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在碼頭邊一間陰暗的小倉庫裏,站著四個彪壯的男子,腳下跪著一個渾身顫抖的男子,白色的襯衫已被身上的鮮血染紅,頭發再次被身後的人一把扯起,一縷滾燙的血瞬間從額角流了下來。

“說,你把那批貨藏哪裏了?”跪在腳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曹一的那個手下—餘長鳴。

“曹部長,你相信我,我真的私吞那批貨,我是冤枉的。”

“是嗎?你是冤枉的?”曹一走到餘長鳴身邊,俯視著他,“這批貨從一開始就是你負責,就連貨倉的位置也隻有你知道,現在貨不翼而飛了,你說,這筆賬我應該找誰算?”

此刻的餘長鳴就像瘋了一樣,一個勁地把自己的頭往地上嗑,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曹部長,我跟你這麽多年,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拿這批貨,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你不敢?以前你背著我動的那些手腳,以為我不知道,沒想到把你的膽養肥了,現在竟連我的貨都敢動。”

曹一俯下身,用一隻手指將餘長鳴的臉抬起,與其對視,“最後一次機會,那批貨在哪,告訴我,我給你留個全屍!”

“曹部長,我是…是真的不知道,求你…放過我…”

曹一決絕地起身,已全然不顧餘長鳴如何的嘶喊求饒,對著身後的謝天淡淡地說了句,“剩下的交給你了!”說完便率眾人離開了。

餘長鳴看到曹一離開,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走到了盡頭,而眼前的謝天就成了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謝天,求你幫我求求曹部長,我真的沒有私吞那批貨,你要相信我,我們兄弟一場,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

謝天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開口,“我相信,我當然相信。”

“真的?你真的相信。”謝天的話讓餘長鳴重新點起了希望,可緊接著,卻又把他推入更深的穀底,“因為貨是我拿的。”

“你說什麽?你…你拿的?”餘長鳴呆愣了幾秒,突然瞳孔突然緊縮厲聲道,“王八蛋,竟然是你,是你害老子,老子要殺了你!”

“行了!”謝天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咒罵,“都這時候,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餘長鳴不甘心地質問:“為什麽?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陷害我?”

“原因很簡單,因為曹部長身邊隻需要一個人就夠了,而那個人隻能是我,不過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太痛苦。”

餘長鳴看到一把手槍慢慢舉到自己頭頂,“謝天,你這個混蛋,老子做鬼……”

‘砰’的一聲,這裏的一切瞬間再次恢複了平靜,謝天拿出手帕將濺到自己臉上的血汙擦拭幹淨,這是他第二次殺人,與第一次的驚慌失措相比,這次明顯得心應手許多。

從那一箱箱的藥材變成了軍火,從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謝家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他便知道,他以後的人生不會再為自己而活。

餘長鳴死了,謝天也自然接替了他的位置。

在靠近城郊的一處洋房內,一個女子正坐在大廳低著頭削著手上的蘋果。

門被從外推開,女子抬頭,看到謝天走進來,寧靜的臉上突然有了笑容,立刻放下手中的刀果,迎了上去,“你回來了。”

“嗯,今天這麽好,怎麽不出去走走,看看有什麽喜歡的衣服飾品之類的?”

“不用了,我對這裏不熟,再說那些東西我也不缺,前些日子你讓人家做的那些衣服,我都還有好幾件沒來得及穿呢。”

說著便伸手想要去接謝天脫下的風衣,但卻被謝天製止,“說過多少次了,這些活不用你幹,你不想自己出去也行,過兩天等我有空了,我陪你好好的逛逛”

“真的?謝謝,你對我真好。”說著一臉幸福地抱住了謝天,將頭緊緊地靠在他胸膛的位置,隻有在這一刻,她才能如此地感受到對方存在。

謝天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她一向都是那麽容易滿足,可自己能給她的確很有限,“我向你承諾過的,我會盡我所能給你一切最好的。”

“我隻要你心裏有我,其他的我不在乎,跟著你就算住茅草小屋,我也是幸福的。”

這次謝天沒有出聲,因為他可以給對方自己的全部,除了自己的心。

看到丈夫的沉默,劉怡萍慢慢地將頭抬起,察覺的丈夫眼中的歉意卻裝作視而不見,臉上笑容依舊,催促著丈夫,“忙了一天了,你先去樓上歇歇,等飯好了我去叫你。”

其實從一開始她便知道,這個男人不愛她,他會娶自己是為了報恩,而他對自己所有的好都是因為責任,所有的一切,都與愛無關。

警局外,那個自稱隊長的男人五官因憤怒而變得扭曲,拿出腰間的警棍出手更是毫不留情,“臭娘兒們!竟敢耍老子,來人,我要親自審問那個間諜,舒舒服服地睡了三天,這次看我不好好伺候他!”

佟晚舟肩膀被打得生疼,卻依舊不肯放棄,“我求求你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湊到錢的。”

更多的警察圍過來,生生將她轟了出去,最後甚至狠狠恐嚇:“你要是再不走開,我就連你也給關進去,正好讓你們團聚。”

佟晚舟不記得被這些人推倒了多少次,隻感覺眼前感覺陣陣眩暈,近日的奔波和打擊讓她身體透支,努力地搖了搖頭,使自己保持著清醒,心底不斷地告誡著自己,絕不允許在這個時候倒下。

餘雪趕到警局時,恰巧看到地上女子被眾人驅趕的一幕。

“晚舟,你沒事吧。”她急忙上前攙扶起。

“沒事。”佟晚舟抬頭看向眼前人,“你怎麽來了?”

餘雪沒有說話,隻是眼圈忍不住泛紅,鼻音也不自覺加重了幾分,“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不會的,隻要我們不放棄,一定就有轉機的。”佟晚舟在安慰對方的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突然她似乎想到什麽,“霍先生,我去求霍先生。”

這是她如今可以想到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雖然之前有過幾次接觸,對方也曾經幫過自己,可那時的舉手之勞或許隻是一時興起和如今的真銀白銀終究是有所不同的。

“他真的會幫忙嗎?”聽到霍先生大名,餘雪眼中也是一亮。

商人無利而不往,這次她要借的是兩百大洋,自己又身無長物可做擔保,對方拒絕也是在情理之中,可不管怎樣,她都要一試。

在餘雪的幫助下,她們很快便打聽出了霍承平經常出入的場所,佟晚舟先去了霍家大宅,又到公司,最後在一家朱甍碧瓦的酒樓前看到了那串醒目的車牌。

遠遠看到霍先生躬身上車的背影,她喊得大聲,可周圍的環境實在嘈雜,中間又隔了馬路,眼瞧著車門從內關閉,司機剛踩下一腳油門,緊接著又傳來一聲刺耳的刹車。

“幹嘛呢?”駕駛座的司機搖下窗戶,探出頭對著車頭近在咫尺的女子嚷道,“在哪躥出來的人?不要命了!”

佟晚舟顧不上解釋,直接跑向車後排,隔著玻璃向裏麵的人求救,“霍先生,麻煩耽誤您幾分鍾,我有事請求你幫忙,霍先生!”

車重新停到路邊,佟晚舟和霍先生並排坐在後排位置,霍承平很認真地聽完她的遭遇和訴求,卻並未表態。

一時之間車內陷入寂靜,佟晚舟緊張地搓著指尖,她清楚像自己這種無足輕重的人無端攔車本就耽誤對方的時間,還提出這種要求是多麽的荒謬,此刻霍先生的一言不發,更讓她感到局促。

“借的錢我可以打欠條,也可以支付額外的利息,或者給您做一輩子的免費長工沒問題,求霍先生幫我這一次,以後我定……”

“我不缺那點利息。”霍承平的話如一盆冰水,直截了當的拒絕讓佟晚舟有瞬間的呆愣,雖然這個回答是在自己意料之中,卻依舊有些難以接受。

她緩了緩情緒,努力讓臉上保持應有的禮貌,“我知道了,打擾霍先生這麽久,抱歉。”

她剛轉身伸手拉開車門,背後人又補了一句,“不過…一輩子免費長工倒是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