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初春的傍晚,經過一天暖陽烘烤的大地正在迅速冷卻下來,沒有雲層的阻擋,大地的溫度升的快,去的也很快,濕氣從地底向上冒出來,露水在還是枯黃居多的荒草上慢慢凝結,黃褐色的樹枝上麵點綴著一點點的新綠,在微風中微微顫抖,一隻通體金黃,隻在翅尖帶一點黑色的漂亮小鳥在枝頭上婉轉啼鳴。

這啼聲在人類聽起來非常悅耳動聽,圓潤嘹亮、高低有致而富有韻味。但此刻在它的同類——如果附近有它的同類的話——耳中聽起來,其實是那麽的淒厲和哀傷。

我們就叫它阿黃吧。

阿黃從中國的最南端飛過來,已經橫跨了大半個中國,行程將近2000公裏!阿黃還要往北再飛2000公裏,到達中國的最北端,在那遙遠的遠方,那些白山黑水之間,有成片的鬆林,大量美味的鬆毛蟲正在等著它。

但此刻阿黃已經沒有信心自己能飛到那遠方了。事實上自從從南方出發以來,阿黃的同伴就越來越少,因為叫聲悅耳,他們成為偷獵者趨之若鶩的目標,人們設下各種陷阱把它們抓住,剪掉一截舌頭,塞進籠子裏,在籠子外麵蒙上黑布,隻在他們需要的時候打開,隻為了聽它們的泣血啼鳴!它們將在暗無天日,連翅膀都張不開的小小籠子裏渡過它們原本應該自由自在的一生。

還有蟲子也越來越難找,人類填平水**,鏟掉蘆葦,蓋上了高樓大廈,在農作物上噴灑農藥,讓原本隨處可見的蟲子也絕了跡,沒有這些高熱量、高蛋白的蠕蟲的補給,阿黃很難再飛2000公裏了。

並且,自從早上在一幢樓房的窗台上吃過幾顆麥粒之後,阿黃就一直感覺頭暈腦脹,渾身乏力,我們如果能湊近了看它,會發現阿黃的眼仁已經赤紅一片。

忽然,阿黃聽到一陣、一大片同類的叫聲,那叫聲歡快而熱烈,似乎是在說那邊有大量的蟲子可以吃,阿黃馬上興奮起來,它奮起最後的力量,以飛快的速度往聲音來源的方向撲過去。

但阿黃沒有看見蟲子,也沒有看見同類,它一頭撞在了捕鳥網上麵。阿黃淒厲的鳴叫,不斷的掙紮,但它越掙紮那些細密的魚線就把它纏的越緊,同伴的叫聲近在咫尺,但阿黃看不到,它隻看到纏著它的網上麵有幾個喇叭,聲音就是從那些喇叭裏傳出來的,阿黃到死都不知道為什麽那裏會有自己同伴的叫聲,不過這也給了它安慰,它覺得自己死的並不孤獨。

午夜時分,一隻大手罩住了阿黃的屍體,把它從網上解下來,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一隻黑枕黃鸝,可惜死了,隻能賣給燒烤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