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朱高煦的美夢

人家是大搖大擺進來,從沒把自己當外人。

跟在他身後的一位不到三旬的男人,應該就是永安郡主的夫君,儀賓袁容。

現在他還隻是儀賓,過幾天就改稱為駙馬爺了。

因見朱高煦快步衝到徐欽麵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使勁搖晃,裝腔作勢道:

“聽說十數天前你出獄回家就病倒了,現在可好?”

聽說?

徐府裏有錦衣衛的暗影,你還要給小爺裝?

徐欽心裏厭惡,當然不能表現在臉上。

他說水土不服,這種話又不能說出口來。

“多謝煦王子殿下關心,在下身體好了不少。”

話說著,徐欽迎接這兩個貴人,共同抬足進了正客堂,分賓主落座。

朱高煦主動道:

“賢弟啊,還是你識大體,替我大舅遮擋了不少難堪。”

“這件事嘛總的來說,你辦得漂亮,父皇和我都感受到你的忠心,過些日子,待登基大典一落成,我回頭跟父皇說一下,請你入宮,讓父皇覲見。”

瑪呀,真是大言不慚。

朱棣還沒登基,這小子就公開稱謂父皇,自己緊跟其後,儼然他就是太子儲君似的。

“殿下大德,在下感激不盡。”

徐欽雙手一拱,嘴裏說著感謝的話,表情誠懇。

可他心裏的想法卻是完全不一樣。

畢竟他早已不是三十幾天前,那個憨態的單純少年。

朱高煦是個莽漢,不善於觀顏察色。

他並沒有覺察到對方有什麽不妥,反而更加的得意忘形。

“賢弟啊,咱們兩家一向關係最好,你我之間,和親兄弟也差不了多少,咱們應該無話不談吧。”

“實不相瞞,父皇曾經多次跟本王說起過,讓我努力點,我的大哥身體不好,文弱不說辦事又迂腐,實在是…難以繼承大統,這振興大明江山的重任,早晚會落在本王肩上。”

你?

當真是逼格滿滿的不自量力。

你充其量就是一隻瓦罐雞而已。

不過這廝也真夠傻的。

怎麽能把朱棣在靖難時的激勵言語,當成皇帝的承諾呢?

由此可見,朱高煦這廝的腦子不好使。

“那在下先恭喜殿下了。”

徐欽不鹹不淡哼道。

徐欽隻好順水推舟地恭維一番,不可能潑盆冷水提醒。

朱高煦卻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徐欽的冷漠。

他仍舊信心滿滿地說道:

“賢弟啊,既然如此,本王這裏準備了一份奏疏,想要請皇親國戚一起聯名上奏父皇,請求朝廷早立儲君,在登基之後與母後冊封一並宣詔。”

“你也在奏疏上簽個名吧。”

說著,朱高煦往旁邊袁容看了一眼。

這位大姐夫儼然就是他的小跟班。

隻見袁容立刻從懷裏拿出一份奏疏,攤開來笑著擺在徐欽麵前。

“徐大公子,煦王子殿下說得對,這是順水推舟的事情,眾多皇親國戚,公侯大臣們都是這個意思。”

他笑嘻嘻的口吻,簡直像是在哄小孩。

可他們顯然低估了麵前這個,剛從死牢裏‘逃’出來的少年郎。

兩世為人的徐欽,哪有那麽容易上當。

在這份奏疏寫上徐欽二字,白紙黑字,那他就成了朱高煦的同黨。

與此同時,他等於得罪了徐妙雲,還有姚廣孝。

姚廣孝佛法與道行相通,且喜觀天相,能掐會算,還會未卜先知。

他早就認定朱高熾命中有天子相,是大明朝未來的繼承者。

所以,他很樂意成為朱高熾的授業老師,尊為少師。

朱棣到死都尊稱他為少師。

燕王妃徐妙雲,知書達理智慧過人,文武雙全,是曆史上少有的巾幗須眉。

她遵循長幼尊卑原則,最忌諱皇親國戚,朝中大臣們,在老大和老二之間搞黨爭,拉幫結派。

也就是說徐妙雲和姚廣孝這兩人,是朱高熾問鼎東宮,繼承大統的堅強後盾。

徐欽深諳這方麵的玄機,又怎麽可能去幹這種站錯隊的蠢事呢?

“煦王子殿下,以在下愚見,當朝誰當儲君乃天家私事,將有登基天子一句話來決定,用不著這麽麻煩。”

“而你們父子之間,完全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下,一切就明瞭了麽。”

“何況在下無職無爵,立儲這等大事,豈能讓在下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徐欽語氣誠懇,把這事推得幹幹淨淨。

“誰說你無官無品了?”

“你這次為父皇登基立有大功勞,父皇與大師商議,準備過個一年半載,將魏國公爵位繼授給你,還讓你進應天府衙門裏任職呢。”

朱高煦為了拉攏徐欽,竟把此等宮內機密,一股腦兒給透露了。

徐欽聞言,心裏自然是十分高興。

表麵上卻仍然是雲淡風輕。

“殿下請慎言,家父尚在,在下是兒子豈敢越俎代庖,這純屬忤逆不孝。”

朱高煦見徐欽提到冤家對頭徐祖輝,一下子覺得觸了黴頭,氣得差點被噎死。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是有意來拉攏,你怎麽就不識抬舉呢?

他氣得語塞,瞪大著牛鈴般雙眼,不停地掃向跟班姐夫袁容。

袁容就像是他的一條走狗,連忙對著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徐欽勸道:

“徐大公子,大明儲君可不隻是家事,也是國家大事,身為皇親國戚,就算現在無職無品,也是可以諫言的。”

“煦王子殿下德才兼備,萬眾敬仰,是儲君的最合適人選。”

徐欽聞言,這下越發瞧得明白。

敢情他們一唱一和的就想哄騙自己,幫著這隻瓦罐雞爭儲去搖旗呐喊。

呸!做特麽的春秋大夢去吧!

瓦罐雞怎麽可能是朱大胖的對手呢?

人家身邊不但有高師指點,母後支持,而且其本人也是大智若愚,善於裝逼。

活脫脫一個狄仁傑狄閣老轉世。

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跟瓦罐雞這種衰人,攪混在一起。

徐欽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後,臉上堆著笑臉道:

“大姐夫,原來你說的是軍國大事啊!可我年紀尚小,家父病重還躺在**,近來都在為生計奔波。”

“現府上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肚皮都填不飽,哪有心思關心國家大事嗬,對不住了兩位。”

朱高煦聽罷隻覺得腦袋嗡嗡響,有些沉不住氣了。

聯絡了那麽多的皇親國戚,大臣公侯,就沒有一個像這小子這麽難纏。

不知好歹。

“賢弟啊,國家大事你都不想過問,那你到底打算幹甚?”

朱高煦聲線提高了八度。

徐欽毫不理會,他坦然道:

“魏國公府上下諸事,搞得我是心緒煩亂,實在無心理會其他事情了,還望殿下高抬貴手。”

“我打算閉門當上兩年農莊主,待能解決了溫飽之後,再參與國家大事,也為時不晚。”

“不行!”

朱高煦這下真急眼了。

靖難成功,父王將順利登基,江山社稷在手,儲君之位近在咫尺。

目前軍中武將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燕軍兄弟,他最有號召力。

朱能,丘福,張輔,錦衣衛紀綱等,都是他的鐵杆。

大胖目前尚在北平看家,待父皇登基之後,他才會舉家遷移至南京。

而父皇本身就中意於他,隻差個說辭。

隻要裹脅到皇親國戚和群臣,一起上奏疏,父皇就有理由下詔。

等到朱大胖舉家遷居進京,他已經是新朝的欽定儲君,東宮皇太子了。

那時候,朱大胖再想翻盤,黃花菜都涼了!

這時候,旁邊的袁容也急得直冒冷汗。

沒想到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怎麽跟條泥鰍似的,滑不留手,難以捉拿。

他忍不住對徐欽急切道:

“徐大公子要三思啊!煦王子一向深得燕王爺喜愛,登基之後立他為太子,這是很自然而然之事。”

“咱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不費吹灰之力。”

“徐氏一脈乃大明開國勳貴之首,又和燕王府是近親,妥妥的皇親國戚。”

“這時候理應站出來登高一呼,這定策之功便垂手可得,一洗靖難之陰霾。”

瑪的,這個瓦罐雞的狗腿子,又在指桑罵槐,暗諷徐輝祖的立場問題。

可徐欽的主意已定。

「今天還是四章,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