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深度迷失

1

趙跡的辦公室位於某舊公寓樓的五樓。

這辦公室是他租的,雖然這裏的地理位置有點偏僻,但環境很幽靜,這種幽靜正是他工作所需的,他是一名心理醫生。

這天實習生小鳴帶著一個黑衣女子來到他辦公室,這個女人有著烏黑的短發,齊眉的劉海,穿著一件半露骨的絨線衫,可以看到兩塊很漂亮的鎖骨。隻是整個人看起來很陰鬱,目光有點呆滯。

他看了一下掛號本上的名字:徐亞顏。

他微笑地看著她,然後示意她坐下來:“有什麽可以幫助你?”

“我失眠,頭痛,一睡著就會做噩夢。四個月前,我遭遇了一場車禍,我丈夫開的車。我腦部受了傷,昏迷了兩個星期,而撞上的那個女孩沒能活下來。醫生說我的腦部已康複,沒什麽問題,但是我常常夢到與那個女孩子即將撞上的一刻,還有她驚恐的眼睛,我無法睡覺。”女人的聲音很細,說完了後就捂住了臉,很痛苦的樣子。

趙野看著她,說:“你需要心理調整,沒事的,很快會痊愈的,你跟我來。”

他把她帶到一個小房間,讓她躺在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小**,示意她深呼吸,消除雜念,然後拿著一根點燃的蠟燭,對她進行催眠。

徐亞顏起伏的胸部漸漸變得平緩,慢慢進入了深層睡眠狀態。看起來像一個睡美人。趙野輕輕撫摸著她的頸部,但又瞬間打住,然後他退出了小房間。

這一覺,徐亞顏足足睡了五個小時,蒼白的臉上也有點紅暈。趙野解除了催眠,讓她慢慢複蘇。

他給了她一張名片:“有問題隨時給我電話。”

徐亞顏點了點頭。

2

徐亞顏再次犯頭痛,她在疼痛中驚醒。摸摸身邊,空空如也。丈夫辛力並沒有回來。

疼痛感慢慢消失,而腦部卻開始變得很沉,像壓著一塊石頭。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感覺自己突然陷入某種茫然的狀態,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而她的身體開始接收所有的聲音,滴水聲,汽車喇叭聲,嬰兒的哭聲,飛機的轟鳴聲。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膨脹,像是要爆炸。

這時,她看到一個暗紅色的影子慢慢飄過來,那是一張女子的臉,這張臉似乎很熟悉,但又感覺沒有見過。

“你是誰?”她驚慌地縮到了床角。但那女子並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眼睛對著她,又似乎穿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徐亞顏又一次尖叫,“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把枕頭扔了過去,那枕頭卻直直地躺在那裏,好像拋進空氣裏,而沒有撞到實物。徐亞顏揉了揉眼睛,那女子不見了。

徐亞顏慢慢恢複了平靜。隻是不多久,她的大腦出現了某些破碎的片段,一個男人,一個出租車司機,被人劫持到野外,然後被殺害。屍體拋在草叢裏。徐亞顏感到恐慌,那情景是如此清晰。

她“哇”的尖叫了一聲,然後顫著手給辛力打電話。而他的手機卻是關機。折騰了很久,她在驚恐與疲憊中慢慢睡去。

3

第二天,徐亞顏打開當天的報紙,呆住了。

上麵登著一出案件,一出租車司機被謀殺,拋屍於野外。上麵還有幾幅照片,照片上跟徐亞顏昨天腦海裏出現的片段一模一樣。

難道自己有預知能力?還僅僅隻是巧合?徐亞顏再次感到頭疼欲裂,腦子快要炸掉。

她走到鏡子麵前,看到自己那張蒼白的臉,腦子再次膨脹,隻是這次看到的情景卻令她的心快要碎掉了。那是丈夫辛力與一個女人在**糾纏時的情形,雖然她看不清那個女人是誰,但女人的頭發很長,遮了大部分的臉這絕對不會是她自己。

“不,這一定不是真的,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她這樣喃喃自語。她打電話給辛力,辛力說他在陪客戶,現在走不掉。遲一點回來,說完就掛掉,徐亞顏盯著手機發呆。

淩晨兩點,徐亞顏聽到了開門聲。她假裝睡得很沉,辛力躺在身邊,有著陌生女人的味道。

“我今天去看了心理醫生。”徐亞顏說。

辛力嚇了一跳:“你還沒睡著?醫生怎麽說的。”

“他說沒什麽事,需要慢慢調整。”

“噢,那就好。”辛力應了一聲,然後就拉上被子睡覺了。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徐亞顏突然坐了起來,盯著辛力。

快要睡著的辛力驚訝地看著她:“怎麽了?”

徐亞顏的眼睛發著森冷的光:“你不是喜歡短頭女子嗎,我為了你剪了一頭的長發,你卻有一個長頭發的情人。”

辛力倒抽了一口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精神一直恍惚的徐亞顏怎麽會知道?他望著妻子那雙變得越來越大的眼睛,他感覺裏麵是一個很深很黑的洞,他隨時會有掉進去的危險。

那天以後,辛力回家的次數比往常少了,徐亞顏變得更加孤獨。

4

徐亞顏站在鏡子麵前,凝視著自己。鏡子裏的女人穿著紅色的細帶裙子,白皙的肌膚在豔紅顏色的襯映之下,如桃花般嬌豔。

她記得第一次遇見辛力的時候,她穿著就是這件裙子,辛力深深地被她吸引了。隻是,某些感覺與往事隻能永遠地成為過去。

她穿上細帶高跟鞋,拎著包,就去了趙跡的心理診所。現在,她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趙跡的心理診所,她喜歡那個男人溫厚的目光,讓她想起跟她熱戀時的辛力。而辛力現在的目光裏唯有冰冷。

當她上了樓,走到門口的時候,腦中突然浮現一些很**的片段,類似於色情片,是她與趙跡親密時的情形。她感到心跳加速,麵紅耳赤。

實習生小鳴看到她微笑地說:“趙醫生在裏麵,你進去吧。”

趙跡一抬頭,看著她進來,眼睛睜得很大,那眼裏裝的是驚豔。她想起那剛剛的幻覺,心“撲通撲通”的跳。

“你信不信有的人會產生預知的特異能力,你說是不是我大腦因車禍出了問題,因此擁有這種特異功能?”徐亞顏細聲地問道。

“國外有這種先例,並不排斥某種比較靈異的說法。大腦因為某種病變,或突然受到了震**,打開了逆向時光之門,突然開始接受某種常人接收不到的信息,或者說大腦皮層能夠事先接到這種信息。不過你比我想象中堅強多了,至少現在看起來比第一次來的時候狀況好多了。”趙跡說。

徐亞顏微笑地看著他:“我喜歡你對我催眠,可以睡得那麽沉。”

趙跡點了點頭,打開了小房間的門。她躺在**,低胸的短裙子,半露著胸,與修長的大腿,是那麽迷人。當趙跡拿著光源,示意她注視著那光源,她卻直盯著他的眼,然後一手鉤住他的脖子。那些在暗處萌發的情欲一旦焚身,就會爆發得極為激烈。

隻是趙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忙推開徐亞顏:“不,我不能這樣做,我們不能這樣。”

徐亞顏輕輕地說:“趙跡,我愛你。”

趙跡終究還是抵不過。

他們卻不知道,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

5

徐亞顏一回到家,神情又開始變得恍惚,有時會對著粉白的牆自言自語,有時會突然對著鏡子傻笑,常常令辛力覺得毛骨悚然。

淩晨兩點,辛力睡得正香,突然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東西落了下來,隨手往臉上一抹,濕濕的。他猛地睜開眼,看見徐亞顏穿著一件很古怪的旗袍,坐在**看著他,眼睛瞪得老大,神情詭異地看著他,手裏拿著一個冰塊,冰塊的水不斷地往下滴。

“你在做什麽?”他打了一個激靈。

“我好熱,老公。”辛力把她手裏的冰塊奪了過來,摸她的額頭,並不燙手。他把手放在她的眼前晃動了幾下,她卻目光呆滯,沒什麽反應。

他捧著冰塊,說:“你看,冰塊在我手裏呢。”然後他往陽台走去。

“我要,給我吧,好不好。”徐亞顏直直地跟了出去。

辛力把手放在欄杆的外麵:“你來拿吧,你會夠得到它的。”

徐亞顏把手伸了出去,差不多探出了半個身子,她說再遠一點也能夠得著。辛力心裏一動,搬了條椅子,站在上去,把手拿得更遠。他在心裏冷笑,你如果夠得著必定會跌下去,十樓,足以讓你這個瘋子斃命。隻是正當他這麽惡毒地想著時,背後徐亞顏的一雙手正用力地將他一推。

辛力像石頭一樣地落了下去,清冷的午夜傳來了沉悶的墜地聲。辛力來不及思考這是怎麽一回事,就腦漿迸裂了。

站在陽台的徐亞顏看了一眼下麵,發出一聲冷笑。

6

下午三點,徐亞顏戴著大框的墨鏡,出現在趙跡的心理診所,小鳴說:“裏麵還有個客人,不過應該快好了。”

她點了點頭,摘了眼鏡,點燃一根煙,坐在旁邊的候椅上,看了看四周。其實這個小掛號室,跟趙跡的辦公室應該是同一個房間,隻是被隔開了而已,而經過趙跡的辦公室必須先經過這個掛號室,就如進入那個催眠室,必須經過趙跡的辦公室一樣。趙跡的辦公室很大,很長,裏麵還有個長長的書架。

過了一會,一個神情看上去有點疲憊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她便進去了。

趙跡說:“這裏不能抽煙。”

徐亞顏卻沒有理他。

“辛力死了。”她吐出一個煙圈,臉靠著他很近,“這對你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趙跡的神色閃過慌亂,但是隨即變得很鎮定:“辛力?辛力是誰,我並不認識。”

徐亞顏冷笑:“不要再裝了,你們的陰謀我都知道。我知道辛力早已厭倦神經兮兮的我,所以便出高價雇你,讓我來到這裏,讓我變得更加恐慌與害怕,想讓我變成瘋子,然後把我送到瘋人院,或幹脆把我幹掉。若不是辛力提過有這麽一個心理診所,我怎麽會知道。”

趙跡的額頭冒著細密密的汗,徐亞顏繼續說:“我一直懷疑我怎麽會有那些預知能力,後來我知道你在催眠時做手腳,放了一些照片,對我進行記憶催眠,穿暗紅衣的女人,被殺的司機,還有辛力的外遇,這一切,都是你在辛力的指使之下,共同陷害於我,想讓我精神失常。可惜,你們萬萬沒想到有人會出賣了你們。”

“誰?”趙跡瞪大了眼睛。

這時,實習生小鳴走了進來,雙手攏在前麵,低著頭,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小鳴?”

“是的,當我開始懷疑你的時候,我就收買了她。因為每次從你這裏回去後,我的大腦就會出現某些更為清晰的幻覺。為了讓你不再加害於我,我便色誘你,而在辛力麵前,我繼續裝瘋賣傻。”

“但是,你絕對想不到,辛力的情人是我吧。”一直沒說話的小鳴突然出了聲。

徐亞顏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而小鳴把一直紮著的馬尾辮放了下來,平靜地說:“現在,你是不是想起照片上跟你老公在一起的女人了?”

“不,怎麽會這樣,不,這是怎麽一回事?”徐亞顏喃喃自語。

“你還記得那場車禍嗎?你們撞上的那個女孩是我姐姐,也就是他--趙跡,將要結婚的女友。我姐姐死得那麽慘,死得那麽無辜。我就要看著你們怎樣變心,又怎樣互相殘殺。”

徐亞顏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她驚恐地捂住了嘴:“不……”

徐亞顏尖叫了一聲,想跑出去,而門卻被關得死死的。她使勁地拍打著那門,怎麽樣都無濟於事。

“不用費力了,這門是遙控的。”小鳴拿著一個遙控器,開了又瞬間關上,然後她丟下遙控,拿出了一個裝滿白色**的針筒。

徐亞顏的身體被趙跡死死地壓住,而小鳴拿著注射器,一針就紮進她的肌肉。

此後,常常有一個短頭發的女人,裹著一條破舊的毯子,瘋瘋癲癲地在街上笑著,叫著,哭著,奔跑著。

某天趙跡看著神經失常的徐亞顏,心裏覺得很愧疚。雖然,她與辛力會有這樣的結局可以說是咎由自取,倘若當時撞人後沒有逃跑,或許他的女友還有救,而辛力也不會死,而徐亞顏現在也不會瘋。

他把徐亞顏送到了精神病院,他想,晚上應該可以睡個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