會活動又會增加，進一步加大病毒傳染的風險。當感染病毒的人數超過一個數值——我們叫它奇點——之後，疫情將爆發式的增長，變得無法控製，人們迅速的失去信心，各個官方機構無法展開正常工作，整個社會陷入動**，甚至是無政府狀態，到時候人們為了獲取糧食和生活物資而到處流動，更加加劇病毒的擴散……”

“曆史上最接近權杖病毒的，就是中世紀的黑死病了，差不多也是百分百的致死率，發病後會在幾個小時到幾天之內迅速死亡，它的傳播途徑是跳蚤，當時人們的衛生習慣不好，被跳蚤咬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也類似於權杖病毒能在潛伏期也能傳播的能力——比較的隱性、難以察覺。你知道黑死病在歐洲造成了怎樣的後果嗎？”

史征明茫然的搖搖頭。

“14世紀的那場黑死病大爆發，造成了7500萬人死亡，整個歐洲喪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俄羅斯更厲害，死了一半人！”

宋南一又說：“而現在，人們麵對疫病的處境跟那個時候完全不同，那是幾百年前，整個人類都幾乎沒有什麽商業流動，黑死病也隻是隨著十字軍東征傳播到了中東和北非，因為歐亞大陸之間高山荒原的阻隔，沒有傳入中國。可是現在，人和人之間的聯係前所未有的緊密，坐上飛機，隻要幾個小時就能到達地球的另一麵，如果疫情全麵爆發，後果可想而知。”

“而且……”宋南一接著說：“現在我們的經濟模式決定了我們並不是僅僅受到病毒感染的直接威脅。試想一下，如果全世界都陷入錢潮市這樣的危機，頭一個受到衝擊的，便是經濟體係，大多數人都躲在家裏不工作，人們不再上街買衣服、吃飯，企業紛紛倒閉，經濟迅速崩潰……我們現在是受到全國、甚至是全世界的援助，我們的吃穿用度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如果全世界都這樣呢？”

宋南一揮一揮手說：“我預計，到時候餓死的人會比病死的人更多！”

“那豈不就是世界末日？”廖凡喃喃的說。

“對！”宋南一把煙頭在煙缸裏摁滅，吐出最後一口煙說：“所以你們要在奇點到來之前研製出可用的疫苗，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