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尋找葉葦

光明的車子在大路邊停下,因為開不到裏麵去,光明帶著小魯順著一條兩邊都是葦草的小路走過去。

小魯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遠遠的,他看到路的兩邊變得越來越廣闊,有一個小草原般的平地,左邊是一片小樹林,看上去很幽暗,或許說,很清涼,但小魯對此地卻沒有一絲的好感。右邊是一座黑沉沉的大房子,那房子像一座廢棄的城堡,沉靜緘默,像是矗立了好幾個世紀。小魯感到奇怪,這年頭,居然還有這麽古老的房子,怎麽著也應該屬拆遷之內,也許跟這地方太偏僻了有關係吧。

而光明看著越來越近的老房子,心裏感歎,這老房子還是跟幾年前一樣,死一樣地沉靜。雖然是白天,卻看起來黑洞洞的,像無數幽靈終日棲息的城堡。光明甚至莫名地想象,夜裏的時候,會有成群的蝙蝠在這裏出沒,發出金屬一樣尖銳的叫聲。

他們在門口站了許久,上次,是葉葦開門迎接的,這次,他們卻是不請自來。小魯盯著那扇烏黑發亮的大門,“敲吧,你還指望有視頻遙控的電話門鈴?”

不過,還真讓光明找到了一個門鈴,隻不過是個按鈕而已,不知道有沒用,光明便使勁地按著按鈕,希望奇跡出現,按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麽聲音,想想這鈴八成是壞的,於是又敲門又喊著葉葦的名字,很久卻不見人來開門。

小魯說,“會不會不住這裏了啊,這幢房子看起來陰森森的,住在這裏怪嚇人的,如果是我,打死也不會住在這裏。寧可在外麵租間房子住。”

“我很了解葉葦在她母親離去後的生活,說實在的,一半出於憐憫,我對她很關注。這孩子,怪孤獨可憐的。我偶爾會跟她聯係,問她過得好不好。不過,她很孤僻,總感覺跟別的孩子很不同,但具體不同在哪裏,我卻又說不上來。她曾經在她舅舅家住了些時間,但是,畢業後,她還是搬回來了。看得出,她對這裏很依戀。”

光明停了一下,“或者說,是某種依賴。”

光明看著那扇本是暗紅色,但因為年代久遠,看起來黑糊糊的,而且因為掉漆而顯得斑駁的門,目光裏有著憂慮。

小魯說,“會不會出了什麽事情?這鬼地方,而且是一個女孩子住在這裏,如果出了事,還真的誰都不知道呢,估計一年半載也不會發……”小魯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多了,便硬生生地把說了一截的話吞了回去。

光明聽得更加憂鬱,“看來我們不動粗的不行了。”正當他們準備踹門時,門卻開了。

裏麵探出一張很年輕的臉,長頭發,頭發上別著一個紅色的蝶形發夾,卻不是葉葦。看上去,跟葉葦差不多年齡。她看他們穿著警服,很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們找誰?”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下,“葉葦在嗎?”

“噢,你們是找葉葦的,她上班去了。”

“上班?”

“是啊,她找了一份圖書館管理員的工作。晚上六點才下班呢,最遲七點左右就會到家的。”然後她看著光明說,“對了,你是光明叔叔吧?葉葦有提起你,我在電視上也見過你。”女孩的聲音突然歡快了起來。

光明點了點頭,“那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葉葦的同學,何柳呀。對了,先進來坐坐吧。

光明與小魯進去後,光明打量著屋子。裏麵跟六年前並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那麽陰森森的,雖然時間過去了那麽久,但是,這個地方,給光明留下的異常深刻的印象多年後仍不消散。令光明不解的是,葉葦是生於此房子裏的,她本人住在這裏並不奇怪,而這個何柳,怎麽會喜歡這裏。

“你也住在這裏?有多長時間了?”

“沒幾天呢,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專心練琴,因為馬上要參賽了,就想到葉葦了,我聽她說過她家的房子很大,也很安靜,所以就來找她了。”她指了指掛在牆上的一把小提琴,那是一把棕色的很普通的小提琴。

光明倒是聽葉葦提起過何柳,她的朋友很少,何柳好像是她唯一的朋友。葉葦偶爾會給光明打電話,匯報一下她的情況,包括成績與在學校裏的情況。在心裏,她把光明也當做朋友。但是,自從她回到老房子後,她好像就銷聲匿跡了。

而小魯在房間外轉悠,越轉悠,他就感覺自己越冷,像慢慢地潛入了深水之中。過道很幽暗,像是陷入黑夜裏。房梁上是那些黑糊糊,因為潮濕而產生的黴斑,還有一些細微的猶如被某種動物啃噬出的小洞,越看越讓他感到頭皮發麻。而過道的牆壁,看上去幽滑不平,像是長滿潮濕的青苔,裏麵可能隨時會有斷了尾巴的蜥蜴出沒,他動都不敢動,怕一伸手就會抓到一把。

四周很安靜,但他們的談話小魯什麽都沒聽進去,他折回去忍不住地問何柳,“你真的——喜歡這裏嗎?”

何柳很奇怪地看著他,似乎很不能理解他會問出這樣的話,“是啊,這裏很安靜,空氣又好,旁邊都是植物,為什麽會不喜歡呢?隻是——陰森了點啊,我才不怕呢。說實在的,我覺得這裏比城裏好多了,我可是個喜歡清靜的人,跟葉葦一樣。否則跟她也好不到一塊呢。”

何柳看起來比葉葦活潑開朗多了,紅潤的臉色也比葉葦陽光健康得多。光明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小魯,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嚇著人家小姑娘,其實他也不喜歡這裏。這裏太陰森灰冷了,有種人間地獄的感覺,但各人愛好不同,有人喜靜有人喜鬧,葉葦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幾年都相安無事,而且還那麽留戀。人跟人,就是那麽不同。

光明看了看時間,15點5分。他想他們可以直接去圖書館找葉葦。於是打算告辭了。

經過過道的時候,光明有意識地看著葉枚的房間,隻見那扇門緊閉著,門上,那個蓮花掛件已經不見。而在另一個房門上,卻看到那個掛件,一朵盛開的藍蓮花,那顏色與形狀看起來跟那片花瓣極為相似,但並非像他六年前看到的那樣閉合著。

光明指著葉枚的房間問何柳,“你知道這個房間誰的嗎?”

何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葉葦說這裏放一些雜物的,亂七八糟的,所以她鎖上了。”

看來,關於葉葦母親是怎麽死的,葉葦並沒有告訴她。否則,她估計也不敢住在這裏。

光明又指著那個有著蓮花掛件的房間問,“那麽,這個房間呢?”

“這是葉葦的。”柳葉說道

噢,蓮花。光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上麵的蓮花。那花是用紙折疊的,所以能夠自如地閉合。他想看看這蓮花門之內會有什麽,但是,門是鎖著的。

光明說,“你去過她房間嗎?”

何柳搖了搖頭,“她從不讓我進她的房間,每次她跟我聊天或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會來她安排給我的那個房間找我。她叫我除了這個房間之外,不要亂走,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想應該有她的理由。我不會破壞她的旨意的,也不想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何柳雖然看上去俏皮可愛,一派天真的樣子,其實心理很成熟。光明有這麽一種感覺。

走出老房子的時候,光明對著小魯,低低地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何柳提起葉葦叫她不要亂走的時候,用了‘旨意’這個詞?”

小魯眨了眨眼睛,“難道說……”

“對,除了皇帝、上帝,這些至高無上的尊者之外,還有誰可以配上這個詞?”

小魯眼睛一亮,“神?”

“對。不管是人是神還是魔,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葉葦在何柳的心裏,有一種很深的敬畏。現在這事越來越玄了,我總覺得跟這個老房子很有關係。目前我們不妨作一下大膽的推測,因為我們麵臨的絕對不是一般的案件,很有可能是一個組織,它極可能打著古埃及文化的幌子,然後從事某種秘密謀殺的活動,比如邪教之類的。如果邪教組織成立的話,葉枚之死,還有那個司機之死,都可能是那些邪教所為,你看,老房子那麽奇怪,我懷疑葉枚極有可能也是其中的邪教人員。”

小魯似解非解地點了點頭。

當他們出來的時候,光明看著老房子不遠處的那片小樹林,感覺甚為古怪。因為,現在的陽光正好,到處一片金燦燦,而那小樹林卻像那座老房子一樣的陰森,太陽的光,仿佛一照到那裏就被吸了進去。隻是當時他覺得這片森林有點怪異之外,並沒有發現這點。

光明覺得奇怪的是,他以前來這裏的時候,他怎麽就沒發現這片樹林呢,難道沒注意到?而小魯那時還沒有調過來,所以並沒有來過這裏。

走出小道,坐回車上的時候,光明一邊看著那片越來越遠的樹林,一邊想著,這麽大的一片樹林,我以前怎麽會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