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CHAPTER 4 陰謀與暗算

緊趕慢趕,言茉終於趕到了試鏡現場。章姐早已經焦急地等在門外,一看到言茉連忙衝了上來:“你怎麽回事啊,怎麽才到?遲到了!”

言茉踩著七寸高跟鞋,一邊跑邊胡亂解釋道:“早上有些不舒服。”

“言茉呢?她怎麽沒陪著你過來?”

“小言有事,我讓她先走了。”

“這時候能有什麽事?這言茉太不負責任了!”

聽著自己被罵,言茉隻能啞巴吃黃連,默默轉移話題:“我們趕緊進去吧。”

兩人匆忙走進通往試鏡區的走廊,走廊盡頭的休息室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清純明麗的女子走了出來。她身後幾名助理各司其職,有拿著皮草外套的,有捧著包的,還有拿著保溫杯的,排場之大,讓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言茉在接近淩向晚之前,就做足了功課,她知道,來人正是淩向晚的死對頭,兼隱形的前情敵,夏展霓。這位夏小姐出身豪門,家中明明有金山銀山,她卻偏偏跑來娛樂圈湊上一腳,她與淩向晚的丈夫駱遠霄是世交,明戀駱遠霄多年,與淩向晚不對付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隻不過,為什麽她也會出現在這裏?

言茉此時並不想徒增麻煩,打算裝作沒看見繞過去。但樹欲靜風卻不想止,夏展霓一眼就看到了扮演成淩向晚的言茉,隻見她紅唇一勾,嫋嫋娜娜、搖曳生姿地擋到了言茉麵前:“喲,這不是淩小姐嗎?”

言茉避無可避,隻好迎難而上:“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夏展霓一撩長發,“我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你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女主角?可是在言茉的記憶中,夏展霓和這部片子無任何關聯,女主角也不是她。難道說,曆史發生了變化?還是哪裏搞錯了?

“我倒是也想問問你怎麽會在這兒,哎呀,你不會是來試鏡的吧?那就請回吧。”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你遲到了嗎?我想劇組不需要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演員,林導您說是吧?”

夏展霓說的林導是這部片子的副導演,此時就站在她身邊。聽到夏展霓的話,他的表情有些尷尬。畢竟夏展霓是投資方的女兒,直接帶資進組,同時也是這部劇中最大牌的明星,她的麵子,就連導演也都要賣上幾分,更何況區區一個副導演。

無奈之下,林導隻好點點頭:“淩小姐,你的確遲到了,要不您先請回吧,希望下次有機會合作。”

言茉的確是來晚了,但並沒真正遲到,因為試鏡並未結束,她完全可以排在後麵繼續。

章姐見狀,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夏小姐,我們……”

“章姐,”夏展霓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先教育好自己手下的藝人守時,而不是出無謂的頭、說無謂的話。”

若一開始言茉不知道夏展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那麽現在她算是明白了,這明擺著是來刁難淩向晚的嘛!真是有閑情逸致啊!

但言茉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哪裏能這麽被欺負了?

“我能不能麵試,不是夏小姐說了算。你這麽越俎代庖,何導知道嗎?”

章姐見言茉發作,連忙把她拉到一旁,低聲勸解道:“向晚,今天的確是你自己來晚了,怪不得別人,實在不行的話,我們換一部試試,還有別的機會。”

“不行,章姐,必須是這部。”

換作往日,也許她真會就這麽算了,畢竟就算成功拿下這個角色,和夏展霓一起演戲,也免不了吃苦頭。但對現在的言茉來說,當務之急,便是讓一切回到它應該回到的位置。

於是她幾步上前,直接推開夏展霓,走進了試鏡的房間。

試鏡房間不大,剛有一個女演員演完走出來。

言茉直接走到桌前:“何導,請問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正在與人低聲交談的何導聽到這個清脆的聲音,不悅地抬起頭,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麵前這個女子身上時,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豔。

何導在娛樂圈沉浮了許多年,見過的美人無數,但此時乍一看到淩向晚的模樣,還是難免被她的長相攝住了心神。

但夏展霓也隨之疾步走入房間,氣急敗壞地瞪著言茉:“誰讓你硬闖的?”

“這位是?”

言茉連忙抓住機會:“何導,我叫淩向晚,來試頌娜這個角色。”

“何導,她遲到了,我們劇組不需要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

“導演,這次絕對是意外,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隻要三分鍾,三分鍾就夠了。”

何導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展霓,就幾分鍾,要不讓她試一下吧?”

太好了,賭對了!言茉嘴角綻放出一抹篤定的笑容。

在這部電影獲獎之後,有一名記者詢問何導是衝著什麽將這個角色給了當時名不見經傳的淩向晚時,這名導演毫不避諱地說,就是衝著這張臉去的。淩向晚的這張臉,仿佛就是為了這個角色而生,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氣度神韻,無不吻合。由此可見,導演對這副長相的認可。她剛才之所以鋌而走險,賭的就是這張臉。

夏展霓的眼中飛閃過一抹憤怒,但隨即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突然莞爾:“好,既然何導想看,那就試試吧,至於演什麽,何導,就由我來選吧。”

導演不置可否,一旁的副導演連忙將一疊劇本遞給了夏展霓。隻見夏展霓埋頭在一疊劇本中翻了翻,將幾頁紙放到了言茉麵前。

“就第七十八場吧。”夏展霓微微一笑,眉眼間全是嘲笑譏諷,“是你自己說的三分鍾,那就給你三分鍾。”

導演組的人聽到七十八場戲,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刁難,**裸的刁難。

夏展霓遞過來的這段劇本片段,不僅是整部片子中情緒最難表達的部分,而且還是剛剛修改過的新橋段!

她要試鏡的這個角色是一個失去女兒的單親媽媽,她為了營救自己的女兒深入狼窩,並在被發現後試圖說服歹徒放了自己的女兒時的一段戲。這裏全部都是大段大段的、極其富有深度的對白,其中主人公的情緒三次轉折,十分複雜,這不僅極度考驗表演能力,更考驗記台詞的功力。

而言茉適才誇下海口,她隻要三分鍾的時間,而這段表演就需要耗掉將近一分多鍾,也就是說,留給言茉準備的時間不到兩分鍾!

一分鍾,換作常人,隻能將這段晦澀的台詞讀一遍而已。如果要記住,除非是馮蘅再世,否則誰又能有這種本事?她分明是想讓淩向晚知難而退,或者當眾出醜。

章姐當了經紀人這麽多年,是何等聰明,雖然淩向晚十分年輕,但這些年何曾受過這種委屈?章姐當下便要發作,試圖替淩向晚多爭取一些時間,結果不等她有所動作,淩向晚就給了她一個安撫而篤定的笑容。

她點點頭,說:“好啊。”

言茉的胸有成竹並不是虛張聲勢。不過背台詞而已,如何能難得倒她呢?

作為來自未來的人類,在來到這裏之前,言茉早就對十名目標人物做足了功課,這其中就包括將淩向晚演過的所有片子仔仔細細地看過一遍。而這部淩向晚的代表作《轉機》,她更是反反複複地研究了數回,每一處細微的情感、每一次零碎的轉折,她都牢牢記在腦海中,熟悉得都快能將台詞倒背如流了。

更何況,還有小O呢。

言茉低頭仔細地讀,一邊讀著,一邊在腦海中飛速地揣摩起細節。整整一分鍾後,她放下了手中的本子,深吸了一口氣:“可以了。”

這下,房內的眾人都驚呆了。

何導眉心一皺:“你確定?”

“非常確定。”

言茉放下劇本,走到房間的中央。她微微垂首,待她再次抬起那張顛倒眾生的麵容時,冷冽的氣質如潮水般盡數褪去。

投入表演的言茉,仿佛成了女媧手中的一塊五彩泥,能夠任憑她捏出想要的樣子,然後輕輕一吹,那塊泥裏便瞬間有了靈魂。

在表演中,她的情緒大起大落地釋放,時而痛哭流涕,時而高聲嘶吼,或者喜極而泣,表現十分到位。但這些表現雖然難,但卻不是演出中最難的部分。

最難的,往往是那些如海潮一般內斂而暗湧的情緒。

多一分,顯得浮誇;少一分,又成了麵癱。

除了在顧琰之麵前之外,言茉自認為還算是一個合格的演員。

兩分鍾的表演結束後,房間內陷入了長長的沉默。許久之後,何導微微直起了身子,眼裏流露出讚許:“回去等消息吧。”

盡管他沒有多說什麽,但言茉知道,這一局是自己贏了。

言茉微微頷首表示謝意,轉身離開。

不過不等她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斷喝:“慢著!”

夏展霓從位置上起身:“是不是有誰把新劇本泄露出去了?”

一時間,試鏡間裏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好半晌,導演助理才訥訥地開口:“劇本是下午剛改過的,不可能有人泄露出去。”

言茉轉身淡淡地看了夏展霓一眼:“夏小姐,你知道,以升量石、以己度人,是不對的。”說完,不顧氣得臉色發白的夏展霓,轉身離開。

章姐連忙追了出去。

章姐對她的行為並不讚同。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拿下了這個角色,但她是主角,現在風頭又正勁,又是投資方,想對你下絆子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放心吧,沒事的。”

再說了,在她的印象中,這部電影開拍時,主角並非夏展霓。所以夏展霓之後能不能和淩向晚在一個劇組,還是未知數呢。

言茉的堅持讓章姐十分不解:“你為什麽偏要接這部戲呢?”

其實章姐並不看好淩向晚出演這部電影,畢竟她選擇在這個時候複出,最是需要人氣。往往青春偶像劇是最容易積攢人氣的,她憑借自己多年的人脈,給淩向晚量身選擇了幾部偶像電視劇及電影,但淩向晚偏偏對一部片酬不高的文藝片的配角如此執著,這也就罷了。更讓人鬱悶的是還要和一位處處刁難她的夏展霓一同演出,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是啊,為什麽呢?當時的淩向晚為何執意選擇這部電影,言茉不得而知,但不得不說淩向晚的眼光非常好,她是一個天生的演員,天生為了電影而生。即便後來她在其他領域取得了令人驚豔的成就,也無法掩蓋她是一名偉大的演員這一光芒。

言茉對著章姐疑惑的麵容,露出一抹明豔不可方物的笑容:“因為,一定會紅。”

結束試鏡之後,言茉又馬不停蹄地跟著章姐參加了兩個拍攝工作。等回到顧琰之家中時,夜色已經很深了。

顧琰之的車位上空****的,他還沒回來。

考慮到要扮演淩向晚一陣子,她還是決定收拾收拾,搬過去住。將一些日常的小用品和貼身的小衣物放到小旅行袋裏後,言茉緊繃了一天的身體如同失去了小木棍的棉花糖一般,瞬間塌在了沙發上。

“唉,為什麽演一個女的比演一個男人還累啊?”

“東施效顰肯定累!”

言茉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怒吼:“小O!”

教訓完毫無主仆觀念的小O後,言茉直起身子,盤腿坐在沙發上,對著反光的玻璃牆仔細端詳著那張美到不真實的容貌。女明星本來就是一個成天戴著麵具度日的職業,而如今的她,要戴上兩層麵具,怎能不累?難道淩向晚一天不恢複,她就要一直這麽下去?言茉想想就不寒而栗。

更何況還要考慮到顧琰之的情緒……想到顧琰之,她的表情瞬間成了一朵枯萎的小花,蔫兒了下去。

言茉取下小O,把它放到茶幾上:“你知道你家男神為什麽突然願意把你還給我嗎?”

“不知道。”小O搖了搖圓滾滾的腦袋,兩個眼睛變成了問號狀。

好吧,她不能這麽問,要換一種方式。

“顧琰之把你帶過來的時候,有和你說什麽嗎?”

“有啊。”

“什麽?”

“男神問我,如果破壞了時空的規則,卻沒有將其引導回正常的秩序會怎麽樣?”小O一字不落地複述顧琰之的話語。

言茉心頭忽而一緊,澀聲問道:“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我把時空規則讀給男神聽了。”

如果在關鍵的時間,引起時空規則混亂而沒有及時將其引導回正常秩序,時空管理局有權立刻派遣專員將曆史引導回正常秩序,並將行為人帶回處罰。而這個處罰,就是對行為人判處一到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然後呢?”

“然後男神就帶著我去找您啦。”

言茉怔住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見自家主人許久沒有作答,小O頭頂的紅燈閃了閃,無辜地問道:“主人,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言茉搖搖頭,沒有說話。

顧琰之之所以會將小O送還給她,是不希望她被時空管理局的人帶走,所以……不不不,他討厭自己都來不及,怎麽會……顧琰之加完班回家,推開門,就看到言茉抱著腿蜷縮在沙發上打著瞌睡。

客廳裏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柔和的光線灑落在她的身上,讓這個寒冬的小小空間充滿了淡淡的暖意。

看著這樣的場景,顧琰之的心裏難以控製地泛起一絲軟綿。怎麽,因為自己將小O送還給她,所以她就知道要給自己留門了?顧Boss在心底輕哼了一聲,卻放輕腳步走近她。

不過,當看到她腳邊放著的小行李袋後,他心裏剛剛冒頭的一絲暖意又被毫不留情地掐滅了。

言茉在小O的叫喚中睜開困頓的雙眸,抬眼就看到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麵前。

“顧琰之,你回來啦。”

“你什麽意思?”

“啊?”沒休息夠的言茉一頭霧水。不過當她順著顧琰之的目光看到自己腳邊的小行李袋後,這才意識到顧琰之誤會了。

她頓時清醒了,連忙爬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我不是要跑。”

言茉囁嚅道:“我收拾東西是打算搬到淩小姐那兒住兩天。她暫時恐怕恢複不了,我必須扮演她一段時間,住在這裏容易穿幫,所以……就一小段時間而已,完成任務了我就回來。”

顧琰之微怔了片刻,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劇烈。心高氣傲的顧Boss一時間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懊惱,於是幹脆轉過頭,回以一聲冷哼:“你走不走和我有什麽關係?”

“是沒關係……”言茉有些沮喪,“但我就是想和你打聲招呼,這一次我不會偷偷跑掉,有什麽我一定和你坦白。顧琰之,我知道我曾經騙了你,而且還不止一次,我在你心中的信譽值已經徹底破產,但是從今往後,我一定爭取在你這裏早日進行資產重組,掛牌上市,好不好?”

顧琰之麵無表情地轉頭看她:“你等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那啥……顧琰之,謝謝你把小O還給我。”

“不必,我隻是物歸原主而已。”

言茉被他話裏帶刺的語氣噎了好半晌,才鬱悶地道:“那也要謝謝你。還有,今天的試鏡……很順利。”

“你順不順利和我有什麽關係?”

好吧,狗尾巴花先生又別扭了。

“那我……先走了?”

顧琰之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他還以為這個女人既然強忍著瞌睡也要等著自己,一定是已經有所覺悟,沒想到她說了幾句不痛不癢、他壓根就不關心的話之後就要走了?

走吧走吧!

他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拐角。

言茉沮喪地走出大門。看來想獲得顧琰之的原諒,還任重而道遠啊。

二樓的窗子中,顧琰之沉著臉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寒風凜冽的黑暗中,強壓住要去送她的念頭,泄憤般拉上了窗簾,心頭莫名地滾過一陣煩躁。

言茉回到淩向晚家中,真正的淩向晚依舊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言茉知道這樣拖著絕不是辦法,她必須盡快解決這個麻煩。

她接通了戈煙的視頻。當聽到這裏出現的狀況後,戈煙的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你真應該去拜拜佛,不然怎麽能接二連三地出現別人都遇不上的麻煩?”

言茉沮喪地垂下頭。她也覺得自己流年不利,諸事不宜,簡直被衰神附體了。

“你能不能幫我聯係上路非硯?”

“你想找他來幫忙?”

“嗯。”

她知道來到二十一世紀執行任務的十名特工中,有一個人的身份是醫生,而且不是普通醫生。即便在二十六世紀,他也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在腦科和藥物科技方麵都有極高的造詣。如果他能夠幫忙,也許有辦法幫助淩向晚恢複正常。

不過路非硯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十名特工中最神秘的一個,自始至終言茉都隻是隻聞其名,但從不見其人,所以她隻能尋求戈煙幫忙,也許交友廣泛的戈煙會有一些辦法。

戈煙凝眸沉思:“我試試看,但聽說他一向獨來獨往,我不能保證他會答應。”

“好,我等你消息。”

戈煙點點頭,正欲掛斷電話,但轉念一想,又猶疑著開口:“言茉,你和顧琰之現在……”

提到顧琰之,言茉眼底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下來。

言茉抿了抿唇,苦笑道:“我什麽都坦白了,包括我來自未來的事情。”

“你怎麽連這都說了?”

“戈煙,我不想再騙他了。那種感覺太難受了。”

“時空管理局三令五申絕不能透露來自未來的身份,你以為是規定著玩的嗎?

你知道未來的經濟走勢,知道未來的一切重大事件,知道未來會發生的所有災禍,這對於一個古人來說,是多麽大的**你知道嗎?你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聚寶盆,活的哆啦A夢啊!到時候萬一他利用你,你要怎麽辦?”

“他不會的。”言茉淡淡一哂,“像他那樣強大而自戀的人,根本不屑於幹這種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

“如果我連他都不信,那這世界上還有什麽可以相信呢。”

“那坐牢呢?你也不怕了嗎?”

說到這個,言茉更顯得無所謂了。

“反正都是罰,也不在乎多罰一些。但是戈煙,哪怕隻有幾個月,我也想留在他身旁。因為可能終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再愛上這樣一個人。”

戈煙噎住了,她在言茉臉上看到了執著。

誰都曾經為愛瘋狂過,誰都曾經不顧一切地盲目追求過,哪怕山窮水盡,哪怕粉身碎骨。

她已經勸不了言茉了。

最終她隻能長歎一口氣:“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言茉就這麽沒頭沒腦地開始了扮演女明星的生涯……麵對突然消失的言茉本尊,章姐和米粒也曾好奇地提起,言茉隻好謊稱言助理家中臨時有事,所以辭職了。章姐得知後,氣得數落了言茉一通,指責她怎麽可以如此不負責任,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頂著淩向晚身份的言茉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老老實實地聽著自己被各種責罵,一句也不敢還口。

很快言茉就發現明星真不是一份人幹的職業,尤其是女明星。在這樣陰冷刺骨的天氣,她還要衣著單薄地穿梭在不同的場合。幾天下來,她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凍成了門口那平整的冰坨子,卻還要努力擠出僵硬的笑容。所以言茉堅定地認為,這些女明星一定都是另外一個星球的物種,身體的構造絕對與凡人不同,否則怎麽能夠將如此反人性的事業進行到底?

更悲催的是,她熬啊熬,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夠提前收工回去和暖氣纏綿恩愛的機會,結果又臨時接到了章姐的通知,說讓她去參加一場晚宴。

一般而言,通告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很少有這麽臨時安排的,但章姐說這場晚宴原本並沒有淩向晚的名額,是她難得爭取下來的好機會,讓言茉千萬不能錯過。

於是言茉隻好拖著疲軟的身軀和滿腔怨念奔赴下一個戰場。

位於城市中心的一所豪華會所前,車子停在了門口。

言茉不舍地將厚厚的外套交給了米粒,穿著一件洋紅色的小禮服快步走進了會場,生怕在這冰冷的空氣裏多待一秒,就要被凍成一根冰棍。

會場裏燈光璀璨,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言茉並不想多生事端,勉強應付了一圈之後,就躲開了人群,往酒水甜品區走去。

這裏才是她真正想去的天堂。

黃色的芒果慕斯,檸檬色的乳脂中夾帶著大顆大顆的芒果果肉,紅豔豔的美國大櫻桃,五彩繽紛的馬卡龍,還有各色的高級水果,看得言茉的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反正這種宴會上不會有狗仔,即便她吃東西的樣子被人看到,也沒什麽大礙吧。做足了心理建設的言茉走到食品區邊上,往餐盤裏裝東西。

不過沒等她裝上兩盤,小O的警告聲就在耳邊響起:“主人,請注意人設,您現在是優雅高貴的淩向晚,不是個毫無形象的大吃貨!”

好吧,“大吃貨”言茉把伸出的手默默地收了回來。

這世界上有什麽比美食在眼前,卻隻能看不能吃更悲催的嗎?她隻好端著手裏僅有的幾盤東西,裝出一副矜持的模樣,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開始大快朵頤。

哇,真是太好吃了。慕斯入口即化,櫻桃甜脆多汁,上好的波羅蜜口感甘甜……這簡直是五百年後的貴族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不過奇怪的是,言茉漸漸地發現自己越吃越困,哪怕是灌下了一大杯咖啡之後,也抵擋不住腦袋發沉。

是吃得太飽的緣故嗎?難道是血液都去消化胃裏的食物了,所以腦部供血不足而犯困?還是一開始喝的那杯紅酒後勁太足?不會吧,她明明才喝了幾口而已。

眼看著頭腦越來越昏沉,她隻好打電話讓米粒來接自己,結果更意外的是,米粒竟然沒在會所外候著!

“對不起淩小姐,我不知道您這麽早要用到車,我媽媽她突然頭暈,我想著送她去下醫院再回來還來得及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馬上趕回去!”

既然是人家母親生病,言茉自然也無法指責什麽。

“你要多久才能到?”

“可能要四十多分鍾。”

“算了,你慢慢開車吧,到了打我電話。”

掛斷電話後,言茉撐著腦袋靠在椅子上,腦袋愈發昏沉。

現在怎麽辦?

她可以自己打車回去,但她的外套圍巾都在米粒那兒,這種數九寒冬,她要是就穿著身上這件小禮服離開這個溫暖的銷金窟的話,她非要凍成一條冰凍鹹魚不可。

這時一名服務員似乎看到她神色不對,連忙走了過來:“這位小姐,您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樓上有休息區,需要我帶您先去休息一下嗎?”

言茉考慮到米粒過來還要很久,自己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醉倒了豈不是讓淩向晚出洋相?於是她昏昏沉沉地跟著服務員上樓。

休息間在會所的四樓,言茉走進房間,關好門,發了條短信告訴米粒自己的房間號碼後,下一秒就癱倒在**,任憑無邊的困意侵襲而來。

然而就在睡意全麵包圍住她意識的前一秒,小O的尖叫聲如同驚雷一般在耳邊炸裂:“主人,主人!房間裏有針孔攝像機!”

言茉瞬間嚇得清醒了幾分。她警覺地從**爬了起來。這種休息室,怎麽會有針孔攝像機?!除非是有人故意安裝上的!

可是什麽人會在這種地方安裝攝像機,自己又這麽好死不死地進到這個房間來?

這一切隻是巧合嗎?還是說,她掉進了別人設下的陷阱裏了?!

藥力的作用開始發揮,言茉四肢發軟,腦子一片混沌,整個人仿佛踩在白茫茫的雲端之上,飄飄然欲乘風而去。意識到自己不對的言茉狠狠地將腦袋往牆上撞了撞,劇烈的疼痛勉強拉回了她的一絲神誌。

她不是沒醉過,這絕不可能是單純的醉酒反應。很可能,她今晚的食物或者飲品中被下了不知名的藥物!

可是為什麽要在房間裏安裝攝像頭呢?難道隻是拍她睡著的樣子?不可能吧?

還是說有人想“潛規則”淩向晚?

突然,一個大膽而荒謬的念頭浮現在她腦海中。

她強打起精神,在小O的指引下,很快在房間內找出了三架針孔攝像機。除此之外,她還在櫃子的抽屜裏找到了一小包晶體狀的物體。在這麽寒冷的冬夜,看到這個東西的瞬間,冷汗卻立馬浸透了言茉的整個脊背。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極有可能是某種毒品!

也就是說,暗中之人的目的是……言茉沒時間細想,在監控上觀察周圍動靜的小O已經發出了警報,說會所周圍出現了警車。

有人報警了!

這下,言茉已經完全可以確定,這就是專門給淩向晚設下的陷阱!

如果不是因為小O發現了藏在角落裏的針孔攝像機,從而引起她的警覺的話,那麽現在的她極可能就躺在**睡死過去,而迎接她的,將是不堪設想的後果!

想到這裏,言茉簡直不寒而栗。

她迅速地處理掉手裏的東西,再弄壞針孔攝像機的存儲卡,在確認房間內沒有別的物品之後,她從浴室找出一件浴袍,稍作偽裝之後,逃出了屋子。

結果她還沒走到電梯,警察已經沿著電梯上來,她連忙拐進了安全樓梯。

她現在不能被人找到,她不知道她今晚喝下的飲料裏都有什麽,是安眠藥,還是其他什麽,萬一被隱藏在暗處的人發現了,將她帶去檢測,那麽淩向晚的聲譽必將受到致命的摧毀!

言茉根據小O的指示,七彎八拐,終於成功避開了人群,從一個僻靜的出口逃出去。

走出會所的偏門,凜冽的寒風夾著雪花撲麵而來。單薄的裙衫貼在言茉身上,一股刺骨的寒意鋪天蓋地襲來。而隨著寒冷同時侵襲而來的,還有越來越疲軟的神經,與越來越發沉的眼皮……

湖邊別墅。

顧琰之從浴室出來時,窗外洋洋灑灑地下起了雪,凜冽的寒風夾帶著晶瑩的雪花自黑暗中而來,飄過窗外的枝丫間,被黃澄澄的路燈光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邊,繼續往黑暗中而去。

顧琰之站在窗邊,想到那天晚上她離開時孤單的背影,心情莫名地煩躁起來。

顧琰之拿起手機,按下了那個號碼之後,又猶豫了。打吧,顯得他太過著急;不打,他內心卻惶惶不安。從來都殺伐決斷的顧Boss再一次在這種問題麵前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糾結。

就在這時,手機猛地振動起來,屏幕上是一個陌生號碼。顧琰之接起電話,在聽到對方虛弱的聲音後,他猛地抓起一件外套,轉身往外跑去,腳下的步伐不複一向的沉穩。

白茫茫的雪地裏,言茉蜷縮在一個隱蔽的角落,眼皮如同墜上了千斤之鼎,愈發沉重。

“你堅持住,我馬上就來了!堅持住。”一個喑啞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堅持不住了……”

身上的藥力已經徹底發揮出來,她覺得自己再也動不了。

天地間都被“嗚嗚”的風聲籠罩,漫天的飛雪從遠到觸不可及的天際飄然而下,落入眼中,冰冷化入心裏,融入四肢百骸。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仿佛風中搖曳的殘燭,終於黯然熄滅,手機“咣當”一聲落入雪地,瞬間被潔白的大雪掩埋。

她靜靜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想的卻是,她怎麽這麽倒黴,穿越過來每一次都是血光之災,每一次都是生死未卜。

“言茉!”

車廂內一片寂靜,隻有車載音響的忙音急促地回**,一聲聲,像一根無形的繩索,狠狠勒住他的心髒。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微微發著抖,前所未有的心疼與恐懼席卷了這個一向鎮定自若的男人。

他猛踩離合器,車子冒著寒夜的大風,飛速疾馳在黑暗的公路上。

與此同時,另一撥人先一步趕到了會所。

為首的人正是淩向晚的丈夫,駱遠霄。

他英俊的臉上帶著滔天怒意:“不是讓你們保護好夫人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我們一直在近處保護夫人,看夫人好像喝醉了,上樓休息,我們怕被發現就沒跟上去,沒想到過了不久警察就來了,說那個房間有人吸毒!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被斥責的保鏢看到駱遠霄即將要爆發的麵色,話鋒連忙一轉,“好在警方沒有搜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就走了。”

駱遠霄鬆了一口氣:“那夫人呢?”

“夫人也……不見了。”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駱遠霄的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他轉頭,怒視不遠處一臉煞白的米粒。

“你不是小晚的助理嗎?她人呢?”

米粒快哭了:“我……我也不知道。”

她緊趕慢趕地趕到會所後,還沒找到人,就被人拎到了一臉寒氣的駱遠霄麵前。她這才知道,在她耽擱的這四十分鍾內,出了大事!

“我本來在車裏等淩小姐的,結果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我媽媽暈倒了被送往醫院,我想淩小姐不會這麽快出來,我就先去醫院看一看,沒想到……”

“蠢貨!這是調虎離山!”

米粒被罵得快要哭了,隻能連連道歉。

“電話呢?打通了沒有?”

“沒有。”

“那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找!手上都給我備好厚的衣物,夫人穿得那麽少,凍壞了怎麽辦?”

“還有,”他叫住身邊的助理,“封鎖消息!派人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報的警!”

“是。”

駱遠霄盯著窗外的漫天大雪,眉頭緊擰,憂心忡忡。

而樓下的會所裏,依舊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沒有人知道,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麽。

就在駱遠霄的人在附近尋找著失蹤的淩向晚時,一輛黑色的車子在會所不遠處的路邊停下。

顧琰之披著深棕色的大衣疾步步入風雪之中,繞過了高高的圍牆,拐入一條僻靜的小路。根據小O發的定位,顧琰之終於在距離會所不遠處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尋到了他一路上心心念念的人。

她就這麽蜷縮在角落裏,身上緊緊裹著一條薄薄的浴袍,浴袍之下,是短短的小禮服,纖細的長腿就這麽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和這茫茫的夜色融為了一體。

顧琰之幾步上前,脫下外套,將她緊緊包裹住。

“言茉。”

當他抱她入懷中的刹那,任憑漫天風雪肆虐,潑天的寒意侵襲,他心髒的那一個巨大缺角,終於被填滿了。

這一刻,他心底的某些執念,終於坦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