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刑房裏陣陣淒厲的慘叫,夾著咬牙切齒的咒罵聲。五步之遙的高椅上,黑衣黑發的女子換了個支額的姿勢,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把他的嘴堵上,吵得心煩。”

壁上的燭火兀自搖曳,光影深淺不一地投在她沒有情緒的臉上。施刑官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有些膽戰心驚道:“月大人,他還是不肯說。”

陰暗的石室裏傳來一聲冷笑,她撣撣衣袖起身,森冷的雙眼緩緩掃過室內的刑具,順手提起一把帶刺的彎刀,站在了遍體鱗傷的犯人麵前。

“這世上沒有撬不開的秘密,隻是受的苦還不夠罷了。”

話音剛落,她的彎刀落在犯人的肩胛骨處,稍稍用力便連皮帶肉勾起一塊,鮮血噴在她似冰雪寒泉的臉上,像雪地裏驟然綻放的株株血梅。

犯人目眥欲裂,她用彎刀勾住他的鎖骨,手上的力道隨著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加深,嗓音裏卻沒有半分的笑意:“如果這樣你都不肯說,大概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吧?”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他的臉,“聽聞你的妻子已懷子五月,她與你同床共枕,或許知道些什麽?”

不顧犯人瞬間變色的麵容,她將血跡在袖上擦了擦,吩咐手下:“去把侯夫人帶過來。”

她踏出牢門,青石道旁開滿簇簇白色海棠,一路行來衣袖拂了花香。她將手指搭在眉骨上,望了眼日頭正好的雲天,天光映著指尖一點血跡,襯出眉眼的冷意。

石階鋪了一地落花,對麵就是鬧市,偌大的門前卻清冷無比,無論是百姓或是朝官,都對這個地方避而遠之。

她穿過鬧市,住的地方就在幽巷盡頭的海棠樹下。因功力深厚,在嬉笑叫賣聲中仍能清晰聽見竊竊私語。

“是月相思,快走快走,離她遠點。”

“東廠前晚抓了太尉府的侯大人,聽說是因為年前私鹽被封一事。”

“侯大人一向清廉,京城誰不知道,這東廠啊……”

“噓……”

她像是沒有聽見,徑直踏入幽巷,推門而入時,黑衣人從房簷上一躍而下,在她眯眼間跪在地上。

“拜見大人。”

她掩上門:“離京半個月,可有查出些什麽?”

黑衣人將一遝紙張遞到她麵前:“這是冠有楊繼林之名的地契,足有千畝,證人在我們趕去之前已經被滅口了,這些地契是唯一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占地私用。”

她將厚厚的一遝地契拿在手裏掂了掂,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這個老東西,看他還敢不敢在朝堂上跟我作對。”

一陣衣袂簌簌後,院內隻餘海棠飄落,葉間春意融融,凝著半寸日光,照在她雪白卻冷冽的臉上,卻照不進那雙漆黑又深寒的眼睛。

翌日一早,月相思踩著晨光不緊不慢地來到東廠,往日冷清的府門前卻已聚集了不少人,夾有刀劍之聲。

透過人群的縫隙,可見三名廠衛正和一人交手,藍影似湖光在晨風中**開,一招一式都透著淩厲,寒劍泛著白光挑落廠衛的官帽,連帶手中的長刀紛紛落地,在寂靜的空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圍觀人群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卻有些擔心藍衣男子的安危。

他竟敢在東廠門前動手,動的還是東廠廠衛。京城誰人不知東廠督主月相思的惡名,上至朝廷命官,下至三歲孩童,聞相思之名皆退避三舍,不敢多言。

大開的府門霎時間又衝出來幾隊人馬,將藍衣男子團團圍住。月相思撥開人群,踱步向前,眾人見是她紛紛避讓。

為首的廠衛朝她行了一禮,諂笑道:“屬下辦事不力,竟讓匪人驚擾了大人,屬下這就將他拿下,交給……”

話音未落,月相思冷聲道:“把刀放下!”

廠衛一愣,轉頭惡狠狠道:“聽見了嗎?月大人叫你……”

未出口的話被一把破風而來的劍柄阻在嘴中,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月相思,吐出一口碎牙血水來,看見她冷冽眼底的微微殺意,卻不知因何而忍住,仍是冷冽嗓音:“我說的是你!”

眾廠衛一時不知所措,麵麵相覷地將佩刀扔在腳下。被圍住的男子歎了口氣,緩步走到月相思麵前,掏出一方絹絲擦幹順著劍柄流到她手掌的鮮血。

而那個如夜叉恐怖的女子,頭一次這樣安靜地站在男子麵前,冰雪般的臉上沒有半分不耐煩,往日冷怒的雙眼此時隻有千回百轉的溫柔。

他擦幹鮮血終於抬頭,清雋的眉眼間溢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阿月,怎麽變得這麽凶了?”

她眨眨眼,眼底似有朦朧的水意,轉瞬消散在明媚的笑顏中。

“師兄,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