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國宗是雲山宗,第一代宗主知言先生是位知無不言的大智慧者,深受當代聖上敬重。後大秦設監察司,直接受命於皇帝,凡經監察司的案子不走刑部,一得證據啟明皇帝即可判罪,而監察司要職均由雲山宗弟子擔任。

監察司查案雷厲風行,為達目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朝臣都將監察使稱作地獄使者。

當朝聖上年過半百,雲山宗已送三名弟子下山,雖少卻精,這些年明裏暗裏完成了皇帝下達的不少任務,威名赫赫。眼見又是雲山宗要派遣弟子下山的時候,皇帝召來太子,讓他親自走一遭,去接這即將成為國之棟梁的人才。秦蘇僅帶了一個侍衛,悠然上路了。

他對監察使的印象都來自於從雲山宗走出的三名弟子,印象中是黑衣黑袍、長刀森然、嚴肅古板得不符合他們的年齡,大多時間黑帽罩臉,遮住了一雙該是殺伐果決的眼。

當秦蘇不急不緩來到雲山,正是二月草長鶯飛的時節。鬱鬱山頭隱在霏霏煙霧中,眼前是一條蜿蜒而上的青石階,花苔斑駁,一路燕囀鶯啼。他將玉扇搭在眉骨上,看見前方並不是想象中的綺柱重樓,隻有三三兩兩成不規則分布的竹屋。

他踩著落竹漸近,聽見細碎風聲中傳來女子清脆嗓音:“我們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洗碗。”又是另一個朗朗的男聲:“好,輸了不許耍賴!”秦蘇腳步停了一下,微微偏著頭,眼底透著絲興趣。聽見屋內較勁半天,女子輸給了男子,卻理所當然道:“雖然是我輸了,但是今天你還是要洗碗,因為你如果不洗,我就會告訴師父是你把野豬滿門抄斬,害得他吃不上飆油的燜豬蹄!”隔著門能想象男子憤怒的表情:“你每次都是這樣!無賴!無恥!”女子的嗓音很坦然:“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我這樣。”男子哀號一聲,摔門而出,恰恰看見站在門外唇角挑了絲笑的秦蘇,愣了一下,已經隱去麵上的憤怒,一派高深莫測世外高人的模樣:“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秦蘇看著變臉比變天還快的男子,彎起嘴角:“在下奉父命前來拜見莫問先生,還望公子通報一聲。”“師父下山打野豬去了,麻煩你明日再上山來。”女子從屋內鑽出來,手上拿著一根玉米,嘴角還粘了一顆玉米粒,頭發亂糟糟地散在肩上,眼睛卻明亮得晃人眼。秦蘇微笑地看著她:“你不問問我是誰嗎?”女子咽下嘴裏的食物:“那你是誰?”他笑出聲,玉扇在掌心拍了拍:“我是秦蘇。”她點點頭:“嗯,秦蘇,師父下山打野豬去了,麻煩你明日再上山來。”秦蘇沉默半天,笑容溫潤地看著這一對師兄妹:“如今天色已晚,下山卻有些不妥了,不如麻煩兩位給我安排一間臥房可好?”

“為什麽要把你們留在山上?你看你身後的那個人,長得那麽像江洋大盜。”

秦蘇好脾氣回答:“我可保證我這位侍衛不是江洋大盜,不會對兩位的安全造成威脅,明日拜見過莫問先生後我自會離開。”女子思忖了一下,語氣認真:“你拿什麽保證?”“在下一向一言九鼎。”“誰作證?你旁邊那個江洋大盜嗎?”秦蘇頗為無奈地看著她,她一臉坦然地看過來,瞧見他腰間的玉墜,雙眼一亮:“你那個玉墜兒挺值錢的,不如把它抵給我,我就讓你過夜。”“這玉墜兒 ……”他垂眸,低笑了一聲, “這是對我很重要的東西,恕不能答應姑娘的要求了。”“要麽是你過世的娘留給你的,要麽是拋棄你的女人留給你的,都已經是不在你身邊的人,還留著這個東西做什麽。”她身形如鬼魅,從秦蘇麵前一晃而過已將玉墜捏在手中。侍衛沉下臉,怒喝一聲“放肆”,劈手朝她襲來,她腳下一閃已經退出三四步遠,撇嘴看著秦蘇:“還說不是江洋大盜,這麽凶神惡煞。”男子在身後拍手叫好:“你的鬼影迷蹤越發精煉了,下山後我們一定要大幹一筆,到時候就發財了。”秦蘇望著被女子捏在手中的玉墜,良久,極輕地笑了一聲:“姑娘說的甚對,既然如此,這玉墜便送給姑娘,就當我主仆二人過夜的店錢。”她美滋滋地將玉墜收起來,朝後一指竹屋:“今晚你們就去那歇著吧,明日師父回來了我自會通報。”秦蘇頷首,看見她樂嗬嗬地一頭鑽進了屋內,嗓音還散在門外:“玉修嵐你可別忘了洗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