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變異

三台解剖同時進行,廖凡負責一台,李政負責一台,另一台則由一個年輕的女研究員負責。

史征明跟著廖凡這一台,他們的解剖對象就是阮瑞儀的哥哥阮瑞齊。阮瑞齊是個25歲左右的小夥子,長得跟阮瑞儀有些相像,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體態勻稱。

“死者左胸有明顯圓形傷口,類槍傷,疑為直接致死原因……”廖凡一邊檢查屍體的全身,嘴上一邊說著,旁邊有一支錄音筆記錄他的話,他讓史征明幫他一起把屍體翻過身來:“背部也有一個圓形傷口,應該是子彈穿體而過造成的……”

“兩側瞳孔等大、擴散;結膜略微充血、無出血,鞏膜無黃染,眼瞼有稍有水腫;鼻腔……外耳道無內容物流出;口腔無血性**流出,牙齒無脫落……”廖凡在史征明的幫助下仔細的翻看了屍體的外部表征,接著把屍體放平,開始內部檢查。

廖凡拿起一把手術刀,從阮瑞齊的肩關節部位下刀,刀鋒非常鋒利,似乎沒費什麽力便深入了肌肉,廖凡往屍體胸部中間走刀,一直劃到胸口中間,皮膚在刀鋒下往兩邊散開,露出暗紅色的肌肉組織。廖凡一刀走完,接著從另一邊的肩關節下刀,又劃了一條一模一樣的切口,接著從兩條切口的連接處刺入手術刀,往下劃,一直切到**上方,一個整整齊齊、像是用尺子量出來一樣的“Y”出現在屍體上身。

這時史征明放在手術台邊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巨大的震動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廖凡不滿的看了史征明一眼,史征明抱歉的聳聳肩,看看手機屏幕,發現是妻子夏涼打來的,他掛斷電話,又把手機關了機,繼續手術。

“胸膜無異常、無粘連……”耿楓把“Y”兩側的皮膚和肌肉像是卷毯子一樣卷開,用兩個夾子夾住,露出整個胸腔和腹腔。

“胸壁軟組織無損傷及出血……”廖凡示意史征明拿過一個像是修建樹枝的剪刀樣工具,在肋骨和胸骨連接的地方把肋骨一根根的剪開,看起來毫不費力,似乎就是在修剪樹枝,接著他有用一把小手術刀切開了胸鎖關節,他的走刀全部切在軟骨上,看起來非常輕鬆,在他切斷第一肋骨後,把整個胸骨和肋骨像是一個蓋子一樣掀起、拿掉了。

史征明到這一刻就開始感覺肚子裏翻騰起來了,雖然他以前確實看過不少屍體,很多甚至腐爛不堪,比這個惡心百倍,但是如此詳細的觀察一具屍體一步一步的被剖開所帶來的心理震撼遠不是那看上一眼能夠比擬的,但自己牛已經吹出去了,此時再打退堂鼓就太丟麵子了,所以隻能強撐著。

“肺部無異常……”廖凡切下兩片肺葉裝在一個盆子裏,他對史征明的異樣一無所知,還是聚精會神的對付手底下這具屍體。

“心髒被子彈穿過,已經爆裂……”廖凡從胸腔裏往外掏心髒,心髒已經碎成好幾塊,在胸腔裏飛濺的到處都是,史征明舉著盆,把臉別到一邊。

“大史?”廖凡總算發現了史征明的異樣,關心的問道:“怎麽了?不舒服?不舒服你出去吧,去隔壁辦公室坐會,我一個人能行。”

“沒事!沒事!我沒事,隻是有點累……”史征明一聽這個,更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不行了。

“哦……快了,完了你就去休息吧。”廖凡的心思還是大部分在屍體上,也沒太在意,繼續低下頭去擺弄屍體。

“腹膜無異常,咦?!”廖凡用鑷子把腹膜略微向上提起,用手術刀刺破一個小孔後,發現一股黑色的**冒了出來。

“腹部有黑色**冒出,疑似權杖病毒感染後症狀!”廖凡的語氣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把兩根手指從割開的洞中伸進去,略向上提,用剪刀沿著兩根手指中間剪開腹膜,發現裏麵的腸子已經泡在了黑色的**當中,廖凡把腸子整根取出,黑色的粥樣**不斷的從腸子的一頭滴漏下來,拿著盆子的史征明終於忍耐不住,一口嘔吐物噴在了自己的麵罩上!

史征明再次見到廖凡已經第二天一早,在指揮部食堂吃過一頓豐盛的早餐,被李政大大嘲笑了一番之後,他們並肩走向例會會議室的路上,廖凡才帶著滿臉的倦容匆匆忙忙的出現。

“怎麽樣?”史征明和李政異口同聲的問道。

廖凡接過李政遞給他的包子,邊往嘴裏塞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化驗結果出來了,阮瑞齊確定患有權杖病毒,其他的兩具屍體沒有,而且現在可以基本可以確定,阮瑞齊就是零號病人!”

廖凡咽下嘴裏的包子,接著說:“從他的直腸組織培養的病毒毒株來看,它和現在最新一代的權杖病毒有著很大的差別,顯微鏡下它的包膜和刺突都和現在有本質上的區別,顯得更加的原始,就像是沒有裝備現代武器的老式軍人。”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會議室所在的廠房,不過今天史征明已經換了一張永久出入身份卡,再也不用那套繁雜的登記手續了,直接刷了卡就進,到了二樓三人找位置坐下。

史征明環顧左右,發現今天來參加會議的人數比昨天少的多,會議桌下麵的折疊椅隻稀稀落落的做了一半人,牆上那些電視機隻有一個開著,大概領導人今天是不會來了。

到了八點鍾,秦北麓手上拿了個文件夾虎虎生風的走了進來,牆上開著的那個電視機上也進了人,隻有市裏的幾個直係領導,史征明感覺坐在會議桌上的人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同誌們!”秦北麓站在會議桌上首,用他渾厚堅定的語氣說道:“很高興的告訴大家,我們對權杖病毒的研究得到了突破性的進展,昨天晚上,通過疾控中心同誌的不懈努力,我們終於找到了零號病人!”

底下頓時一片嘩然,連電視上的市領導都交頭接耳起來。

“昨天你走了以後,秦總也來了,跟我們一起分析病毒一直到天亮。”廖凡側過身對史征明說。

秦北麓在上麵咳嗽了幾聲,大家馬上安靜下來,都目光閃閃的看著秦北麓,幽靈權杖肆虐這麽久,今天算是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雖然這離研製出疫苗還有很遠的路要走,隻是萬裏長征走出的第一步,不過有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我們取得勝利!”秦北麓堅定的說道,下麵的人個個都麵露笑容,士氣高漲。

“現在我們開始常規匯報,吳主任,還是你開始。”秦北麓朝吳娟茹點點頭。

“昨天,20XX年6月25日,新增病例……”

不過大家興奮的心情隻不過維持了一會,幾分鍾之後,不斷增加的數字、嚴峻的抗疫現實就像是一盆冷水,把所有人剛剛燃燒起來的心又澆滅了。

會議過程中史征明手機又震動了幾次,都是夏涼打來的,史征明都給掛了,心裏還一直狐疑,夏涼往日裏不大會這麽頻繁的給他電話,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所以這個會他一直開的心神不寧。

會議結束後秦北麓又照例把疾控中心的人留了下來,在例行匯報之後,秦北麓讓廖凡給大家介紹昨天解剖得到的收獲。

“從阮瑞齊身上得到的病毒相對於現在流行的權杖病毒,有兩個主要特征……”廖凡侃侃而談:“一是病毒形式相對簡單,沒有那麽多針對免疫係統的武器,二是他的傳播途徑,從它的病毒外殼上來看,這一代權杖病毒大部分的病毒複製能力都是針對於禽類,它並不具備在人際之間傳播的能力!鑒於死者阮瑞齊生前的職業來看,哦,他是一個捕鳥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其中一隻獵物,一隻野生的禽類把病毒傳染給他的!”

廖凡又講:“而我們後來分離出的病毒毒株都沒有這個特征,所有我們有理由相信,權杖病毒是在一隻禽類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傳染給阮瑞儀之後,又發生了變異,變得更針對人類的DNA,更適合在人際傳播,根據我們一直以來對權杖病毒的追蹤來看,它的變異性是非常強的,所以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病毒的變異使它獲得了人際傳播的能力,但也使它喪失了禽類傳播的能力,這是我們的不幸也是大幸,要不然如果病毒能夠在禽類和人類之間相互傳染,那麽疫情的擴散就可以說是無法阻擋的了!”

“不過這個推論又讓我們追查原始毒株的難度增加了不少……”廖凡握著拳頭說道:“如果真是從野鳥傳染過來的,那麽病毒的來源就無從查起了,這個季節,我們這裏是候鳥的棲息地,各種鳥類從南方趕往北方過夏天,即便是鎖定了是什麽鳥類,我們也無法確定它是在它的過冬地,還是在途中,還是在本市傳染上的病毒……”

“單靠這零號病人身上的病毒毒株有沒有可能研製出疫苗?”吳娟茹擺擺手插話道。

廖凡想了想又看了看秦北麓,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才說:“可能性不大雖然這代病毒結構相對簡單,但是它針對的免疫蛋白還是非常複雜,如果我們一個一個的試,怕是要三年以上才能完成疫苗!”

“不過這代病毒也帶來一個好處!”秦北麓突然插話說:“就是研製檢測試劑應該可以得到突破!”

廖凡點頭同意說:“是的,根據它的病毒特性,應該能研製出快速檢測試劑,這樣,對於高危人群就不需要隔離兩周那麽久了。”

吳娟茹點點頭說:“秦總,我們現在人手非常不足,您看,是不是請宋博士,宋南一來幫忙?他是病毒檢測方麵的專家……不過我們請不動他……”吳娟茹有些尷尬的笑笑說:“他是您的學生,應該能聽您的。”

秦北麓聽到宋南一的名字,也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說:“我這個學生也未必能聽我的,我隻能盡量去勸勸他吧。”

從會上出來,史征明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想給夏涼打電話,還沒等撥號碼就看見手機上有一條未讀短信,是夏涼發來的,史征明打開一看——“大史,院裏讓我們自願參加抗擊幽靈權杖的工作,我已經報名了,今天就要進隔離病房。”

史征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