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路的盡頭是無盡的思念

他們的初戀,開始在什麽時候?十七歲的夏天,還是十九歲的冬天?

中考前宋初年他們班發生一件大事,有家長半夜三更找到老師處找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已經有兩天徹夜不歸不知去處。宋初年是到後來才知道,傳說中徹夜不歸的孩子就是蘇伊。

那日在教導處見到蘇伊時她臉上尤有淚痕,死咬著下唇臉色蒼白。初年的記憶裏,蘇伊是個光鮮靚麗的女孩子,漂亮,驕傲。如今卻像被人剝下華麗的外衣,變的再不是那個笑靨明媚的少女。

蘇伊懷孕了。

這在當時隻有十五六歲的學生中引起軒然大波,所有人都對懷孕感到好奇,獨獨宋初年冷眼旁觀好事者喋喋不休的討論。那些日子她發現喬慕笙憔悴很多,上課常常走神,成績也直線下降,若不是本來底子強,怕是連中考都要砸。

傍晚的夜風下,她穿過操場,在鬱鬱寡歡的喬慕笙麵前定住。她多麽希望他好,希望他能笑的沒心沒肺,無所顧忌,即使那些笑容從來都是屬於另一個女生。

初年在喬慕笙身邊坐下,歪著頭打量他。男生的下巴處冒出點點的胡紮來,光潔飽滿的額頭被汗水淋濕,貼著發絲流落。瞧,這就是她不知不覺喜歡上的男生,驕傲張揚,不羈桀驁。

“喬慕笙,你在難過嗎?”女孩子問他,一雙明淨般的眼睛流連於他臉頰,夾雜著隱忍的疼惜。那時侯的喬慕笙不知道,自宋初年之後,再也沒有人像她那樣不顧一切的愛他。

喬慕笙把臉埋進膝蓋,蜷縮起來,十六歲的少年,內心還沒有強大到可以麵對任何事泰然處之。他抖動著唇畔喃喃:“他們說她上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床,說她為了錢早就連自己都出賣了。可是我那麽喜歡她,她怎麽能把我的喜歡踐踏的如此徹底……懷孕,她居然懷孕……”

初年低歎,喬慕笙,你不也將我對你的喜歡踐踏的如此不堪一擊嗎,那樣痛。

“初年……我喜歡她有錯嗎,喜歡一個人有錯嗎?”男孩子終於低聲哽咽出聲,在宋初年以後的記憶裏,依稀記得,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喬慕笙如此外放的宣泄自己的情緒。

喜歡一個人沒錯,可是喬慕笙啊,在明知道喜歡錯一個人之後仍不停不停的喜歡著,那便是錯啊,我們都在犯錯,卻都不知悔改。

“喬慕笙,為什麽你喜歡的人是她呢?”為什麽不是我呢?我比她喜歡你還要更喜歡你啊。

初年忍不住濕了眼眶,原來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難過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感覺到他明顯一顫,下意識得想縮手,下一刻就被反握住。

男孩子的手掌心溫厚冰冷,仿佛是汲取到一絲溫暖,死死的握著不肯放開。

那一刻初年忽然覺得驕傲,看,在他脆弱彷徨的時候,是她給了他溫暖和勇氣。

蘇伊的事情在那段時間裏鬧得沸沸揚揚,之後她便休了學,再也沒有在學校裏出現過。隻聽說她父母上學校來鬧騰過幾次,也不顧臉麵的對蘇伊又打又罵,是到那時大家才紛紛知道,原來蘇伊家裏並不殷實,母親是下崗工人,下麵還有一個弟弟正在上小學,全家人的生計都隻靠父親一人。

初年縱然有時覺得自己生活拮據,也常常感覺自己不幸,但對比蘇伊,忽然發現自己實在幸運太多,至少她不曾出賣自己的靈魂,至少她始終保有眼底的那片明媚純淨。

中考倒計時一個月,喬慕笙終於全身心投入到備考當中,初年也更加緊張起來。一中並不好考,不得有半點馬虎,她絕不容許自己有任何失誤。

兩天中考,對每一個學子來說是最為煎熬的兩天。最後一天的下午,當宋初年走出考場的時候,望著一片藍天下的陽光明媚,忽然就濕了眼。

她的初中三年就這樣劃下句號,讓她第一次淺嚐到喜歡滋味的歲月,讓她開始留戀和不舍的年少時光,未來的某一天,回憶起那時,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記得一個叫做喬慕笙的男孩子,她曾經喜歡他,把女孩子第一次的喜歡給了他。

隻是宋初年萬萬沒有想到,她以為的離別,卻是另一個開始。當一中高一新生排班表中赫然發現喬慕笙這個名字時,初年心跳徒然加速。一整個暑假沒有聯係,她以為對於這個男孩子,日後更多的隻能是緬懷。

這個喬慕笙,會是她認識的喬慕笙嗎?

直到依舊是那張俊朗的臉出現在自己麵前,初年才驚覺這個人的樣子從未從自己腦海中消失過。喬慕笙似乎又高了許多,皮膚曬成小麥色,整個人壯實很多,初年望著他,一時間隻是傻傻得看著。

“嘿,喬慕笙,有人似乎傻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初年幾乎立刻認出來是厲言。

厲言的成績一般,但他屬於那種典型的高幹子弟,初年用手指頭想想就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精英如林的一中,但她並不排斥厲言,也許是曾經做過同桌,也許是他曾經救過喬慕笙,總之不是個討厭的人。

“沒想到又和你們做同學了,真有緣分。”不能說不是一種緣分,因為初年忽然發覺,她又可以在喬慕笙身邊三年了,這真奇妙,三年又三年,六年的光陰,她和他在一起。

喬慕笙成熟了很多,沒有像從前那般玩世不恭的笑,兩個月時間,讓他內心隱隱變的沉穩內斂,是蘇伊教會他成長,初年一直很遺憾,當年喬慕笙愛上的第一個女生不是自己。

很自然的三人行,喬慕笙和厲言同桌,在最後一排,初年在中間靠窗的位置,有些距離,可隻要一回頭,她就能看到喬慕笙因為深思而緊繃的側臉。

上了高中的喬慕笙比從前更加受歡迎,那時他被其他班的女生稱為憂鬱的王子。初年常常想,她喜歡著的那個男孩子哪裏憂鬱了呢?從前的他陽光俊朗,分明和憂鬱太有距離。

很久以後她才發現,喬慕笙是真的變了,那個偶爾孩子氣的大男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學會收斂自己所有的脾氣,待人都保持距離,永遠不過分親近。

是蘇伊的經曆,才讓他開始對人心產生懷疑,所以再也不願意信任了嗎?可是初年還是為這樣的喬慕笙心疼著,如果可以的話,她多願意把那些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留給他,初見時,那樣明媚幹淨的眉眼。

因為三個人時常混在一起,同學間便漸漸有了流言蜚語,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宋初年和喬慕笙正在交往這個傳聞。

初年是清冷之人,對於流言通常都是一笑置之,可有好事者卻將這本就子虛烏有的事情捅到了老師那裏。初年當天就被班主任請進了辦公室,她自小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因為這樣的事被叫進辦公室。

班主任是個中年婦女,她對初年苦口婆心的勸說,甚至用了回頭是岸這個成語,初年覺得好笑,難道正因為高中這一敏感時刻,所以男女生之間連友誼都不可以有了嗎?

宋初年打斷班主任:“老師,我和喬慕笙是很要好的同學,但僅僅隻是同學而已,你看,我的成績沒有受半點影響不是嗎?如果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吧?”

班主任一時語塞,在那個時候,學習成績幾乎是一個學生的救命稻草,好學生無論做什麽都不會受到懲罰,壞學生無論怎麽辯解老師同學也都認定了壞事就是他們所為。

最後相安無事,但初年第一次清楚得認識到,是該同喬慕笙保持距離了,不管怎樣,再這樣走的近,難保不會有一天其中一個受到影響。她對他的喜歡,從來隻敢小心翼翼的藏在心裏,沒有想過要讓他知道。

這樣的日子到了高一即將結束。那段時間宋初年除了上課時間能見到喬慕笙之外,幾乎看不到他的影子。她問厲言,厲言也總是閃爍其詞,初年知道他們一定有事瞞著自己。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就好像被他隱瞞著,他的世界她走不進去,而他也從不出來。她就站在他的心門之外,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仍固執得等著他能回頭看一眼。

期末考結束的那天,初年的高一生涯就此結束。也就是在那天,她跟蹤了喬慕笙。

後來初年有想過,如果不是自己一時的好奇心作祟,或者說如果不是她對喬慕笙的太過在意,是不是就不會看到那樣讓她心疼的場景?

她以為喬慕笙的生命裏再不會有蘇伊的出現,可看到那兩人擁抱在一起,初年第一次認識到什麽叫做自取其辱,不錯,在喬慕笙麵前的她,一直都在自取其辱,他甚至從未看到她對他的好。不告訴又如何,即使告訴他她喜歡他,他就一定會選擇接受嗎?

不過是另一種更難堪的拒絕罷了。

喬慕笙還是喜歡著蘇伊,不管她的過去現在如何,他喜歡著的,自始至終都是那個女孩子。

初年在那一年便知道,喬慕笙是個專情的男子,他一生不可能愛很多女子,但愛上了,就決不輕易放手。

隻是這樣的男子卻不是屬於她的,很可惜對不對?有時候命運總是喜歡如此捉弄人心,在她以為自己離他如此之近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從來咫尺天涯。

如果真愛一個人,你會陷入情不自禁的漩渦中,情不自禁的念他的好,情不自禁回憶和他一起走過的時光,情不自禁為他做一些事情,情不自禁在乎著他的一切。同樣,他愛不愛你,愛你有多深,你也總是能夠感覺得到的,而且這種感覺相當真切準確,不需要欺騙自己,更不用勉強自己,如果真的不行,便要學會轉身。

初年知道這個道理,但在看到喬慕笙吻住蘇伊的時候,卻怎麽也學不會轉身。她死死盯住那兩人的身影,忽而覺得諷刺。

瞧,金童玉女,多般配,多契合。而一直隻敢暗戀著喬慕笙的她究竟算什麽呢?

有溫熱的眼淚從眼角落下,一雙大手覆住她的雙眼,繾綣的聲音響起在她耳畔:“難過的話就不要看了,真是倔強的女孩子。”

初年的心茫然一顫,手忙腳亂擦幹自己的臉頰,對上厲言漆黑銳利的眸子。她和這個男孩子算不上多熟稔,但他就是能夠在她狼狽的時候出現,看盡她所有的醜態。她甚至懷疑,她對喬慕笙所有的喜歡,都一點不落的進入這個男孩子的視線。

“宋初年,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隻會暗戀的人很沒出息?”他挑眉的樣子分明像是挑釁,初年臉上青紅一片,倔強的緊咬下唇。

修長的手指忽然挑起她的下顎,厲言的俊臉徒然放大:“我不認為自己是個沒出息的人,所以宋初年,你聽好了,我喜歡你。”

初年愣住了,明淨的眼中除了呆滯之外還有厲言倒映出來的堅毅臉龐。

他剛才說了什麽?他說他喜歡她?這怎麽可能?他為什麽會喜歡她?

“厲言你……不要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要回去了。”初年手足無措起來,推開男孩子擋在自己麵前的身軀就想逃跑,然而還是慢了一步,他精準的攫住她的手腕,眼裏是不容人拒絕的堅定。

“我不是你宋初年,喜歡隻敢放在心裏。所以你最好有心理準備,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就想起來要追你了。”男孩子眼裏的亮光,燦爛的仿佛能照亮陰霾的人心。

宋初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被別人喜歡。尤其那個喜歡自己的人是厲言。那一夜她失眠了,腦海裏全是喬慕笙吻蘇伊的畫麵以及厲言說的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如果她也能夠這樣坦誠得告訴喬慕笙,喬慕笙會不會接受她的喜歡呢?

暑假裏初年去了冷飲店打工,外婆的身體越來越差,她總覺得外婆會隨時離開自己,那種莫明的恐慌會時常伴著自己,讓她心神不寧。她想自己總該賺些零錢,就算隻能給外婆買些補品也是好的。

八月初的某一天,初年在冷飲店裏遇到了喬慕笙和蘇伊。他們十指緊扣,你濃我濃。那畫麵刺痛她的眼睛,仿佛八月驕陽打在身上那般灼人。

這個少年,像塵世浮華中的一泓清泉,曾經多少次給了她堅強的勇氣。他眉眼間的明朗,是比陽光更加明豔的溫暖。可惜這溫暖,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隻屬於另一個女生。

喬慕笙就那樣見到了站在櫃台後呆滯了的初年,不知怎的,一股不安劃過,原本握著蘇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鬆開,他假裝輕鬆微笑向她打招呼:“你在打工嗎?”

初年也笑著點頭:“是。要喝些什麽?”

“兩杯泡沫紅茶。”蘇伊走過來挽住喬慕笙的胳膊,一如從前笑的妖嬈。

但是初年討厭這個女生,討厭這個滿口謊話和男生亂來的女孩子。在她眼裏,隻覺得蘇伊髒。很髒。

外婆說過,一個女孩子必定要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留給自己未來的丈夫,如果你事先給了別的男孩子,那麽你還能給你的丈夫什麽呢?

所以初年覺得,蘇伊根本給不了喬慕笙最好的,為什麽總要纏著喬慕笙不放呢。

更何況愛情也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平平淡淡的陪伴不是嗎?

那個下午初年就那麽看著喬慕笙的背影,仿佛永遠。她總是怕一不小心,就將心裏的那個男孩子弄丟了,她總想隻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喬慕笙,所以連她自己都不敢奢望這樣一個男孩子會接受自己的喜歡。

可蘇伊行,為什麽她就不行呢?

高二進行了文理分班,初年猶豫再三之後,還是選擇了理科,她的強項其實屬文,但她知道喬慕笙一定會選擇理科。如果不能像戀人那樣在一起,那麽就如朋友一般守在他身邊吧。兩年,不過還有兩年罷了,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得之不易的時光?

“宋初年,我就知道我們又會是同學,連文理分班都不能把我們分開。”進入新班級的第一天,厲言就嬉皮笑臉的對她擠眉弄眼,這個少年,仿佛換了個人似的,褪去了原本的冷漠堅毅,變的玩世不恭,甚至像極了電視劇裏那些紈絝子弟。

毫不意外的,初年在厲言的身後,見到了一個月不見的喬慕笙。喬慕笙唇角帶著笑,天使一般靜立在那裏,就算隻是微微一個頷首,也足以溫柔整片眉眼。

“宋初年,放學後在校門口見,我請你吃冰激淩。”厲言衝初年做了個鬼臉,在他冷峻的臉上竟多出幾許孩子氣。

不等初年回應,他兀自拉著喬慕笙坐回最後的位置,還是同桌。不知跟喬慕笙說了什麽,兩個男生哈哈大笑起來。

那時的初年也不過隻渴望能留住喬慕笙這般愉悅的微笑而已。如果……如果不是後來失控般的噩夢,他們四個,也不會走到陌路的境地。

厲言和初年走的越來越近,初年潛意識裏的惶恐不安終於日漸深刻起來,她可以想象厲言究竟想做什麽,卻無法猜測喬慕笙究竟知不知道這一切。喬慕笙始終隻是冷眼旁觀,無論厲言對初年有多好。

忽然有一天,初年和喬慕笙並肩而坐,他問她:“初年,你覺得厲言是個怎麽樣的人?”

初年晃著腦袋,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說:“是個很好的男孩子,聰明,又很重情誼。”

喬慕笙沉默下來,低著頭,樹陰遮住他大半的臉頰,看不出其中表情來。初年看的有些恍惚,有時候,她一點也看不懂喬慕笙,他會在別人看進他眼裏的時候又飛快的躲開,不讓自己的情緒陷進別人的陰影裏。

“初年,厲言喜歡你,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像是來自九重之外的雲霄,虛無縹緲的令初年有些頭昏目眩。

她當然知道厲言喜歡她,厲言曾經那樣直截了當得告訴她不是嗎?可是喬慕笙,你是什麽意思呢,哪怕對我有那麽一點點喜歡的話,你也會感到失落或者難過吧,就像看到你和蘇伊在一起時的我一樣。

沉默是一種煎熬,在長久的煎熬裏,他們終究什麽也沒說,可有些事情,隨著年歲的成長和時光的流逝,早已變的模糊不堪又或者清晰無比。

而喬慕笙,你是否曾經喜歡過我,哪怕隻有那麽一點點。

後來,喬慕笙說了什麽?他說:“初年,厲言是個很好的人,他很喜歡你。”

所以你們在一起吧,她望著他,眼光徒然轉冷,是這個意思吧?厲言喜歡她,所以他們就該在一起,那麽喬慕笙,我喜歡你,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喬慕笙,你那麽喜歡蘇伊嗎?就算她有那樣的過去,你還是忍不住想要擁抱她?”

喬慕笙臉色驀地轉冷,薄唇微啟,卻是對他自己諷刺的笑:“很傻是嗎初年,可是她過得不好,看到她過得不好,我很難過。”

初年喉嚨發癢,心裏鈍痛。有些感情,是她窮其一生都追趕不上的,因為第一眼看到的那個人不是她,所以她需要用更多的氣力才能追上那個人。

追上之後呢?不斷徘徊,不斷被自己心裏的貪戀所傷,她喜歡他,但是已經和他無關了。

厲言再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截住初年,是在十一月一個陰冷天的傍晚,初年的臉頰被凍的通紅,她對著他笑,如同普通朋友。

“宋初年,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厲言擰著眉,冷然的臉上平添幾許涼色。

初年聽懂他的意思,饒開他要走,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堵住她:“宋初年,你是傻瓜嗎,明知道喜歡喬慕笙不會有結果,你還是要喜歡下去?”

初年臉色徒然轉冷,她不喜歡別人過問她的隱私,尤其有關喬慕笙的。她瞥了他一眼:“這和你有關係嗎厲言,我們隻是同學而已。”

厲言被噎的一言不發,很少有女生會這樣堵他的話,男孩子的臉頰頓時漲的通紅,他狠狠瞪住她,這個女生是有多不知好歹,被他追是一件這樣丟人的事嗎?他想去追她,才一轉身,就見到她猝然停止腳步,目光帶著朦朧,依稀望著遠處。

是喬慕笙和蘇伊。

這兩個人總是陰魂不散出現在初年的視線裏。蘇伊親昵的挽著喬慕笙的胳膊,那種專屬於她的溫柔,讓初年嫉妒的發瘋。

為什麽隻有蘇伊可以,為什麽她不可以?喬慕笙你喜歡這樣子的女孩子是嗎,你喜歡壞孩子蘇伊,所以才會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是嗎?

初年逃課了,十一年來她第一次逃課,一個人漫無目的遊**在街頭。這個城市怎麽這麽大,大到她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她的心這麽荒涼,空到隻能容的下一個人。

她等在一家破舊的旅館門口,沒多久就有人陸續出來,大多是苟且的男女,其中便有蘇伊。初年冷冷看著酒氣尚未退去的女孩子,眼裏幾乎要冒出血來。喬慕笙對她那麽好,為什麽她要跟別的男人上床?至今如此?

蘇伊並沒完全清醒,見到冷眼站在一旁的初年,笑出了聲:“小可憐,你是來監視我的還是來把我抓到喬慕笙麵前讓他看看我究竟是什麽樣的女生?”

初年靜默不語,因為無話可說。

蘇伊笑的更加肆意:“你一定在想,為什麽喬慕笙會喜歡上像我這樣的壞女生,而不是你。”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初年小聲說,從前的蘇伊像個女神,不是現在酒氣熏天風塵味頗重的女生。

“宋初年,你猜猜,我和多少男人上過床?你一定沒法想象那種生活,那種幾乎要把你撕爛的感覺。”蘇伊仰頭望天,初年似乎看到她眼裏的晶亮,伴著陽光更加刺眼奪目。

“那你為什麽還要和喬慕笙在一起?”初年壓抑著心裏的躁動,既然明知道是這樣的自己,為什麽還要把喬慕笙拖在身邊?

蘇伊轉頭諷刺的看她一眼,笑道:“因為我貪戀他的美好,那麽幹淨美好的男孩子,尤其家境也足夠優越,我為什麽不能綁在身邊?他那麽喜歡我,我怎麽忍心拒絕這樣的溫柔?”

“但是你配不上他。”初年幾乎失控的大喊,她配不上他。

“可他要我,宋初年,明知道我的過去,他還是要我,這是你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

蘇伊說到了初年的痛處,的確如此,若是能上的了喬慕笙的心,初年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不去上課遊**在街頭。她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她成了像蘇伊那樣的女孩子,喬慕笙會不會喜歡自己一些呢。

蘇伊輕蔑的眼神刺痛了初年,初年閉了閉眼,告訴自己,你不可以被她打敗,你已經在她麵前輸的這麽慘了。

似乎經曆了一場異變,一股衝擊把初年撞的人仰馬翻,等意識過來時,她們已經被三五個街頭女混混圍了起來。確切得說,是困住了一個蘇伊。

蘇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帶頭的女混混嘴裏說著各種不堪入耳的話,但初年還是聽懂了大致意思:蘇伊勾引別人的男朋友。

一時間,初年失措的呆在原地,她想為什麽喬慕笙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為什麽就隻有這樣的女孩子入的了喬慕笙的眼?

一個巴掌狠狠甩在蘇伊臉上,蘇伊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幾個人把蘇伊圍起來用力猛踢,地上的蘇伊痛苦的抽噎著冷氣。

初年的心痛到了極點,這是喬慕笙愛著的女孩子,她想起那時喬慕笙憔悴的神色和迷茫的眼神,隻是一瞬間的念想,整個人已經衝了過去狠狠抱住那個高大的女生,她衝著蘇伊喊:“快跑,快跑。”

“死東西,這是打哪裏滾出來的?”幾個女生的目光轉移,全部落到初年身上。

蘇伊跌跌撞撞得跑了,初年直到看不到她的影子才安下心來。喬慕笙,這樣你就不會難過了吧?這樣你就不會再出現那時的表情了吧?

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到自己身上,腦袋疼,胸口疼,到處都疼。初年趴在地上,眼淚混合著額頭上緩緩流下的血紅,狼狽了一臉。曾幾何時,好孩子的她,怎麽會惹上這樣的事。從前那麽淡定從容的她,卻為了一個喬慕笙,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揍。

喬慕笙,你欠我了。

初年想著,慢慢闔上了眼睛。酸疼侵襲著她的神經,不知道會不會就這麽死了?外婆見到這樣的自己該有多傷心?會失望的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初年沉重的身體忽然一輕,似乎被人環抱了起來,她試圖睜開厚重的眼皮,卻隻依稀看到對方的麵容。如果是喬慕笙就好了,可是怎麽會是他呢,現在的他應該在受傷了的蘇伊身邊安慰才對。

厲言盯著麵前狼狽不堪的女孩子,隻覺得心中有一簇火苗不斷上漲,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要把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打成這樣?他把初年送到了醫院,她仍舊昏迷不醒,女孩子的嘴裏還在喃喃:“蘇伊……不要打她……會難過……”

厲言心裏驀然一緊,蘇伊?他忽然想起在街角時見到臉色灰敗神色匆匆的蘇伊,難道說和蘇伊有關係?蘇伊是什麽樣的人他了解,怕是初年也跟著蘇伊惹上了什麽麻煩了。

他迅速撥通喬慕笙的電話,喬慕笙很快接起:“什麽事?”

“你現在在哪裏?”厲言問。

“蘇伊出了點事,我陪著她,有事改天再說,我現在實在沒空,掛了。”

前後不到十秒,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厲言望著初年慘白的臉,心被密密啃的支離破碎。她喜歡著的人現在陪在另一個人身邊。如果……如果他告訴喬慕笙,初年也受了傷在醫院,喬慕笙會如何反應?

厲言終是什麽都沒說,他也是自私的人,在這個時候他希望陪在初年身邊的人是他而不是喬慕笙,哪怕初年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也好。

初年在混沌中逐漸找回知覺,醒來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迷茫的看了看厲言,一雙明淨的眸子黯淡下去。果然是她奢望了,怎麽可能是喬慕笙呢,喬慕笙會在蘇伊的身邊,而不是在她身邊。

“怎麽回事?”男孩子終於沉著臉,低低問出口。

初年別過頭去不想回答,是個內心隱隱有些孤僻的孩子,所以不願意告訴別人自己的事情,在她內心裏,隻渴望跟一個喬慕笙分享,但那人始終不曾給過她機會。

“不說我也知道,和蘇伊有關,對不對?”銳利的眸子一下掃到初年的痛處,看著她慘白著的臉色,終究還是不忍。

“厲言,你說喬慕笙為什麽要喜歡那樣的女孩子,她不幹淨,她不隻有喬慕笙一個人,她……”女孩子的聲音漸漸變成低低的哽咽,她還是不甘心,自己究竟比蘇伊差在哪裏。

厲言揉了揉她的頭發,宋初年是個倔強的孩子,能向他說出這些已經實屬不易,可初年,我也想問問你,為什麽你會喜歡喬慕笙,為什麽即使喬慕笙有了一個蘇伊,你仍然要喜歡他,難道你從來也看不到站在你身邊的我嗎。

他們是兩個悲哀的人,渴望而不可得,每每隻能遙遙相望,一個人獨自神傷哀愁,所有的難過痛苦,隻有自己能夠替自己承擔。

初年逃學的事已經傳到外婆耳裏,初年到家的時候,一眼就瞧見坐在黑暗中的外婆,她輕輕走過去在外婆身邊蹲下,把頭靠在外婆的腿上。

外婆輕歎一口氣:“初年,為什麽要逃課?你從來不做壞學生做的事的。”

“外婆,對不起,明天我一定好好向老師道歉。”是她做錯了,無論如何,她都還隻是一個學生而已,縱然心裏難過,也不是放縱自己的理由。

“初年,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有些道理即使外婆不說你也是懂的,對不對?外婆老了,以後全得靠你自己,你得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初年一把抱住外婆,淚眼朦朧。外婆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了,如今也說出這樣的話來,怎麽能不教她傷心。

她意識到自己的任性,第一次討厭這樣喜歡著喬慕笙的自己,假如她不曾喜歡他,假如他們不曾在一中相遇,她也不會放任自己的心漸漸沉淪。

她是那麽渴望他能夠回頭看他一眼。

如果回憶裏的痛,在瞬間消失無蹤,那麽還能剩下什麽留在心中呢?就像是每次深深的呼吸,想努力拋開寂寞。渴望的安慰,等待的擁抱,卻從來不在身邊。一如那時他明媚的笑顏,在陽光下溫柔的刺眼。

好學生宋初年逃課了。

這在尖子如雲的一中無疑成了新聞,宋初年當初是以第三的身份考入一中的,知道她的人自然不少。在他們眼裏,隻有像厲言這樣靠關係進來的才會逃課打架不做作業,而像宋初年這般的,自然該保持著好學生的姿態穩坐年級前五的位置笑看他們。

初年躲過喬慕笙探詢的目光,低著頭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甚至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大家更好奇的是宋初年臉上怎麽掛了彩。

喬慕笙擰緊了眉心,不知想到什麽,猝然看向身邊的厲言。

厲言正對著手機打遊戲,全神貫注。

“為什麽沒告訴我?”喬慕笙咬牙切齒,不明白為什麽此刻自己會有慍怒。

“什麽?”厲言頭也沒抬,聽到身邊的喬慕笙說:“初年的傷,你應該知道吧?昨天你打電話給我,不就是想告訴我這些?為什麽沒說?”

喬慕笙是何其聰明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厲言昨天那通短暫的電話。

厲言終於放下遊戲,漆黑的目光對上喬慕笙微微血紅的雙眼,嘴角向上微翹,露出諷刺的笑容:“你給我機會說了嗎喬慕笙,你那時在蘇伊身邊,還會記得有一個宋初年?喬慕笙,不要再裝了,初年傻我可不傻,你真的不知道宋初年喜歡你?”

喬慕笙如同被人一盆冷水澆下,驀地讓他清醒許多。是啊,他怎麽會不知道宋初年喜歡自己?幾年相處,這個單純的女孩子什麽情緒都清晰的表現在臉上,敏感如他,怎會不懂。

為什麽要裝作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麵對,還是太過貪心?他以為自己是喜歡蘇伊的,但在時間流逝的歲月裏,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容顏卻是初年。

這讓喬慕笙害怕,因為突然之間,就連他自己也不再清楚自己的心。

“她那時候的樣子有多慘,嘖嘖,連我都不忍心看,她額頭上的傷口,縫了五針,她居然一聲都不吭,可見她有多堅強。所以喬慕笙,如果不確定自己的心意,就不要去招惹她,她的感情經不起你這麽糟蹋。”

厲言知道自己說話有些重了,但隻要一想到昨天初年滿臉是血頹然灰敗的模樣,他的心就緊縮到了極點,一點點的疼痛起來。如果他得不到宋初年的喜歡,那麽至少他可以保護她的喜歡不被人隨意踐踏。

“厲言,我的事我自己清楚。”喬慕笙聲音冷了下來,從初中到高中,初年的身邊的男生從來隻有一個他,而今,一個厲言竟讓他不安起來。他早該想到,一向不愛上課學習的厲言怎麽會突然轉了性子跑到這所重點高中來。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宋初年。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喬慕笙慢吞吞的整理書包,等著和初年一起回去。初年見到他,依舊淡淡的笑,她想她是可以把自己隱藏的很好的人,所以麵對喬慕笙,一如既往。

太懦弱了是不是?但如此自卑又不自信的宋初年,怎麽敢妄想喬慕笙的喜歡?所以多年之後,當喬慕笙親口對她說出滾的時候,她才會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是因為太愛,才會選擇遠離。這樣愛他的宋初年,無法忍受他的不愛。

喬慕笙拽住正欲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宋初年,眉目間的複雜宛如一道月光,晶瑩剔透,即使這樣,還是如此俊朗。

“額頭上的傷,怎麽弄的?”他沉默片刻,發覺心中某個如碎石般的地方正悄然破裂,恍然才發現,初年長開了的臉蛋已經越來越漂亮。

是否一直以來,隻有他一個人沒有發現她的美好?想起厲言望著她時近乎迷戀的眼神,喬慕笙有種被奪走專屬的冷寂。

宋初年有些受寵若驚,沒有想到喬慕笙會忽然的關心自己,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在任何人麵前都可以泰然處之的宋初年,卻偏偏隻對喬慕笙沒有辦法。

因為太在乎,所以連靠近都變的小心翼翼。

她搖了搖頭,說:“不礙事,不小心摔的。”

這樣的謊言,又怎麽騙的過喬慕笙呢。喬慕笙猝然想起厲言在說到宋初年時眼裏的那股柔軟,心狠狠一疼。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初年有了這樣強烈的占有欲?這本該隻對自己傾心的女孩子,身邊卻有了另一個男孩子。

而他知道自己的自私,明知初年對自己的感情,卻徘徊在兩個女孩子之間無從選擇。

若問以前的喬慕笙會選擇誰,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蘇伊。但是現在的他,早已不確定自己的心究竟向著哪裏傾斜了。

“初年,不要和厲言來往了。”他忽然悶悶地說,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應,不希望他們兩個走的太過親近。

初年停下腳步,靜靜注視著他,半晌才問:“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他嫉妒了,因為他不喜歡看到有個男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守護的姿態站在她身邊。可是這些,他又怎麽能跟初年說?倘若說出來,初年一定認為他自私又卑鄙。

男孩子煩躁的撓了撓腦袋,語氣逐漸不耐起來:“他不是什麽好人,你個好學生幹嗎成天跟個壞學生混一起,沒瞧見學校老師同學看你們那目光嗎?”

不曾想,宋初年卻隻是淡淡一笑,然後什麽都不再過問,輕聲道了句好。

喬慕笙,你怎麽不明白,隻要你說,我就一定會答應的。那時的宋初年有多喜歡你,恐怕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高三在沉悶壓抑的夏天到來。誰都知道這一年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麽。

初年尤其緊張了神經,再不敢鬆懈半分。有關於喬慕笙和蘇伊,或許終究隻會是她生命裏的插曲,她從未想過和喬慕笙會有任何未來。

他們是行走在兩條平行線上的人,永遠不會走到有交集的那一天。

這一年,喬慕笙和蘇伊越走越遠,這一年,厲言對宋初年的關心更近一步,也是這一年,初年忽然覺得自己和喬慕笙之間的友情已經不再純粹。

高於友情,卻不及愛情。

是誰唱的,曖昧讓人受盡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她想,她和喬慕笙的確是如此。大抵任何在乎多些的一方總是會想得更多更遠。不湊巧的,初年恰是這最在乎的一方。

高考結束那天,她在人海中看到白發蒼蒼的外婆,外婆笑的那樣慈祥,一下讓隱忍了三年情緒的初年茫然落下眼淚。

她那麽委屈,隱忍著那麽多感情,那麽那麽的壓抑自己,在這一刻終於得到解脫。六年,她和喬慕笙早已走到盡頭。今後,不會再有第二個六年,她亦不用每日裏看到他一分一秒的提醒自己這是她喜歡著的男孩子。

填誌願的時候,喬慕笙問她要去哪裏,宋初年想了想說她要留在省內。外婆一個人,她始終放心不下,喬慕笙終是沒再說什麽,一個人默默的走開了。

她想,就這樣吧喬慕笙,就在這裏說再見吧。以他的成績,足以考上清華北大,而本省最好的大學,也終究比不得那些全國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

宋初年一直以為,那年,是她和喬慕笙真正的再見。再也不見,從此青春荏苒,時光流逝,她會記得他,卻永遠都得不到他,甚至看不到一眼。她會把他小心埋在心裏的某個位置,偶爾緬懷過去,可再也不會提醒自己那是她喜歡著的男孩子。

意想不到的是,那年冬天,平安夜,喬慕笙卻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臉色蒼白,眼眶泛紅,看著她不說話,又忽然緊緊得抱住她,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不鬆手。

她感覺到頸勃有暖流劃過,那是喬慕笙的眼淚。

他溫熱的唇擦過她白皙的耳垂,輕輕在她耳邊說:“初年,我們在一起吧。”

我們在一起吧。

多美妙的話,宋初年六年來都不敢奢望的,卻在他們分開後第一年終於得到。她清楚的記得,那時的喬慕笙聲音帶著哽咽,那樣脆弱而絕望的抱著她,仿佛隻要一鬆手,世界都會崩塌。這樣的喬慕笙,宋初年隻在那時蘇伊出事的時候才見過。

她伸手環抱住他,拍撫著他的後背,仍舊輕輕的說:“好。”

那個平安夜,喬慕笙第一次吻了宋初年,小心翼翼的帶點試探,讓宋初年的心都疼的扭曲起來。她愛著的男孩子,驕傲的不可一世,唯獨在蘇伊麵前,一次又一次的放下自尊。

多簡單的理由。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會放棄任何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哪怕那時的你隻是為了找個可以避風的港口,哪怕那時你愛著的,仍是那個傷害你頗深的女子。

可是我愛你,毫無理由。

十九歲的冬天,宋初年終於和喬慕笙在一起。那是宋初年的初戀,六年光陰遠去,她終究還是等來了喬慕笙。

那時他們都不知道,真正在一起,並不隻是在一起三個字。也不知道,原來想要相互廝守,並不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