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別墅裏的夢魘

1

夏茉懶洋洋地醒來,感覺空氣中有一種濃鬱的花香,睜開眼,看到了幾朵金黃色的鬱金香挺立於窗口斜露的陽光裏,顯得璀璨無比。

她想起來,這花是鄭車前昨天送的,昨天是她的生日。而這束花,跟另一件重要的禮物比起來,是那樣的微不足道。現在她才知道,鄭車前是那麽愛她。

纏綿一夜之後,她想,他現在應該坐在朝南的辦公室裏,桌子上放著大堆的文案,背後,同樣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想到這裏,她失聲笑了。

她跳了起來,她的情緒還陷在昨天的興奮之中,打開窗,空氣是那樣的清新,青草的味道摻雜著各種花香,她感覺自己快要醉了。這裏是那麽美,歐式的建築物,雖然是半舊半新,但是透著一種高雅古典的美。

但她看到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水麵時,她開心地歡呼著:“遊泳池!”

她從來沒感覺生活如此美好。昨天,鄭車前把一串這裏的鑰匙送給了她。鑰匙很輕,卻是她二十六年來最貴重的禮物。他們認識三個月,在此之前,她是他的秘密情人。但是,她愛他。

她開始一個一個地看房間,每一次打開,她都是懷著向往的心情,仿佛裏麵都會有神秘的驚喜等著她。但是,除了一台跑步機後,要麽完全空著,要麽毫無特色。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夏末的心情。她繼續四處轉悠,她要熟悉這裏的一切。

她走到樓上,別墅的後園種著兩棵柳樹與一顆桃樹,還有茂密攀延著牆壁的薔薇與爬山虎,看看地麵的落葉,夏末想,這裏應該很久沒有人住過了。這時,她注意到,被爬山虎掩蓋的角落,隱隱露著突出的青灰牆壁,高於圍牆。她便走近,發現這裏有座小房子。一扇緊閉的木門有著灰綠色的滑苔,看上去,這個小房子是放雜物的,因為,它不但小而且四周近乎是密封的,或許,頂上的透氣窗或孔被爬山虎給蓋住了。

夏末看著手裏的鑰匙串,一一試過,卻沒有一根鑰匙能打得開,心想,估計裏麵也沒什麽東西。於是,便沒有放在心裏。

晚上,鄭車前打電話過來,說今晚不回來了。她也沒說什麽,他們一個星期頂多約會兩次。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鄭車前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但她還是墮入了情網,不能自拔,而在眾多的競爭者之中,她脫穎而出,因為至少,鄭車前送了這幢別墅給她,他對別的女人會這麽好嗎?

此時,白天的那種興奮感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她開始感到無聊與孤獨。因為如此空****的房子,隻有她一個人。

她隨意翻開一本雜誌,裏麵是健身的版麵,她突然想到那架跑步機,對啊,可以用運動來打發時間,又健身又減肥,身材與容顏同樣重要。

2

跑步房牆壁與地麵,留著某種印跡,像是因為過度的擦洗所致,顏色也不同。空氣有點難聞,她說不出那是什麽味道,皺了皺眉頭,然後把窗戶都打開。

跑步機的鍵都是中文的,夏茉每個鍵都試操作了一下,都是好的。在跑步機啟動的時候,她似乎聽到某種聲音,像是窗外傳過來的呻吟聲,這種聲音跟跑步機同時響起,當她按下停止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寂靜。她搖了搖頭,或許這本身就是跑步機的聲音。

然後她開始跑步,二十分鍾後,已經大汗淋漓,她感到從沒有過的舒暢與輕鬆。從跑步機上下來後,她注意到丟在牆角的一本小冊子,一開始她就看到這本小冊子,封麵上有著“跑步機說明書”字樣,但是,由於被風吹著的關係,封麵卷翹起來,露出點紅色的東西。

她走過去,撿了起來,翻開封麵的時候,手就突然放開了,忍不住地顫抖。

因為,那上麵沾滿著血,風一吹過來,那些血紙嗖嗖地響。扔下的時候,她的手還在顫抖,她突然想起剛進來時那種難聞的氣味,如果沒錯的話那就是血腥的味道。她感到全身發冷,而身上的汗此時粘在身上,難受。

她快速離開了這個房間,然後去衛生間,脫掉了衣服,擰開了蓬蓮頭,而裏麵滴著一兩點的水滴。難道蓬蓮頭壞了?她感到納悶,昨天她還用過,相信鄭車前也用過。她試了很長時間,還是噴不出水來,隻好作罷了,那怎麽辦,流了那麽多汗,總不能不洗澡吧?她突然想起了那個遊泳池。

夏茉來到了遊泳池旁邊,天色已黑,風吹過樹木的時候,發出沙沙的聲音,一切都是那麽的寧靜,仿佛這地方已被世界遺忘。夏茉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用手探了探水,還好,不是很冷,於是她便跳了進去。

她水性很好,是海邊長大的孩子。但她進入水裏撲騰的時候,又聽到了那種聲音,若有若無的,像是從草叢裏傳過來,又像是水底。想到這裏時,她打了個寒噤,水似乎也冷了起來。

她安靜下來,仔細地傾聽,除了風的聲音,似乎沒有任何聲音,她想或許是自己有點精神過敏了。甩了甩頭,準備繼續遊泳時,她聽到了,這次是極為清晰地聽到呻吟聲,像人,又像是某種動物,有著撕心裂肺,又被深深壓抑著的痛苦。

而這種聲音,跟她在跑步機上跑步時所聽到的聲音是一樣的!她想起了那本帶血的說明書。這個地方難道會有野獸?想到這裏她更加害怕,別墅區管理處離這裏又有一段距離,這幢樓是最裏麵的。

那種呻吟聲越來越明顯,她感覺那就是水底發出來的。而她的腳此時分明觸到了一個光滑的物體,像是人的肢體,她尖叫了一聲,拚命遊過去,回到了岸上。

她盯著慢慢恢複平靜的水麵,心還是狂亂地跳,剛才的那種感覺是那麽清晰,不可能是自己的錯覺,那物體是那麽光滑,仿佛還有細茸茸的毛,一想到這裏,她感覺自己就要崩潰。

夏茉趕緊收拾好東西,就往樓上跑,在樓梯口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一個人影飄向後園,但此刻,她再也無任何承受能力去探個究竟。一回到房間,就把門鎖得死死的,把所有的窗戶也關得緊緊的。

給鄭車前打電話的時候,他卻大笑:“什麽?水裏有東西?不可能啊,我昨天還在裏麵遊泳了呢,乖,別胡思亂思。”

夏茉再也說不出什麽了,隻好睡覺。

3

來修蓬萊頭的工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著陳舊的布衫,背著一個舊工具包,但五官長得很端正。

他把東西拆了下來,然後說:“東西是好的,裏麵被阻塞住了,所以噴不出水。現在可以用了。”

夏茉問:“多少錢呢?”

他搖了搖頭:“東西好的,也沒花什麽力氣,不用了。”

“那怎麽好意思呢!”

他堅持不收,夏茉沒辦法,然後給他泡了一杯茶。

“你是新來的女主人吧?”

“是啊,你以前來過?”

“是的,這小區裏房子的問題歸我承包。”

“噢,那你應該很熟悉這裏吧?”

他點了點頭:“我叫陳光。”

“這裏,以前住著什麽人,你知道嗎?”

陳光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目光閃躲,支支吾吾地說:“知道吧。”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夏茉期待的目光,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始繼續說下去:“這裏,曾經住過幾個女人。”

“住過幾個女人?什麽意思?是她們一起住過,還是相繼的?”

“是幾任吧,像你一樣。”

“她們現在去了哪裏?”夏茉盯著他的眼睛,他卻躲開了。

“我得走了。”他拿起修理包就要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過了頭,神色甚是凝重:“你最好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為什麽?”夏茉追出去問,他已經走得很遠,直至不見蹤影。

為什麽要我離開這裏?難道這個修理工知道什麽?她想起了健身房裏那些奇怪的印跡,草叢裏時而傳來的呻吟聲,還有遊泳池裏那可怕的回音,她感到不寒而栗。而這裏曾住的女人,她們去了哪裏?為什麽當她問到這個問題時,那個維修工臉色會變得那麽難看?

更奇怪的是,早上她在小區周圍逛了一圈,隻有一兩個保安與清理工在周圍,但他們都沒到這裏巡邏、清潔過。當她問他們的時候,一個保安笑著:“鄭先生交了加倍的管理費,他說他的樓不需要任何人來管理,我們隻得遵循業主的意見。”

夏茉越想越恐懼怖,這裏必然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認識鄭車前的時候,他旁邊就有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那時候,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成了鄭車前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她後麵再也沒有碰到過。

她不敢繼續再想下去了,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拖出行李箱,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往裏麵扔,就像那個修理工說的,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一種若有若無的聲音隱隱地傳了過來--撕心裂肺的呻吟!那種呻吟仿佛就在耳邊,夏茉感覺自己的臉色一定變得像死人一樣蒼白。隻是她突然就停止了動作,她看到了一個影子。

慘白的燈光下,一個拉長的影子,就在她房間裏的牆壁上。她猛地回過頭,卻見鄭車前就站在她背後,目光陰冷。

“你想去哪裏?”

“我……這裏太安靜了,我想去我妹妹那裏住幾天。”夏茉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跟平常一樣。

鄭車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這傻妞,又胡思亂想了是不是。我去洗個澡,你乖乖地在**等我。”

衛生間傳來了水聲嘩啦啦的聲音,夏茉看著自己的行李箱,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逃走,還是繼續留下來,想著鄭車前對她的好,想著她們纏綿甜蜜的相處時光,在心底,她知道自己很愛他。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恐懼已經超出了對他的愛。那些女人,那沾著血的說明書,她知道,當鄭車前玩膩了她的時候,她很快就會成為失蹤女人的第四個,第五個,或第六個。

她拿了行李箱衝了出去,卻撞上了一個人,她尖叫了一聲,箱子甩了出去。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那裏,穿著很樸素,很幹淨,眼睛裏有著不易覺察的笑意。

鄭車前聽到聲音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噢,忘了告訴你,她是何媽,現在起,她是你的保姆。你不是覺得這裏太冷清嗎,現在,有她來陪你,侍候你。”

何媽向她鞠了個躬,然後把箱子拿回了房間,退了出去。

夏茉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她知道,她已經逃不了了,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鄭車前的手從背後摟住她的腰:“寶貝,那個修理工對你說了些什麽?”

夏茉渾身一顫,他怎麽會知道?

鄭車前自言自語般地說了起來:“他是我高中同學,你知道我們現在為什麽相差那麽大嗎,說實在的,論才華成績他比我好”

“為什麽?”

“這是命,命裏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誰都無法強求。所以,我擁有龐大的產業,而他隻能當修理工,而且這個小區的工作,還是我看在他是老同學的麵子上,介紹給他做的。所以你遇見我,是你的命。”

他用手指支起了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臉:“你真美。”然後他的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

他身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像雨水一樣落在夏茉的肌膚之上,夏茉忍不住地邊哭邊呻吟著。

眼淚朦朧中,她看到窗口貼著一張臉,她因為驚恐而停止了哭泣。

何媽的臉。

4

夏茉幾次想逃走,都沒成功,何媽像個無處不在的影子,那高大的身身軀隨時都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而鄭車前這幾天幾乎是天天來,成了夏茉無法擺脫的夢魘。她甚至想,自己當初怎麽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這幾天,每次跟鄭車前歡愛後,夏茉都會沉沉地睡著。第二天醒來,鄭車前已經走了。

這一天,她還沒睡意,有點頭疼,朦朧中,她感覺到有人輕輕地開了門,進入她的房間後,她聽到脫衣服的聲音。然後,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感到那氣息,根本不是鄭車前。

她狠狠地推開他,他冷不防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隻是當她看到他的時候,呆住了。

陳光!那個修理工!

她跳了起來,用衣服遮住了身體:“怎麽會是你?”

“你看不起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求求你,放過我。”

陳光歎了口氣:“我提醒過你,早點離開這個地方,這是鄭車前欠我的。”他點了根煙,然後緩緩地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直是死黨,雖然他很富有,我很窮。五年前,他強暴了我的女友,我打了他一頓,卻又不忍告發他。想不到女友再次遭強暴,不堪侮辱跳了樓。他聲淚俱下地跪在我麵前,並發誓,他的任何女人我都可以占有,我竟然答應了他如此荒唐的請求。”

“那麽,那些女人呢?告訴我,你們共享過的那些女人呢?”夏茉冷靜地說。

陳光發出野獸般地怪笑:“你難道沒聽到什麽聲音?”

“呻吟,呻吟聲?是不是?”夏茉覺得喉嚨發幹。

陳光點了點頭。

“是不是後園的那個小房子?你把其中一個關在裏麵?”

陳光又一次大笑:“是啊,誰叫她瘋了呢,我們隻好把她捂住嘴,關在裏麵。”

“還有一個是不是在遊泳池裏?”夏茉的牙齒在發抖,聲音也跟著顫抖,“還有一個你們在健身房裏把她殺了,對不對?”

這時,陳光的目光變得猙獰:“你太聰明了,聰明的女人是不應該活太久的。”

他一步步地逼近,當她退到門邊的時候,猛地打開門,準備逃脫,卻再一次撞上了一個人--何媽,她癱了下去,她知道,她的末日到了。

但是,夏茉卻被何媽拽到了一邊,然後隻聽見何媽一聲嚴厲的吆喝:“不許動,警察。”

她抬起了頭,隻見何媽手裏拿著一把槍,槍口對著陳光,而此時,外麵的警笛聲此起彼伏。

她再也忍不住,撲在何媽懷裏哭了。

5

這起殘忍的凶殺案轟動了全市,在鄭車前的別墅裏,找到了另外三個女人,隻有關在小房子裏的瘋女人是活著的,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一個在遊泳池裏,另一個,就砌在跑步房的牆壁裏。

對於這幾個失蹤的女人,警方早就懷疑鄭車前了,但一直找不到確鑿的證據,於是刑警扮作何媽來到別墅臥底偵查,才使案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何媽在未破案之前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隻能在暗中保護夏茉。

當何媽與夏末一起去看望瘋人院裏的女人時,她感到心酸,這麽漂亮的女人,應該像美麗的花朵般綻放,卻過早凋零了。是什麽摧殘了她們,虛榮?還是所謂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