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來到幽冥時,流笙坐在忘川河邊,像一座沒有生機的雕塑。她看見他時蹙起眉頭,嗓音沙啞:“我打了他的未婚妻,他是不是很生氣?”宋成掏出傷藥遞給她,在她身邊坐下來,歎氣道:“生氣倒不至於,但明鳳是天帝之女,你貿然出手,若是天帝怪罪下來,他也護不了你。”她茫然望著流淌的河水,那些為情所困的執念盤旋在忘川上空,令人心碎。“她說他們就要成親了。”她看了看顫抖的手指,垂下頭,“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殺了她。”她同宋成說起她修成靈體之前的一些事。起初眼前隻是無邊無際的赤紅,後來她漸漸能聽見流水幽潺之聲,四下茫茫,空無一物,她開始覺得孤單。直到那一天,她從夢中醒來。她看見一條河流,一座長橋,河為忘川,橋名奈何。而白衣墨發的男子就站在河的對岸,對她說出那樣親切的語調,就好像一直在等待她的蘇醒。情如覆水難收,一切都無法回到當初。滄陌讓她在此反省,盡管她仍覺得自己沒有錯,可依舊聽他的話不踏出幽冥一步,她想,自己不能再惹他生氣了。可一日日過去,她像是被遺忘的存在,滄陌沒有再來看過她,偌大寂靜的幽冥,她是那樣害怕孤單。

是以當宋成出現時,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央求他帶自己去找滄陌。宋成驚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嗎?魔澤動亂,滄陌已請旨前往鎮魔了。”他是司戰神君,麵對妖魔從來都是義無反顧,可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也會累的吧。她沉默片刻,眉目間一股冷麗,擲地有聲:“我要去幫他。”宋成連忙拽住她,勸道:“滄陌原是司戰的神,自然有他的本事,你去了反而添亂。”宋成被流笙一掌推開,踩上雲霧便要離開,卻被頭頂結界攔住。她回頭看他,眼中冷怒與發怒時的滄陌一模一樣,簡直令人心驚。“把結界打開。”宋成攤手:“你看,你連結界都破不了,又何談去幫助滄陌。”這些年滄陌傳她法理之道,三界之情,卻從未教過她仙術。她果然愣住,眉眼卻越皺越緊,額間一股灼熱令她體內靈氣翻湧,手指微動化作一道溢彩的流光,劈向結界。啪的一聲,結界應聲而碎,她飛奔而出,留下宋成在身後目瞪口呆。好半天,宋成才失聲大叫:“方才她額間那是……那是……”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連忙捏個訣火急火燎跟了過去。

魔澤遠在千裏之外,千裏了無人煙,魔獸咆哮,妖氣肆虐,遍地寸草不生。越邪已被鮮血染紅,冰冷劍身泛出猩紅光芒。他擊退不知是第幾波獸潮,已有些力竭,但黃沙莽莽間,又有獸潮衝鋒而至,令他絲毫不敢放鬆。

他曾是天地間生出的一位遊仙,沒有仙位,不及尊貴。他司戰的名頭皆是靠這千萬年來無數次從血海中廝殺而來。無論何種生死境地,他從不需要誰的幫助。帶著血腥的風卷起漫天黃沙,他將越邪撐在地麵,臂上傷口順著手指滴下幾滴血,身後獵風呼嘯,再要提劍的瞬間,一雙手按住了他的雙肩。白皙手指像攀附在他肩頭的幾株白花,狂風將她的聲音吹得破碎,卻仍清晰地響在他耳邊:“滄陌,我來幫你了。”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何種境地,隻要我在,我一定會幫你。眼前這個姑娘,明明他將她打傷,那樣傷害了她,她仍不遠千裏前來尋他。明明是這樣瘦弱的姑娘,卻用最大的勇氣說要幫他。他靜靜看著她,看著她額間紅色佛印若隱若現,在冰冷空氣中泛出令人心驚的光芒。他抬手覆上她的額頭,手指感到無比的灼熱,那是屬於頑靈的強大靈力,他的禁製快要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