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誅仙同噬造成的傷害不能用仙術恢複,流玉竭力支撐著身子站在槐央麵前,就算知道無濟於事,卻依舊催動著殘餘仙術,想要阻上一阻。

槐央輕笑,用隻有流玉聽得見的聲音緩緩開口。

“你要是死了,誰去找白覓來拯救仙界呢?”

流玉眯著眼看了看槐央,嘴角扯出一抹挑笑。

“你想通過通天之路到天宮去?”

槐央心裏暗驚流玉的精明,麵上卻不表露,隻笑。

“我去不去都無所謂,倒是你,真的認為鍾靈之劫定不會是天劫嗎?”

流玉沒有說話,心下卻肯定了槐央定是想要通過通天之路找到白覓,至於原因,大抵是為了阻止鍾靈之劫。

思及此,便也放下心來,至少他不是為了將妖魔帶上神界,畢竟是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就算墜了魔,也絕對不會忍心神界被玷汙。

“我用神翎助你進入通天之路,你不再插手五界之事,如何?”

槐央愣了愣,似是沒想到流玉會如此直接的提出條件,心下頓時冷了幾分,冷笑開口。

“你記住,找白覓,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五界,所以你沒資格,和我講條件。”

話落,槐央凝結法術,一掌揮出,流玉生生受下一擊,身子直直飛出好遠。

“師弟!”

“流玉師尊!”

“流玉師兄!”

眾人驚恐出聲,東跡正要飛身而起接過流玉,頭頂突然閃過一抹紅影,流玉墜落的身子被人接住,隨後停在半空中。

“你…你又救了…救了我一…次……”

流玉艱難的扯扯嘴角,斷斷續續出聲,卻見女子滿目怒氣,殺意盡顯。

紅衣招搖,墨發飛揚,女子踏雲而來,一身的盛氣連天地都似要臣服。

“我是不是說過,不準圍攻仙界!”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話語,滿含殺意和怒氣,玉陽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驚豔她絕色麵容之外,更是驚訝她的身份。

赤馹和逆顫了顫身子,待要開口,卻被槐央止住。

“圍攻了,又如何?”

錦時抿了抿唇,竭力壓製對槐央的怒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和。

“妖神曆來避世,不應幹涉五界之事。”

“我是妖神,我想幹涉了,便幹涉了,你奈我何?”

你奈我何。

錦時勾了勾嘴角,緩緩落下,將懷中的流玉放在了地上。

“等我一下。”

依舊是上次救他時說的話,她仿佛永遠都是那麽自信而傲然。流玉應了一聲,女子已經轉身,站在了玉陽眾人的前麵。

“不能奈你何,隻有你攻,我護。”

赤馹哀歎一聲,主上這是鐵了心的要偏袒仙界了,他們這次是真的惹怒了她,下場簡直不敢想象。

東跡和離旬颺正驚訝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子是何身份,此時聽她說出要護玉陽的話,均是又驚又喜。

女子緩緩抬手,指尖瞬間綻放萬束紅光,將整個玉陽籠罩在內,逼得已經進入玉陽的妖魔慌慌後退,直到離開玉陽境內。

“要攻玉陽,先破了我的結界再說。”

女子淡淡開口,隨後轉身坐下將躺在地上的流玉抱在懷中。

“這次傷得不輕。”

輕皺眉頭,女子指尖微動,開始為流玉療傷,毫不擔心槐央能衝破結界。而槐央竟也定定站在結界外毫無動作,麵無表情的看著為流玉療傷的女子。

赤馹靠近槐央,低聲道:“主上來了,我們還是回去吧。”槐央不答話,似乎是沒聽見赤馹的話,依舊看著錦時,不知在想些什麽。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女子終於撤了手,緩緩呼出一口氣,將流玉扶了起來。

“知道是禁術就不要修行,你怎麽笨的連這個都不知道。”

女子瞪了流玉一眼,不滿他修行誅仙同噬。流玉卻不答話,隻是笑,便見女子提了提自己的裙擺。

“還有,你怎麽有撕別人衣服的習慣,你把我衣服撕爛了我穿什麽,你賠麽?”

“好啊,我賠。”

女子愣了愣,隨即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而此時秦洛也趕了回來,顧不上查看周圍的情況,跪在了流玉麵前。

“師尊,錦時她被妖王抓走了,你快點去救她。”

流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身朝槐央身邊看去,卻不見遲桑的身影,

“流玉不才,徒兒更是一無用處,抓了她去也無用,還望妖神放了徒兒。”

一無用處!好你個流玉,竟然這樣詆毀我。

錦時心裏暗罵,麵上卻不動聲色,秦洛這才看見身旁的紅衣女子,愕然張了張嘴,遲疑道:“你?你是誰?”

離旬颺一把將秦洛扯到身後,怒道:“不得無禮。”

槐央朝身側瞟了幾眼,便知定是剛剛錦時將遲桑喚了過去,眼光再次在紅衣女子和流玉身上掃了幾眼,槐央冷冷一笑。

“既是無用,那便殺了吧。”

流玉卻是笑不出來,轉身看了看女子。

“拜托姑娘救回小徒,流玉感激不盡。”

錦時見流玉如此擔心自己的安危,頓時滿心歡喜,正想開口,槐央卻用傳音術叫住了她。

“阿錦,你如此護著流玉,可想知道他在不在乎你。”

“我們便來試試吧,讓遲桑抓你回來,我會讓你看清楚。”

錦時沉默的站在原地,半晌不知該如何抉擇。

他,在不在乎你。

他,在不在乎自己。

半晌,女子終是抱歉一笑。

“我累了。”

話落,眼前的人瞬間消失,若不是周圍依舊護著玉陽的紅光,眾人還以為剛才的女子,不過是一個幻覺。

流玉緊抿著唇看著淡笑的槐央,正欲上前,卻被東跡攔住。

“呆在結界內,你不是妖神的對手。”

“錦時怎麽辦?”

東跡的手僵了僵,正欲開口,卻聽槐央嗤笑一聲。

“你們以為,那女子的結界,攔得住我?”

話落,便見遲桑擄著一名女孩落在了槐央身旁。

“哦?流玉?這便是你那徒兒?”

槐央假裝驚訝的將錦時打量一番,便聽遲桑低聲道:“剛剛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暈過去了,但是這女孩還在我手中,真是奇怪。”

槐央失笑,朝錦時眨了眨眼。

“錦時,你怎麽樣了?”

秦洛滿心擔憂,忙忙朝著前方大喊,卻見錦時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放心吧。”

林之安和芷煙被不笑攔在身後,才止住了沒上前去,卻是朝著流玉大喊。

“流玉師尊,你一定要把錦時救回來。”

流玉定定看著錦時好一會兒,似乎是確定她真的沒事,輕呼一口氣,朝槐央道:“還望妖神不要為難小徒,她不過是一個孩子。”

槐央挑挑眉,隻手放在了錦時的脖頸上。

“你很緊張她麽?”

“流玉,我們做一個交易怎麽樣,我看上你這個徒兒了,我用她,換你玉陽的安危,如何?”

話落,錦時明顯看見流玉的身子劇烈顫動了一下,東跡等人神色複雜的看了流玉一眼,卻未開口。

唯秦洛,林之安,芷煙三人不管不顧的大喊。

“不可以,師尊,錦時落在他們手上會生不如死的,不可以。”

流玉沒有說話,槐央繼續開口道:“你這徒兒,看起來骨骼奇佳,靈秀可人,用來練禁止之術甚是不錯,你答應了,我便撤退群妖,順道把這女孩帶走,不然,徒兒還給你,圍攻,繼續……”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下來,神色不一的看著流玉,隻等他開口。

玉陽數千弟子的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間。

流玉至始至終都垂著頭,時間仿若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待他抬頭看向槐央的時候,東跡抓住了他的手。

“師弟,三思。”

錦時不過是一名剛入仙門的弟子,連仙體都未修成,而玉陽承載的,比她重了太多。

“徒兒。”

流玉淡笑出聲,如同在芳華殿喚她一樣。錦時沒有應,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心似乎是被一根線提了起來,晃動而不安。

“為師不能用整個玉陽,換你一人。”

線終於斷開,心卻狠狠摔下,瞬間支離破碎,痛不欲生。

錦時的腿有些軟,身子搖搖欲墜,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流玉,眼中的絕望和悲戚,讓每個玉陽弟子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但她卻笑著開口,語氣輕鬆而了然,“我知道,我在你心中,如何比得上玉陽。”

臉上的笑越發盛,眼睛卻澀澀的疼。槐央冷眼看著流玉半晌,冷冷開口。

“仙門中人,果真大義凜然,毫無人性。”

話落,手指在錦時額頭一點,紫光閃過,錦時已然暈厥。

東跡和離旬颺對視一眼,都在雙方的眼中看見了慶幸,他們的師兄師弟,仙界之首,流玉上仙,還是沒有變,仙門在他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

槐央抱著錦時離去,妖魔尾隨離開,籠罩玉陽的紅光也瞬間消失,一切,似乎終歸落定。

玉陽眾人麵麵相覷,仿佛還未從這巨大的轉變中回過神來,隻是心中卻都明白,是錦時一人的命,換了整個玉陽山的安危。

除了感激和憐憫,更多的,是慶幸。

直到身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於芷煙滿臉淚水跪在地上,悲慟的喊著錦時的名字,流玉僵硬的身子才微微顫動了一下。

那抹絕望,幾乎擊碎了他的靈魂,讓他失去了所有意識,天地間唯留她淒然的笑。這次,為師才叫你真正的失望了吧。

手指微動,白光傾出,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剛剛還站在前方沉默的流玉,已經朝槐央離去的方向追去。

離旬颺頓時狠狠跺腳,焦急道:“這不是去送死嗎?我就不明白一個徒弟何故就那麽重要。”

東跡尚未開口,便見三道身影尾隨流玉而去,劍馭雲霄快如閃電,留下漫空刺耳的風聲。

但等三人趕到流玉身旁時,隻留流玉頹然立於雲上,滿眼悔恨與哀戚,天地間再尋不得妖魔的半點氣息,更別說妖神槐央。

“回去吧。”

流玉淡淡開口,轉身離開,三人雖不願,但如今除了流玉尚能想到辦法救出錦時,別無他人了。

等四人回到玉陽山,一直沉默的林之安卻突然提起劍憤怒的朝流玉刺了過去。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錦時,你不配當她的師傅,你不配做仙界上仙!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要為錦時報仇,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林之安如失了理智一般,一劍又一劍的刺進流玉身體,憤怒而痛苦,而流玉不躲不避,麵無表情的任他揮劍,殷紅的血瞬間便染紅的了白衣,觸目驚心。

芷煙和秦洛有些驚詫,正想上前阻止,卻似是被人施了束身咒一般,絲毫動彈不得,隻得暗自著急。

幸得離旬颺很快便趕來了,他又驚又怒的奪下林之安手中的劍,劈頭便是一巴掌。

“你這個大逆不孝之徒,竟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師尊放棄一個徒兒,卻挽回了整個玉陽山的安危,你不懂其中的深明大義尚不說,竟然還以下犯上,傷害師尊,這等大罪,我絕饒不了你。”

林之安卻隻是冷笑一聲,後退了幾步。

“深明大義?用一個女孩來換自己的性命這就叫深明大義?錦時就該死嗎?她就該為了玉陽去死嗎?她來玉陽就是為了讓你們在今天將她置於死地嗎?仙界?仙門中人?哈哈哈,狗屁都不如,全是一群貪生怕死,冷血狠毒的小人。”

“你住嘴!”

離旬颺大怒,伸手便要打林之安,卻被他側身避開。

“是不是我們這些仙術修為低微,無足輕重的人,就活該被你們用來犧牲,這一次是錦時,下一次是誰,我?於芷煙?還是秦洛?”

象征玉陽弟子的佩劍狠狠被摔在地上,林之安滿臉的決然。

“與其被你們利用放棄,還不如被妖魔殺死,這玉陽弟子,不做也罷。”

“是不是玉陽弟子,由不得你說了算!”

離旬颺大怒,正準備催動仙術將林之安束縛住,卻被流玉止了動作。

“你說得對,我不配當她的師傅,你走吧。”

“師兄!”

“玉陽對不起錦時,不能再傷害她在意的人。”

林之安冷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我不會讓錦時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