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板藍根和恒順香醋

“一切似乎都已經很明了了,李京和汪政毅二人利用汪政毅的生物化學知識製造冰毒,然後售賣給貨輪上的走私販子,走私販通過遊戲拍賣裝備支付贓款。但他們倆又不知道得罪了誰,也許是其他製毒者或是毒販,招來了殺身之禍,還沒拿到錢就被人殺了,而遊戲裏的幽靈權杖,隻是交易雙方的某種惡趣味罷了。”史征明等人回到汽艇上開始回航,耿楓開始侃侃而談的分析案情:“這艘船在港外一停就是一個多月,大概就是在等李京的冰毒還有那些要逃出錢潮市的偷渡客,結果其中一個偷渡客攜帶了病毒,上了船以後才發作起來,那些走私販又不敢聲張,隻好把他們都關到了底艙的密室裏麵,但是還是沒控製住,船員們也一個接一個的被感染了……”

“那怎麽解釋昨晚還上遊戲打錢呢?”廖凡插嘴道:“我檢查過船長的屍體,因為感染幽靈權杖的人看不出屍斑的情況,所以沒辦法判斷準確的死亡時間,但是根據屍僵情況判斷,他死亡起碼有十二個小時一樣了,所以即便昨晚午夜時分他還活著,也是彌留之際,難道這個走私販加毒販加蛇頭會守信用到這個程度,在死之前,無論如何都要交付毒資?”

“也許上遊戲完成拍賣的人不是船長,這個人在完成交易之後,就乘小船離開了呢?”耿楓爭辯道。

“那他為什麽不帶走冰毒?付了五千萬貨款,自己卻連貨物都沒帶走,說得過去嗎?”廖凡繼續提出疑問。

耿楓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便想找史征明來解答這個問題,但是史征明卻似乎沒聽他們說什麽,隻是嘴裏叼著煙,眉頭緊蹙的看著窗外黑魆魆的海麵,直到耿楓叫他才反應過來,在支支吾吾的隨口扯了幾句之後,他朝廖凡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走到了船尾後甲板處。

“你跟我說實話!”史征明沉聲說道:“疫情是不是遠比公布的要嚴重?”

廖凡怔了一怔,左右看了看才說道:“你為什麽這麽說?”

“那些偷渡客!”史征明用低沉緩慢的聲音說道:“不惜偷渡也要逃走,如果按官方公布的疫情,絕對不至於如此,顯然他們是聽到某種風聲了!”

廖凡呆了呆,輕聲的回答:“我有紀律,真不能說……”

史征明點點頭表示了解,但此刻廖凡沒有否認其實已經代表了承認,他又說道:“還有感染病毒以後的症狀,媒體上也從來沒提過……”

“嗯,人體感染權杖病毒以後,病毒侵蝕所有的內髒係統,造成多個髒器的衰竭,到最後,消化係統會溶解腐爛,從病人口中吐出來,或者排泄出來。”廖凡呆呆的看著遠處的海麵說道。

史征明回想起船艙裏那些死屍的模樣,胃部又翻騰起來,他掩飾性的抽了口煙,拿煙的手卻在那裏微微的發抖。

“大史!”廖凡拍拍史征明的肩膀說:“你已經知道了很多內情,明天早上我帶你去疾控中心總部,我向上級匯報一下,讓你也參與到核心小組裏來,我們現在很需要你這樣頭腦清晰的人!”

史征明抽著煙沒有說話,廖凡又拍了拍他說:“第一次接觸到幽靈權杖的真實情況是比較難以接受,但正因為它可怕,我們才要去戰勝它!”說完他自己轉身回了船艙,留下史征明一個人麵對著大海發呆,遠處昏暗的海麵上,巨輪的輪廓已經模糊不清,慢慢的和鉛灰色的雲和海融為一體。

回到岸上,廖凡說自己要去疾控中心指揮部參加緊急會議,匯報新發現的偷渡情況,便坐上疾控中心來支援的車去了。史征明和耿楓則回到局裏,開了第一天的碰頭會。

碰頭會並沒有什麽新意,林立人那邊除了找出了李京和汪政毅租來當實驗室的出租房以外,並沒有其他的線索,

“汪政毅這人簡直就是匹獨狼。”林立人站在白板前做工作報告:“從監控上看,他就從來沒跟別人在一塊過,全是一個人獨來獨往,而且極少出門,經常在監控裏好幾天都見不著一次。”

“李京也差不多,一起進出的,除了女朋友就是父母,就目前的情況看,沒發現其他的可疑人物跟他們有交集,因為這是個老小區,門衛不嚴,門崗除了收停車費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管,閑雜人等可以隨意進出,我們排查起來比較困難,加上小區裏的攝像頭也很少,隻有兩個大門口和垃圾箱旁邊各裝了一個,所以要查出誰來找過死者幾乎不大可能。”

“出租屋是怎麽找到的?”史征明坐在下麵插嘴問道。

“可巧了……”林立人回答說:“我正在排查李京手機裏的聯係人呢,一個電話正好打進來,說自己是房東,催房租來的,我一問,就查到了。”

史征明點點頭,說道:“大林你繼續負責排查監控錄像,要盡量的細致耐心,既然出現的冰毒的事情,就要順著這條線查一查,冰毒製造出來,總要有人提貨,轉運等等,不可能一點線索都不留!”

“耿楓,你負責把今天貨輪上的那些人查一遍,看看都是什麽人,有沒有案底,還有那些偷渡客,是什麽來頭,逐一排查!”

“還有,這個案子我們要查的是兩個方向,第一是凶殺案,第二,是幽靈權杖到底是不是汪政毅和李京製造的,第二點才是重中之重,你們在排查線索的時候要理清重點,密切注意一切和幽靈權杖有關的東西,知道了嗎?”

眾人都點頭稱是,史征明揮一揮手,示意散會。

所有人都紛紛起身,回歸崗位。史征明坐在白板前麵,沉默的抽著煙盯著白板,白板上除了早上會議時寫上的時間線,在時間線上還分出了若幹分支,有出租房實驗室的,還有海上貨輪的,每一個分支上都貼著現場照片,有錚光瓦亮晶瑩剔透的實驗器材,也有麵目猙獰的貨輪死者,這些色彩繽紛的照片在史征明吐出的煙氣裏逐漸模糊失焦,變得麵目不清,就像聖誕節掛起的彩燈。

史征明對著白板發了一會呆,等煙燒到了手指才驚醒過來,他站起身環顧四周,他的下屬們都坐在各自的辦公桌前緊張的工作,四周一片敲擊鍵盤或者翻閱資料的聲音,這些聲音讓辦公室裏顯得更加的靜謐。史征明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小辦公室,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茶杯走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過身對還在低頭工作的警員們說道:“沒有緊急的事就早點回家吧,回去跟家裏人吃頓晚飯……”

史征明很想見到自己的家人,記憶中似乎隻有他兒子出生的時候才有過這樣迫切的情感,那時他剛當警察不久,正在外地抓捕一個逃犯,他的妻子夏涼早產,比預產期提前了一個月,那時候他還沒有手機,隻有一個局裏配的英文傳呼,那天那個傳呼機震動了一整天,他知道一定是妻子出事了,但是他有紀律,不能回電話,直到順利的完成抓捕,他才用隊長的手機回了電話,得知自己已經當爸爸了,那天回程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甜蜜和忐忑,那些猛烈的情緒讓他一會展顏傻笑,一會愁眉不展。

這些回憶和貨輪上看到的慘象交織在一起,在史征明的眼前一遍一遍的閃過,讓史征明頭暈目眩,呼吸緊蹙。路上他給夏涼打了個電話,但沒人應答。他風馳電掣般往回趕,但在掏出鑰匙準備進門前的一刹那,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又恢複了往日波瀾不驚,胸有成竹的模樣。

史征明打開家門,發現客廳裏一片黑暗,隻有一些變幻的熒光從兒子的房間傳出來。史征明關上門,換了脫鞋,往裏走,在兒子房間的門口,看見自己的兒子史小石正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腦屏幕,一手在鍵盤上霹靂啪啪的敲擊,一手握著鼠標不時移來移去,他身前放著一直方便麵碗,從發白的湯色看,已經冷卻多時了。

史征明此時很想進去擁抱一下兒子,摸摸他的頭,但是他的身體本能的阻止了他的想法,他隻是在門口倚著門看著兒子。

史小石在一陣劈裏啪啦密集的鍵盤敲擊之後,突然猛摔了一下鼠標,表情懊喪的躺倒在椅子上,這時他才發現靠著門上看著他的史征明。

“爸!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了?”史小石奇怪的問道,但緊接著他就繼續陷入電腦世界中去,不再轉頭看史征明一眼。

史征明搖搖頭,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從兒子門口離開。他到陽台上點了一支煙,此時華燈初上,夜色迷離,小區廣場上有一個中年婦女,伴著《荷塘月色》的歌聲,獨自跳著笨拙詭異的舞步,帶著毛刺的聲響在夜色中一圈一圈的**漾開來。

史征明抽完兩根煙,回到客廳,在黑暗中躺倒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電視上一片慘綠的背景前麵,坐著兩個穿的像是要去送葬般的男女,那個男的用一種明顯是訓練出來的台灣腔說道:“受到幽靈權杖疫情的影響呢,我們的A股可以說是一片慘象喔,但是呢,也有例外的情況喔,就比如說是生產板藍根的白雲山藥業,和恒順醋業,這兩支股票可以說是異軍突起喔,已經連續多個漲停了喔……”

在嘈雜的電視聲中,史征明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