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你丫才有精神病
江檸的大腦有一瞬空白，像是電腦裏信息太多死機了似的，半晌都沒運作起來，隻是慣性地運動，走路，上車，刷卡，坐下。
車禍現場一般的腦袋，凝滯的交道堵住了一切信息的匯流處理，擁擠又混亂。
這種遊戲裏死掉卻在現實裏消失的幹幹淨淨的事情，怎麽就能發生了呢？
這裏是現實吧？是吧？該不會還在遊戲裏吧！
真要是在遊戲裏就好了……
兩條胳膊搭在前麵空座的座椅背上，江檸無力地垂下了腦袋，看著鬢邊的一綹長頭發直垂而下，在機器人駕駛懸浮公車的平穩行駛中一動不動，而後在減速的慣性中往前傾去。
頹然地眨了眨眼，江檸用腦袋磕了一下前麵的座椅背，咚地一響，竟把她砸得稍微清醒了些，腦袋裏宛如車禍現場的車道也開始疏通起來。
敢情她宅的太久，腦袋的思考能力還得借助外力來疏通了？
抬起頭隨意地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眼前的公交站牌上CM的宣傳廣告，還有站牌的位置，咦？這是她在遊戲裏踹了一腳站牌後帶她離開遊戲世界的位置吧？
“等等等等！”急匆匆地站起來猛按幾下門口的申請開門鍵，那剛剛合上的公交門就又打開了，江檸也不踩下車台階，直接一個大邁步跨上了用青色斜方磚墊起的行人道。
公車合上車門的聲音從江檸的背後響起，她直直地望著那個站牌沒動，半晌才小步地挪了過去，毫不猶豫地“嘭”的一腳踹了上去！
“嗡嗡——”
是休息棚搖晃時的高頻率發聲，一個大大的腳印印在了CM兩個字的防護玻璃中間，江檸也因此收到了周圍候車客人的注目禮。
然而她忙著捂她因為太用力而踹疼了的腳底板沒注意到，雖然隔著厚厚的鞋底並不能有什麽減緩疼痛的作用，但反射弧使然。
這一腳踹的可瓷實，真疼啊！
緩過勁來，江檸才注意到周圍人略帶不屑與鄙夷的目光，便為自己這個不文明的公共行為找了個不太讓人信服的台階，用袖子擦了擦腳印，掏出手機來點點點，還自言自語道：“咳，看來沒有偷工減料，可以回去報告了。”
然後半捂著腦門灰溜溜地撤了，不過這段自言自語也隻能安慰安慰她自己了，這種破壞性的抽查方式政府人員怎麽可能會用……
真是，丟死人了！
走遠的江檸暗暗剁了一下腳，當然不是她踹玻璃的那隻，那隻現在還餘疼著呢。
話說，別人都沒有發現遊戲的異常，還能用遊戲門正常上下遊戲，怎麽就她不一樣呢？
莫非，是因為她安裝遊戲門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下，把它磕故障了？
風風火火地回到家，江檸打開遊戲開關，在遊戲門的屏幕上點了自查，然而確認結果是遊戲門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損壞，可以正常進入遊戲。
手伸到了門把手上，江檸把門打開了小小一條縫，歪著腦袋往裏瞄了一眼，又迅速關上了！
還是那個柔和色彩的集合體，散發著致命的**力，勾著江檸的好奇。
她想知道，如果再進遊戲，遊戲裏還活著的那些人，是否還能記得他們死去的親人？還是和現實一樣已經忘了，徹底忘了。
把兩彎秀眉都緊緊蹙到了一起，江檸煩惱地蹲下來，把散著的短發揉亂，緊抿著唇揚起了腦袋，望天花板，胳膊還搭在膝蓋上，垂下的手指有意無意地繞著粉色棉拖鞋上的兔耳朵打圈，一圈，兩圈……
啊不管了！
猛地站起來，江檸轉過腦袋，視死如歸地盯著那扇閉著的銀色遊戲門，她實在沒有辦法讓自己對這樣的事情坐視不理，失去親人，還忘記了失去親人這種痛苦，太殘忍了。
那，就再進去一次？這次她絕對謹慎，不再衝動行事得罪人了，畢竟動輒就可能是丟掉小命啊！
一種拯救人類的責任感突然在她心裏油然而生！好吧，其實她也沒那麽偉大，解不開這個問題，她一定會寢食難安，因為實在是太詭異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檸握起拳頭給自己鼓了鼓勁，打開了門，勇敢地再一次踏了進去。
……
安靜的，連廚房滴水的聲音都能聽清楚。
和剛剛一模一樣的房間。
轉過腦袋往**看去，脫下來隨意搭在床尾的呢子大衣安靜地躺在上麵，再掃視過其他的，回到現實以後江檸動過的東西不多，但無一例外，和她剛剛踏進遊戲之前，一模一樣。
轉身，銀色的門板，遊戲門還在。
伸手，搭上把手的位置，準備試試能不能回去。
欸？！門把手呢？臥槽，門把手沒了！
江檸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遊戲門，除了那個門把手外，什麽都沒有變化，難道說上回來的時候也是沒有把手嗎？但是那會她光沉浸在研究遊戲裏的工作串聯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現在怎麽回想都回想不起來。
豬腦袋！
憤憤地猛拍了一下遊戲門，結結實實的，不能從外麵推開，可是門邊又卡的嚴絲合縫的，隻能拉了嗎？可是怎麽拉？
江檸隨手扒拉了兩下無果，突然想到了什麽，既然這裏和她家一樣，那麽衛浴櫃子裏那個沒用過的馬桶抽應該還在的吧，當初去曆史博物館的時候贈的，現在這個時代顯然用不到。
想到江檸就馬上行動了，在打開臥室就聽到了滴答水的聲音，強迫症地尋找源頭，發現是自己刷洗做方便麵的鍋子時水龍頭沒有關好，便過去關上了，順便把鍋子給放到了櫃子裏。
關上櫃門的時候江檸輕輕呼出一口氣，果然和她來時的現實世界一樣呢，連刷洗好的鍋子擺放位置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接著江檸進到衛浴把那個古董級的馬桶抽拿了出來，拆掉包裝，活動了下自己的筋骨，打算把抽子吸到門板上充當把手，然而回到臥室，遊戲門又不見了！
不帶這麽玩她的吧？！
咪咪一直乖乖趴在臥室的床頭櫃前，被江檸鬱悶至極而揮舞出來的橡膠馬桶抽給準確地誤傷到了，委屈地“嗚嗚”了兩聲，然後把信號燈對準江檸的方向：“咪咪看到了，它真是咻一下就不見了。”
機器人的智能係統也會有感情裏的喜怒哀樂，隻是程序隻在適合的時候調配情緒，不那麽流暢罷了。
因此咪咪的這一番話說的極是委屈。
江檸已經沒有心情管它了，任由它等待回應的信號燈在接收不到信號指令後暗掉。
她得再找個CM宣傳廣告，試一試是不是能再次出去……
這時候，隔著牆又有低低的嗚咽聲傳來，沒一會，伴著男人的低聲安慰和窗台上的香煙味，衝擊著江檸的感官。
這一切和她在遊戲裏的一周時間內經曆的是多麽的相似！
莫非？
外套也沒穿，江檸就草草地換了雙休閑鞋，敲了敲隔壁家的門，開門的是宜姐的丈夫，看到江檸的時候他吸了一口手裏的煙，再緩緩吐出：“以後自己記著帶鑰匙吧，陽台不能再給你用了。”
“我隻是來看看宜姐。”
聽到她這樣說，宜姐的丈夫才側過身，讓她進去，自己則又去了陽台抽煙。
江檸跟著他過去看了一眼，看到了囡囡的照片，前麵還堆著各種她生前喜歡的甜食和玩具。
遊戲世界沒變，死去的人也沒有被遺忘，既正常，又不正常。
隻是這個不正常，好像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分不清到底現實裏的人是真實的人還是遊戲裏的人才是真實的人了……
雖然看到這些以後江檸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她看到宜姐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短短一周，憔悴地都快要認不出了。
想到現實裏她準備寶寶降臨的喜悅，對比現在的樣子，讓人看了實在是難受。
不過，她已經懷孕的事，會不會在遊戲裏也是事實呢？
江檸不知道，但看到宜姐這樣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索性就死馬當活馬醫了！
先是勸慰了她一番，江檸看她沒什麽反應，便將話題慢慢往例假上轉，在看到她眼神閃爍的時候再一詢問：“宜姐，你該不會懷孕了吧？”
宜姐雖然木納但已顯清明的眼神此刻突然變得明亮。
“會嗎？”聲音很嘶啞，顯然哭的太多了，讓江檸乍一聽到鼻尖驀地一酸。
點了下頭，江檸緊緊握上了宜姐的手：“不管怎樣，你還是去醫院查一下吧，如果真有了，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態，恐怕會對寶寶有影響。”
就像喜歡的衣服破了，但是又有了新衣服一樣，雖然對舊衣服還有留戀，但還是會穿上新衣服的。
江檸知道，如果宜姐真有了孩子，她就不用擔心了。
但是，她自己現在應該做點什麽呢？
嗯……先解決一下離開遊戲的問題吧，上次是踹到CM宣傳廣告出來的，那麽這次……
回到家江檸在電腦上搜了CM廣告頁，摸摸沒反應，總不能上腳吧？心疼電腦，那就打印出來試試。
為保險起見，江檸特意打了清晰度高的彩頁，效果跟外麵貼的那些沒什麽區別，然而任她把廣告頁快戳的稀巴爛了也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是出門去上次她踹的那個廣告牌處，連踹都不用踹了，一摸一個準，直接就回到現實了。
而且每次從現實進入遊戲，隻要一讓家裏遊戲門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遊戲門就跟長翅膀飛了似的消失地無影無蹤，遊戲裏用馬桶抽也打不開。
按咪咪的話：每次都咻一下就不見了！
回到現實裏，每次遊戲門卻都安安靜靜地呆在那裏，真是怪異的很，而且這種情況隻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真是見了鬼了！”
站在公交站前，江檸看著這個廣告牌覺得越看越瘮得慌。
真是bug？去CM公司反應一下？
江檸把手伸向麵前的廣告牌，卻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又收了回來。
現實裏一切如常，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去了也沒用啊？出問題的是遊戲這裏。
江檸轉念一想，便沒有離開遊戲，而是直接去了CM遊戲總公司。
然而……
“精神病患者請前往精神病院！精神病患者請前往精神病院！！”
江檸看著眼前的機器人客服，忍不住擋了一下它不停想趕走自己而揮舞過來的機械臂：“你丫才是精神病呢！”
機器人客服：“我不是精神病，我是CM37客服機器人。”
江檸深吸一口氣：“我要申請人工客服！”
她這一嗓子可謂是把自己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回音在CM公司偌大的大廳中回響，經久不絕。
被她這一嗓子吼的，周圍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連CM37號客服機器人都被她吼懵圈了。
半晌，終於有人回應了，一個低低的男聲，從高處傳來，落進江檸的耳朵裏，帶著一點戲謔與散漫。
“嗬，最近詆毀CM的不少，還沒有出現過你這樣的，編故事也要有個度吧？”
江檸抬頭，卻沒有找到音源，於是直接又大聲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那聲音再次傳來：“如果真像你說的，CM就不是虛擬現實遊戲，而是殺人遊戲了？我可沒那麽大能耐研究出這樣的東西。客服37，把這個精神病患者請出去，我看她病的確實不輕。”
“遵命，主人！”
於是，江檸被“請”出去了，客服37號伸出了它堅固的機械爪把她給提拎了起來，丟進了門口的垃圾箱裏。
垃圾箱內的江檸內心語：簡直是嗶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