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海坐在班車上,他打了一個飽嗝。他環顧四周,班車裏還是老樣子。熟悉的麵孔,熟悉的座位。王海很孤獨,他在工作上沒什麽說的上話的朋友。唯一的一個就是小薑。他叫薑鵬,其實隻不過比王海小了兩歲。班車途徑了新街口公交站、棉四宿舍公交站,還有三站地,就要達到王海他們的工廠了。薑鵬在倒數第二站上車,那一站叫體院北公交站。王海看到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個不算太高的男子上了車,他的臉上綻放出微笑。

“鵬子,來了啊。”

“是啊海哥。今天真夠冷的,我起的有點晚,差十分才起床,差點誤了班車。”

“北城這幾天的天氣確實夠惡劣的。天氣預報說是雨夾雪,這不,今天才剛停。道路太泥濘了,我走了幾步差點滑倒。”

“是啊是啊。這種天氣還上什麽班兒,真讓人受不了,還不如在家窩著睡覺。搞不懂老板怎麽想的,幹脆再放幾天假唄。”薑鵬向王海抱怨著。

“嗐,別說了,咱們啊,就是勞苦一輩子的命。”王海答道。

說完兩人都沉默不語了。末了,王海問了一句:“吃早飯了嗎?”

薑鵬回答:“還沒呢。我家附近的早點攤兒都沒出攤兒。”

“我倒是吃了,在家門口,還挺飽。”王海說著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薑鵬歎了口氣,說道:“快到站了,準備幹活吧。早飯,拜拜了。”

車子停在了最後一站——京穆村公交站。然後又上來幾個人,他們隨便找地方落座。車子繼續發動,向著工廠前進。

說來也巧,王海和薑鵬被分在了同一車間,但他們的崗位不同。王海是負責操作機器的,薑鵬是負責遞送材料的。兩人的工位相距幾個人。隻有在中午飯的時候能說上幾句話。他們很少在家裏帶飯,因為工廠有食堂,夥食還不錯,價格也廉價便宜,味道說不上有多好,就是普通的大眾飯,但是貴在便宜。偶爾,兩人能在工作時談上幾句。但這種情況很少發生,大多時候他們隻能在中飯時聊天兒。

今天是工廠的第一天複工,所以工作很繁重。王海和薑鵬沒有機會說話。挨到中午吃飯,兩人在食堂打了相同的飯菜,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一邊吃一邊說話。

其實也聊不上什麽正經話題,大多都是家長裏短。比如王海的妻子想要個二胎啊,薑鵬的妻子想出去工作之類的。就這樣午飯的一個小時外加三十分鍾休息時間被他們打發掉。兩人又趕忙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忙碌起來。

至於晚飯,食堂也管,但幾乎都是中午吃剩下的菜再給你回鍋炒一炒,用王海的話說就是:“難吃到比大便還無法下咽。”

於是除了很少的幾個工友外,其餘的人都選擇外出就餐。他們會找便宜的小攤就乎吃一頓,也有的會去飯館,點兩個菜,喝幾杯小酒。但自從老板下令隻要發現酗酒情況就立即開除後,所有工人都在控製酒量,基本上不會喝醉。而王海幾乎不喝酒,因為妻子想要二胎,禁止他飲酒。薑鵬倒是個小酒鬼,每次到這個鍾點,他都得叫上兩個小瓶二鍋頭喝著。而每次的晚飯幾乎都是王海與薑鵬一起出去吃。大年過後複工的這一天也不例外,兩人在廠區門口會合,然後出發尋找吃飯的地方。

最近,王海喜歡上了重慶小麵。一個外地的小攤販經常在他們工廠門口擺攤,賣的就是十塊一碗的重慶小麵。可是這是大年初九,複工後的第一天,小攤販們幾乎都還在老家過年,隻有極少數回到了北城這座大城市。

兩人瀏覽了一番小攤上的食物——沒他們喜歡吃的。於是二人商定破費一番——吃頓好的。他們來到一家飯館,這家飯館名叫高展飯店。他們進去要了一個銅鍋,幾盤羊肉片和肥牛片,一些魚丸蟹棒。王海喝著重新複出的山海關橘汁汽水,而薑鵬已經幹掉了綠色小瓶二鍋頭的多半瓶。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兩人一直吃到快7點半。他們是5點出來的。這頓飯吃的時間算是挺長了。肉吃了不少,其餘的則沒怎麽動。其實,隻是王海一直在吃,薑鵬則一直顧著抽煙喝酒了。

王海掏出他的智能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快8點了。他說了句:“鵬,走吧。該回去複工了。再幹一個小時就能回家了。”

薑鵬則是帶著些許醉意說:“是……是嘛?幾點了?我再喝會兒。”

“快8點了。別喝了,快走吧。外麵天兒也冷了。”王海說罷便把薑鵬手中的二鍋頭搶了過來,他把酒瓶放在桌上。拉著薑鵬來到櫃台前,結了賬,然後二人走出飯店。

沒想到,這頓飯居然花了兩百多!王海真是沒想到,回頭得找薑鵬這小子要一半。今天可是他付的錢。他正想著這事,一出門,好家夥。寒冷的風像刀子一樣刺向王海,他感到身子一抖,他緊了緊衣服,拉著薑鵬向廠區走去。

還有一個小時,王海在心中這麽告訴自己,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回到自己那溫暖的小家。親吻自己的妻子,撫摸自己最愛的孩子。他帶著這樣的心情繼續工作。

沒人能知道,1月19日這一天,將迎來它最黑暗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