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主角番外（一）
江檸在第一次見到夏時餘的時候對他並不感興趣，小小的一隻，安安靜靜地躲在他媽媽後麵，比自己還矮。
“媽媽，他是誰？”
“那是夏叔叔的兒子，比你小一歲，你要叫他弟弟，去跟他玩吧。”
江檸對著夏時餘的個頭對照了一下自己一人高的熊玩偶，搖了搖頭：“不要。”
還沒她的布娃娃高呢，才不跟小鬼玩呢！
那時候江檸就已經在心裏給夏時餘起了一個名字：小豆丁。
隻是這個名字真正叫出口是在夏時餘家出事以後。
她都上小學了，夏時餘依然比她矮，看著他總被欺負，江檸有些不忍。
“喂，你們幾個，欺負一個小豆丁很有優越感嗎？”把已經掛了彩的夏時餘一把拽到身後，江檸叉著腰衝欺負他的人喊。
“嗬，你要多管閑事？也想挨拳頭啊！”
江檸的回應是衝說這話的人飛起一腿狠狠踢在了那人的小腿上，趁那人滿地打滾的時候拉著夏時餘就跑，一直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一棵歪脖子老樹上。
江檸十分熟練地領著夏時餘爬上了樹躲進茂密的樹葉間，看著那幾個人跟跑過來找不到他們跑開才鬆口氣。
“你要如何感謝我？”
夏時餘看著她卻回答了一句與這個問題無關的話：“我不是小豆丁。”
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對話，即便因為父母的關係私下已經見過好多次麵，還一起吃了好多次飯，但兩人一直處於零交流狀態。
於是奇葩地相識多年知道對方的很多事情和習慣卻完全不熟。
夏時餘總是在看書，江檸則是一看書就瞌睡，反過來，夏時餘也對江檸幼稚的玩偶遊戲毫無興趣，這樣普通的對話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扁扁嘴，江檸對夏時餘否認這個稱呼並不認可：“你比我矮，就是小豆丁！”
“我以後會長得比你高的。”
“那等你長高了再說吧！”
“……”
孩子時期的交往，總是莫名其妙，以前覺得沒意思的人，在某一時刻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
江檸對夏時餘小時候的印象最清楚的就是他被別人欺負時那副倔強的神情，不管多麽委屈也一聲不吭，咬著牙反抗回去。
當然結果就比較慘了，身上臉上也經常這傷一塊那傷一點，時間長了江檸都忘了他原來幹淨的模樣。
總之很是讓她心疼就是啦。
“喂，小豆丁，你別跟他們打啦，他們人那麽多，你打不過的。”
下課的時候，江檸找到了獨自躲在樹葉間默默發呆的夏時餘，自從把這個地方分享給他之後，就變成了他的大本營了。
看到江檸爬上來，夏時餘沒有說話，倒是不客氣地接過她遞過來的飲料，打開蓋子就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江檸覺得他這樣大口大口喝飲料的樣子讓她特別有成就感，也正因如此，她開始琢磨其他獲得成就感的事情，比如幫他包紮！
隻是一瓶消毒水澆到傷口上的威力比她想象中的強太多太多了，隻一次，夏時餘的傷口就再不允許她碰了，而她還全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小豆丁……”
江檸委委屈屈的聲音從旁邊弱弱地傳過來，夏時餘安靜地趴在她的書桌上寫作業，手背上一道青紫的劃痕很是醒目，江檸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戳，被夏時餘威脅性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好凶啊！虧得她還偷偷把他領回自己家，分給他一個安穩的地盤！
“要不是秘密基地裏的樹葉快掉光了，我才不帶你回來呢，暖氣好生伺候著，你還這個態度！”
江檸看著他的冷臉就有點氣，這廝來過幾次後感覺這就成了他的房間，就差他把自己的衣服搬到她的衣櫃裏了。
真是囂張！江檸作勢要打他後腦勺，卻被餘光掃到的門口嚇了一跳，動作頓地僵在原地，僅把腦袋扭過去看。
媽媽正端了一盤水果站在半開的門口，空著的手拿著手機，低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麽，也沒抬頭，端著水果盤直接就走了，空留江檸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媽媽看到了嗎？應該沒看到吧？要知道她是偷偷讓夏時餘跳窗進來的！這要是被發現了……
“喂，你先寫著，我出去一下。”
伏在夏時餘的耳邊小聲地說了這麽一句，江檸便出了房間，十分小心地，踮著腳尖怕發出聲音，想去打探一下媽媽的情況，卻沒想到媽媽就站在門外麵，表情有些複雜。
抬頭看到媽媽的瞬間，江檸整個人都石化了，畢竟做賊心虛嘛，還被逮了個正著！
“噓。”看到江檸僵在原地，媽媽把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她別出聲，然後把手裏的水果盤塞到了她的手裏。
眨眨眼，江檸不明白，媽媽的意思是默許小豆丁在這的意思了麽？
“進去吧，我當沒看見，小心別讓你爸爸知道。”
哦，看來還是不行啊，不過這意思是默許她偷偷地帶他來吧？
至於為什麽不讓爸爸知道，那時候的江檸還不懂，後來在爸爸一次次對著書房裏的某幅畫發呆後才漸漸開始明白。
看到就會愧疚會自責的感情，是人獨有的，時光卻無法倒流。
“喏，給你。”
用簽子插起一塊蘋果，江檸咬的哢嚓哢嚓響，吃得清脆讓夏時餘無法集中注意力在手頭未解出來的難題上。
那他也吃一點？
江檸把水果吃的底兒都不剩才重新坐回書桌前，趴在桌上看著作業發愁。
“要是機器人能幫我寫作業就好了。”
夏時餘也不抬頭，繼續在本子上奮筆疾書地驗算：“嗯，那就不需要人類做什麽了，你得懶死。”
“我願意！”
敲著筆頭，江檸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作業，到了最後一門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也是沒辦法，每次她做必修的機器人程序課作業都仿佛是在看天書，要了命了！
困意逐漸加重，江檸一點一點的腦袋終於栽在了書桌上，徹底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夏時餘已經不在了，桌上是擺的整整齊齊的作業本，最上麵的機器人程序課作業已經被做完。
夏時餘幫她做了！想不到他這麽聰明，還會做高年級的作業！
從這以後，江檸也不埋怨夏時餘在自己房間那麽自在了，每晚都帶他回來，自己從正門走讓夏時餘爬窗進來，而也是打這之後，每晚媽媽都會送水果上來，有時候還有些其他的好吃的，放在門口就走了，也不打擾他們。
這便是一種默認了吧。
慢慢地，夏時餘隱約也察覺到了，但他什麽都不說，他現在需要一個讓他安心又溫暖的地方，不想回去麵對空****的房子。
這個空****的房子，也真的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江檸看到的時候立刻就回憶起了今天上課學到的成語：家徒四壁。
沒有任何的家具，就隻是一個空房子，連臥室都是，就地零散疊著些床褥和衣服……
“小豆丁！”心疼地抱住了夏時餘，江檸緊著雙臂不撒手，“去我家睡吧，我分你一席睡褥！”
“不用。”
夏時餘不喜歡被憐憫，想要拉開江檸，她卻跟牛皮糖似的緊緊黏在他身上。
怕扯疼她，無奈隻得作罷。
“跟我回去吧，天氣越來越冷，你在這得凍死啊！”
其實他過的並沒有江檸看到的那麽慘，隻是聽到江檸充滿了關心的語氣就覺得十分踏實，仿佛讓他有了寄所。
“走吧，走吧，跟我走吧！”
因為心裏並不排斥，夏時餘被江檸半推半就地拉回了她的窩，跟在她後麵爬上那個進入了好幾次的房間。
看著江檸有些笨拙地從衣櫃搬出被褥鋪在地板上，還把她心愛的枕頭分給了他，夏時餘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麽。
“謝謝。”
末了，他隻是重複著早已說爛的這兩個字，江檸回之一笑：“嗯，你去關燈！”
這一晚，夏時餘失眠了，大約淩晨才朦朦朧朧地睡著，睡著睡著感覺胸口跟壓了秤砣似的喘不過氣，睜眼，天已經亮了。
就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曦光，夏時餘看到了枕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個腦袋，頭發被江檸枕得毛糟糟的，卻意外地想讓人想伸手去揉，夏時餘也便那樣做了。
“嗯……幾點了？”
睡的正香的江檸被夏時餘沒輕沒重揉腦袋的動作給擾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迷糊地把腦袋從夏時餘的胸口蹭到了枕頭上。
“還早，你再睡會吧。”
“嗯……”
呼吸近在咫尺，重新沉了下來。
那時候夏時餘還不懂得心動是什麽，隻是知道如果每天早晨都能看到江檸熟睡的臉，他是很願意的。
……
那段時間夏時餘過的真的很滿足，幫她寫機器人程序作業，蹭她的飯後吃食，甚至霸占她心愛的枕頭。
不過江檸每晚都能神奇地摸進他的被子裏，夏時餘把原因歸結於枕頭上，但也沒提出來要換。
如果這樣的時光能保持，他希望可以無限延長，但終歸還是不可能的。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都是不屬於他的東西，像是偷來的幸福，曾經擁有過就足夠。
到了冬末，他會跟著姥姥離開，離開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離開有她的城市。
同時夏時餘也知道，因為放不下，他遲早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