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紅色小肚兜】

梁小司繼續因為五塊錢跟售票員理論著,雖然他說的沒錯,但是我承認自己是一個有點小虛榮的女生,當被大家圍觀的時刻,我難堪得恨不得從汽車窗口爬出去。

(1)

“檸檬,我要樂瘋了!我老娘終於顯靈了!”粗魯地將宿舍門一腳踹開,簫奈奈又將還窩在被窩裏的我給抓起來,“我跟你說,下午我就能見到塗冷了!!”

“塗冷啊,真的是塗冷喲!!”簫奈奈真像瘋了般,在寢室裏轉著圈,“哈哈,他竟然被荊城的電台從鄰市高薪挖過來了,這也是他從事DJ以來,第一次答應當麵與聽眾互動,就在春天文化廣場!”

我睜著朦朧的睡眼,懶洋洋地看著她,管他什麽塗冷還是塗熱,他解決不了我的學費,無法將梁小司對我的好與我對許子昭的喜歡合二為一,我就提不起勁。

不過,看在簫奈奈喜歡了他那麽多年的份上,我也真心為簫姐姐得償夙願而感到高興。

“你說,塗冷他喜歡什麽樣的女的,是現愛那種性感**的,還是山楂樹般質樸裝純的?”簫奈奈睜著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激動地望著我。

聽了她的話,我更加無力,艱難地說道,“奈奈姐,你隻要在穿著和言談上稍微那麽注意一點,正常一點,憑你那禍國殃民的姿色,是個男人都會臣服的,請深信!”

“啊哈,真的?”簫奈奈對著牆上她自購的大穿衣鏡,扭腰、翹臀,再用手甩甩肩頭熱辣辣的大波浪長發,“我也這麽覺得!”

信心百倍地一說完,她便風風火火地出門了。

簫奈奈一走,我長籲一口氣,準備埋頭繼續睡,突然記起今天不是周六?上個星期我不是找到一份兼職?

糟了!!已經接近中午。

我如簫奈奈第二般風風火火地洗漱整理,慌慌張張地出門了。

“不好意思,學長,我起晚了,沒有記起今天要上班。”在教職工宿舍的某個房間,我弱弱地向正坐在電腦前忙翻的江城解釋。辦公室的其它位子已經空了,顯然那些同事已經外出吃飯了。

“沒事,第一天能夠原諒,以後不要再遲到就好了。”他沒有看我,低頭查閱著一疊姿料,邊在電腦上操作。他戴著一幅細黑框眼鏡,比平時更顯斯文儒雅,今天穿的是亞麻色中長款外套,裏麵套著一件黑白相間的千鳥格羊毛衫。

瞬間,我不得不承認,江城是我認識的男性當中最會穿著最符合自己氣質的,我在好奇是什麽樣的環境,才能培養成他這樣令所有人都會舒服的感覺。

“學,學長,請問我要做的事?”

“噢,”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頭望了我一眼,取下眼鏡,“你還沒有吃飯,現在一起去吃中餐,下午再跟你說。”

還沒有上班就可以先吃飯,這麽好的待遇令我在心裏笑開了花,在一旁傻看著他取下眼鏡,關了電腦,然後取了鑰匙關門。

我默默地背著小包,跟隨在他身後,心想不曉得他們是怎麽從學校裏弄到關係,得到了租賃教職工宿舍做辦公室的機會,真是強大。

從樓道的消防栓裏反襯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接著便是矮小的圓臉的女生,除了濃密及腰的長直發,我看不到套在寬大休閑服裏的自己身上的一點亮點,甚至在他挺拔的反襯下,畏畏縮縮的我還顯得有些委瑣。

呸呸,我怎麽能這樣說自己了,我趕緊也學他一樣,將腰杆挺得直直的。

不知道這位江城學長為人怎麽樣,但至少作為一名老板,他對員工肯定是好的。因為我的中餐是他請的,不僅如此,而且請的是有漂亮姐姐彈鋼琴的高檔餐廳。

當時我還沒發現。是在幾枚樣式精致味道正點的菜被饑腸轆轆的我吃了個精光後,又開始享用餐後水果時,我大咧咧地說道,“學長,這裏的音響真棒,放的鋼琴曲就好像在現場聽的一樣。”

“額?”江城一挑眉,有些糾結地看著我,“這就是現場彈的。”

“啊,咳咳……”我假裝被嗆,上洗手間時,果然在餐廳帷幕的另一端看到一位美麗的姑娘在彈奏,頓時臉紅得像個柿子。

蒼天呐,我再怎麽村姑,跟著簫奈奈混江湖後,好歹也見了些世麵,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在這個江城麵前,我總發現自己會糗得不行。

(2)

工作室的幾個同事竟然都是IT班的男生,他們對我這個小師妹很是友好,但是又莫明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說是請我為工作室翻譯一些資料,而實際上,他們有事都不會說找我,我隻受江城差遣。

那些同事對江城都相當的尊敬,或許是因為他是老板的緣故。

但進一步,我便驚悚地發現,江城的資料大多是計算機方麵的專業術語,那些外文詞匯他比我認識的更多,抹汗,我為自己拿著不低的報酬做的這份不太能勝任的兼職,倍感壓力。

待遇福利這麽好,而且我又急需錢,我是怎麽也不能讓這到手的美差跑掉啊,於是不能幫上忙沒關係!

轉轉腦子,察顏觀色,我辛勤地幫忙打掃衛生,端茶倒水,向江城獻殷勤。

他也許是因為既然給了我機會,又不好意思再開掉我,於是幹脆接受了我的服務,不時地會呼喚聲,“麻煩幫我衝杯咖啡”,“麻煩幫我複印下這份資料”……

於是我光榮地悲喜交加地成了江城工作室裏的勤雜工,所幸兼職費用並沒有減少,我悄悄在心裏盤算下,做上幾個月,我欠的學費就能解決了!謝天謝地!

而梁小司在上次食堂事件後,沉寂了一天不到,如我所料又乖乖地主動來跟我道歉。對他,我絲毫不擔心,我甚至有種感覺,就算世界末日了,梁小司對我都不會變。

因為,他就是那樣的偏執和傻冒。

不過,現在我有兼職工作需要“忙”,便一再減少了對他的精神壓榨。

最意外的,我發現在工作室裏就算打打雜,原先死去活來的浮躁竟然漸漸平息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一樣,自虐似的有事沒事往回憶的痛楚裏鑽鑽。這就是忙的力量吧。

在我忙的時候,簫奈奈也鬧得上竄下跳。她將以前所有約會的時間利用起來,拉攏荊城電台的員工,隔山岔五,有人打來電話匯報,“塗冷要又要前往XX地與大家見麵了”“塗冷又收到了X封信Y件禮物了”……那氣勢簡直有望進軍國家情報局。

“簫奈奈同學,你覺得這樣現實嗎,就你跟塗冷這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有可能產生交集嗎?”看到她像踩雲裏霧裏,我不得不挺身而出,指出關鍵。

“怎麽不現實?李寧不是天天在電視裏教導我們‘一切皆有可能中’嗎?”她用溫軟的手指愛撫般地拍拍我的臉頰,“十五歲那年,我就認定了塗冷是我的男人。寶貝兒,相信你的姐妹,沒錯的!”

我無語地扳開她的手指,為她默默祈禱。我知道簫奈奈十五歲那年,正是她媽媽離世。我可以想象到那時的情景:一個對父親怨恨對生活絕望的美少女,整天以淚洗麵,然後偶然的某個機會,她聽到了電台DJ塗冷的某些影響指引了她人生觀世界觀的話語,自此“振奮了她的心誌,給了她重拾人生的信心”……

接著,人類曆史上又一部勵誌兼苦情的大戲產生了。我絞著手指,盡情YY著,一邊在課堂上惶恐地為盡日逃課神出鬼沒的簫奈奈喊到,一邊求遍中西方各路神仙保佑她不被輔導員抓個現形。

(3)

沒過幾個月,簫奈奈轟轟烈烈地出現了,而且手挽著塗冷的胳膊,在我們麵前笑得比春風還得意。

“這是我的男朋友,塗冷。今天他請大家客哈,甭客氣。”簫奈奈對班上平日比較要好,都幫她喊過到的同學說道。

一時間,男女生都暗自使勁打量著這位塗冷先生,五短身材,其貌不揚,站在青春靚麗的簫奈奈麵前,讓女生們都生出了一種見麵不如聞名的感慨,而男生們都信心倍增,伺機而動準備隨時對簫奈奈繼續出擊。

但不愧為電台情感欄目的資深主持人,塗冷不僅不苟言笑,裝酷成麵癱男,眼神還像鷹一樣銳利。

“姑奶奶,你還真的將塗冷搞到手啦?”在洗手間,我向簫奈奈表示自己的憤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禁不住美女的**。

“塗冷不一樣,我要做他老婆。”簫奈奈總是語出驚人,信心滿滿對著鏡子左右照照。

“可是你受得了他那麵癱樣?”

“麵癱又怎麽樣,這說明人家淡定,你沒有發現嗎現在各大選秀比賽裏前幾名的都是麵癱嗎?”她不在意地拿出粉撲補妝。

我回想下,電視裏的神馬男聲神馬朵朵節目,果然在腦海裏迅速搜到了幾個麵癱。心想,難怪自己活了近二十年都沒啥作為,就是因為喜形太易於色不夠淡定啊,我要不要從現在開始練習麵癱術呢?

我正要對著鏡子讓臉變得酷點,突然從鏡子裏反射出途經的幾個熟悉的影子。

我有沒有眼花嗎?

“奈——奈奈,你快瞧瞧外麵那夥人當中是不是有方圓?”

“你說夢話吧?”簫奈奈一怔後,淡定地問。

“我也希望。”我回答,因為我已經看清楚了,沒錯,外麵的那桌,不僅有方圓,還有許子昭。心裏又戚戚然,不知道為什麽命運總是會這樣,當我已經決心忘記許子昭時,他卻一而再地出現在我的眼前,仿佛在提醒我怎麽能輕易忘記那天下午的疼痛呢?怎麽能?

“方圓?真巧啊,你們也在朋友聚會啊?”簫奈奈沉著地上前打招呼,“那是我男朋友,我最喜歡的電台DJ塗冷。”

真不虧是簫奈奈,言語充滿力度,能夠將人一擊即中。與方圓同座的幾位對當年他與簫奈奈的戀情都有所了解,如今她這樣一出,都覺得不是讓方圓下不了台嘛。

“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方圓端著酒杯站起來,為她敬上。

“我怎麽感覺簫奈奈與那男人的敬酒充滿著殺氣啊?”我們桌上的男生發言道。

如幾年前一樣,理著平頭的方圓還是那樣的白淨和骨感,小眼睛閃著精明的光,他敞穿著一件白色的西裝外套,透著一股沉穩男人的味道。

坐在他身邊的許子昭,也朝這邊望過來,瞬間四目相對,喉間的刺仿佛卡得更緊了些,我難受得很,立刻低頭找茶喝。

我不知道簫奈奈是不是跟我一樣,覺得這餐飯是這樣的辛苦。

幾年的時光,我們都不再是當年的自己。在信陽初中的那些時刻,清晰如昨。人人都知道校花簫奈奈與高中部的老大方圓走得很近,當年少年艾亮因為追求簫奈奈,而差點被方圓打斷了脊梁骨。

而現在的他們,會在聽到別人的談論裏,唏噓那是當年的自己嗎?

聽說後來被學校開除的方圓在二中旁邊開了一家電遊城,與許子昭開始走的很近。

我們真是好朋友,曾經喜歡過的男生互成了好朋友,我們卻都成了傳說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4)

天氣漸漸轉熱,簫奈奈每天與她的真命天才塗冷約會著,將我閑置,我很是失落。

五一長假,江城的工作室也放假,更不想同梁小司單獨麵對這麽長的時間,所以我對簫小姐提出強烈抗議,“姐,你帶我走吧!求你,哪怕當一枚亮徹全宇宙的燈泡我也願意!”

“就你這點小能源還亮遍全宇宙呢!現在流行節能燈你不知道嗎?”她取笑我,但是還是義氣地拍拍我,“我的泳裝在家裏,跟我回家去拿吧。塗冷說他們家社區那的遊泳池很不錯。”

原本喧囂的世界一下子清靜了,可真不習慣。就像當我和簫奈奈回她的別墅時,她爹簫正大因為終於不再需要扔枕頭了,而感到惶恐不安。

他看到素麵朝天,穿著一件樸素的T恤加齊膝短裙的女兒,將我悄悄地拉到一邊,神經兮兮地問,“寧檬,奈奈那丫頭最近是有些不太對頭啊?她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你是她的好姐妹,可要幫我好好安慰安慰她……”

我看到跟他的名字一樣肥頭大耳的簫正大一臉的緊張,立即失笑,“叔叔,你放心吧,奈奈她沒事,她有可能是成長了懂事了,不想再讓你傷心……”

“真的,那就太好了!”簫正大信以為真,接著他又露出討好的表情,“寧檬,叔叔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她,你上次看到的我和我那新女朋友的事啊?

每當我聽到女朋友這個字從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口裏說出來,我都要一陣哆嗦,就像是以前跟簫奈奈在老男人堆裏玩的時候,總是能夠聽到那些要麽一臉橫肉滿口黃牙外粘綠菜葉的叔叔要麽骨瘦如材像幹癟外婆菜的爺爺級人物,賤兮兮地笑著,“幫哥哥介紹一個女朋友吧……”

那一刻,不僅是我就連久經沙場的簫奈奈都會忍不住崩潰,她常在背後裏模仿嘲笑他們,“小妹妹,我這樣的男人四(適)不四(適)合你啊——奶奶的稀爛的,都半隻身子入土了,還不怕精盡人亡!”

我的思緒落在簫奈奈那個“稀爛的”詞上,一時沒忍住,表情變化有些微妙,簫正大頓時以為我不願意幫他保密,立刻使出殺手鐧,痛苦地皺著眉頭捂著胸口,“哎喲,哎喲,寧檬你不懂叔叔的苦悶啊,多少的錢多大的房子也解決不了叔的寂寞啊……”

“停停,我沒說不答應你啊叔。”真真受不了,不就是又與一個看上去年方十八一枝花的嫩模出雙入對嗎,不僅是我就連簫奈奈

她也不知撞見過多少回了。當然這些話是萬不能跟簫正大說的,他的胸口會很疼很疼的喲。

再也沒有什麽比一些人的“寂寞”與“苦悶”好笑了,一天花著人家勞作一年的金錢,徜徉於聲色犬馬,然後與人家比苦痛?

看到簫正大鬆馳的營養過剩的臉,我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自家那三間破房子裏,爸爸那幹瘦的身材與老早的白發,為了我和弟弟的學費,他要在暗黑的夜裏糾結歎息過365天,他是否還有時間去想“寂寞”這個看起來這麽上檔次的事情?

雖然自我上中學時起,他三番五次地想讓我輟學,意圖犧牲女兒成全他兒子的錦鏽前程,雖然我為四處借錢籌款上學的辛酸怨恨過他,寄宿後便很少回家與他們聯係,可是現在,突然的,我覺得其實我不應該那麽怪罪於他……這個周末,就給他打個電話吧。我想。

(5)

麵對簫奈奈那些性感範十足的泳裝,我捏著肚腩上的肥肉,欲哭無淚。塗冷開的車就在小區門口了,他們家該死的別墅區除了昂貴的生活用品,沒有泳裝專櫃。

“簫奈奈,你買一件稍寬鬆質樸的泳衣會要你命啊!”我試了一件件,最後懊喪地坐在床頭抱怨。

“咳,小檸檬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急啊!”她想了想,踩著椅子從衣櫃的最頂端翻出來了一堆紅綢布,扔給我。

“這是什麽?小肚兜嗎?”我拎起來一看,細吊帶的泳衣雖然寬鬆能夠遮住我的肉肚,可是紅紅的怎麽看怎麽像古時候的姑娘們穿的小肚兜。

“你可別嫌棄,這是我十五歲時老媽給我選的,那時的夏天她常常帶我去遊泳,說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簫奈奈從椅子上下來,撐著巴掌大的小臉回憶道。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的家裏窮的叮當響,我媽隻會擔憂我們長個新一年的夏天又要添新衣服,人跟人一比,又生出了羨慕忌妒恨。

唉,所以,這個時候還挑什麽挑,我將那肚兜一樣的泳衣塞進了我的包裏,跟著簫奈奈下樓。

“老豆,我和簫奈奈去遊泳了啊!”出門前簫奈奈大聲朝躲在後花園裏打電話調情的簫正大喊,這稱呼她是從電視上學的,她說這樣喊更能體現作為一個紈絝子弟的特質。對了,她向來以身為一個敗家子為榮。

簫奈奈跟我在車子裏嘰嘰嘰喳喳,塗冷除了最開始的跟我的招呼,隻黑著臉悶聲開車,要不是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的麵癱,真會讓人感覺他對人有意見。

到了塗冷家,我終於明白學了很多年的這個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家雖然不是簫正大那種暴發戶式的別墅,但絕對是高檔社區裏的精裝,小區裏的配套設施比簫家那裏更齊全先進,簫奈奈悄聲在我耳邊說,“呐,這就是低調的華麗!”

我一個村姑,一再地置身於這樣的環境,有些沉不住氣地東張西望。複古的歐式風格外觀,就連亭台樓閣都那麽講究,三三兩兩衣著華貴氣質非凡的人在綠樹間穿梭著,看樣子都是矜貴一族。

陡得,我發現了一抹稍微不和諧的高大背影,是個男人,頭發微卷,穿著一件緊身的粉紅花襯衫,身材好得就跟T台男模一樣。我猜他所從事的職業跟明星有關係。

“看什麽呢?”簫奈奈好奇地湊過臉來順著我的視線看,我立刻轉移視線,“沒啥!”我可不想再被她貼上“悶騷”的標簽,經久嘲諷我。

到了社區裏那大得令我心潮起伏的室內遊泳館,簫奈奈那個見色忘義的小妮子,拉著塗冷去一個角落裏親親我我去了,讓我一個人在這一端的水裏玩。

雖說是五一,但是人並不多,或許大家攜親朋友好友外出旅遊了,這下方便我們幾個,我在更衣室換上那個肚兜似的泳衣,扭捏了片刻伸頭看看更衣室外麵除了工作人員並沒有幾個人,還是勇氣地穿著它跳進了泳池。

這麽熱的天,幹淨清涼的水可真是舒服啊,我一個人遊來遊去,玩了片刻便原諒了簫奈奈重色輕義之舉了。

深吸了口氣,我又潛到了水裏,我最愛這種潛水泳……正當我遊得不亦樂乎時,忽然一隻腳好像蹬到了什麽東西,我驚叫著浮出水麵,發現這個遊泳館還有機關,我遊到了邊上的一個小房間,再然後,驚恐地發現,麵前一張放大的同樣濕漉漉的臉。

“啊!!!!”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衝進了雲霄。

(6)

“非禮?殺人!救命啊!!”在自己的嘴巴被對麵的人用寬厚的手掌捂住前,我的思緒連連地跳躍,驚謊地尖叫求助。

“吵死了!你這女人哪裏來的!再不閉嘴我將你扔出去!!”對方凶狠的眼神和表情立刻起了作用,我趕緊識相地噤聲,他也接著放開了捂住我嘴裏的手。

“哈,紅肚兜?你是從哪裏來的小朋友?”男人近距離地打量下我,稍即失笑。

“你才是小朋友了,姐姐都上大學了!我靠。”他的胳膊可真粗啊,緊張時說髒字可以強裝鎮定這也是從簫奈奈那學來的。

“上大學就不是小朋友了?果然真的是小朋友。”他笑笑,很立體的臉做出一個好看的審視的表情,“你應該不是小區裏的吧?”

“是不是,關你什麽事啊?”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慢慢地遊向背離他的方向。

“嗬嗬,你莫明闖我的私人遊泳池,你說關我的事嗎?”他突然露出壞壞地笑,跟著我齊頭並盡地向前遊。

這該死的遊泳館還聯接著私人的?真變態。

我心裏一慌,想他跟著我幹嘛,他看起來比學長江城還要長幾歲,二十六七左右,雖然他長得比較好看,年紀離猥瑣的老男人也還有一點距離,但是我不能保證他不是電影裏的那些喜歡肢解的變態男。

我不再理他,急速地潛入水中,向這個小房間外遊去。

終於到了外麵的遊泳大廳,見到正著急尋找我的簫奈奈他們,我竟然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簫奈奈,就是因為你重色輕友,我差點被變態男抓住。”

“變態男?”塗冷在一旁好奇地問。

“沒事了沒事了,乖。”簫奈奈伸出手臂一邊擁抱我,一邊聳聳肩對塗冷說,“你不用在意,寧檬矯情慣了。”

我還沒來得及爭辯,塗冷又回答道,“這樣?我懂了,矯情者總喜歡放大悲傷。”

天,我真是逃離龍潭又入虎穴,我交的是什麽朋友啊我!!

“別生氣,我們開開玩笑罷了。”塗冷這樣說著,但是在他那一本正經看不到一絲笑容的臉上,我怎麽也感覺不出玩笑在哪裏,我無語凝咽。

跟著塗冷打開的房門,我們赫然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穿粉紅花襯衫的年輕男人。他看了我和簫奈奈一眼,然後顯得很是親切地衝我揮揮手,“嗨,肚兜小朋友!”

“你們認識?”塗冷和簫奈奈同時問我,我無言地搖頭,這花襯衫,不正是先前在遊泳池裏撞見的那個變態肌肉男麽?這是什麽黃道吉日啊,我悲憤地失語。

“這是我弟弟塗雨,他跟我不住在同幢,隻不時地出現在我的房間裏。因為他是這小區的開發商股東之一。”塗冷一麵幫我們倒茶,一邊表示無奈地介紹道。

塗雨絲毫不理會他的話,也不讓他介紹我們。隻是顯得十分熱情地湊到我麵前,“肚兜小盆友,你是哪個學校的啊?”

“問這幹嘛?”

“廢話,我好找你玩啊!”

我一下子被堵得沒話說,怎麽感覺這塗家倆兄弟都怪得很,哥哥其貌不揚,沉默寡言麵癱不說,弟弟卻生得跟模特似的,還熱情得有些虛假。真讓人懷疑他們是親兄弟。

對,塗雨給我的整個感覺,就像是假的,臉是假的,身材是假的,笑容是假的,隻有咄咄逼人的氣場是真的。

同樣的,江城也有強大的氣場,與塗雨的帶著強烈攻擊性的不同,卻是溫和的包容的。

什麽時候,我就發現,自己真的很少再去想許子昭了。沒人告訴我,這是該喜還是該悲。

(7)

“塗冷與塗雨真的是兩兄弟嗎,差別也太大了吧?”在離開塗家的晚上,我實在忍不住向簫奈奈提出我的疑問。

“是同兄弟,隻是‘小蝌蚪’不同,都跟他們媽媽姓。”簫奈奈無奈地對我攤手。

原來是同母異父。我躺在簫奈奈家那寬大柔軟的**,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遊神。丫頭可真好命,在家裏,我與弟弟上下鐵床式的結構一住就是十來年。

簫奈奈家客房很多,但是她喜歡跟我躺一張大**。

離開塗家前一刻,塗雨硬是往我的包裏塞了張他的名片,經過我嚴厲抗拒,他對我的稱呼從“肚兜小盆友”讓步到“小肚兜”……

淚牛滿麵的我,覺得自己的一世英明就毀在了從簫奈奈借來的紅色泳裝上了。這天夜裏,我果然做了泳裝噩夢——我穿著這件悲劇的紅色泳裝,走在街頭,接受大家的目光洗禮,怎麽脫也脫不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噩夢嚇得滿頭大汗地爬起床,打開手機,首先印入的是梁小司溫柔羅嗦的N條問候:

“檬檬,五一快樂。我本想陪你過一個快樂的節日的,可惜你有安排。”

“檬檬,今天是五一的第一天,你過得開心嗎?”

“檬檬,我想你。”

……

看了幾條,我就不想看了,將手機扔到一邊。簫奈奈從被窩裏伸出一隻爪子來翻了翻,“喲,酸死了!!為什麽沒有年度最佳矯情獎呢?我第一個挺梁小司,第二個挺你啊。”

“去你的!”

抗拒歸抗拒,可是對梁小司還是很愧疚的。

“簫奈奈,經過一翻糾結,我還是覺得不當你和塗冷的燈泡了,我自己打發時間去。”我說。

“你確定?”簫奈奈不信,“就你這甘心吊死在許子昭那棵樹上的女人,有什麽好創意對付漫長的生命?還不就是饑不擇食地去找梁小司麽?唉,你還是跟我們去玩吧!”

有時候簫奈奈說的話可真是難聽,讓我難受得真想用被子捂死她!

我就真不信呢,這麽好的如花生命,就真的會浪費在許子昭與梁小司身上?我總覺得我的感情路不會這麽簡單地延伸,隻是沒有料想到會有後來的那麽悲壯。

因為想不到,因為愧疚,此時的我,還真的決定慷慨地分幾天假期給我的“男朋友”梁小司。我可以想到,當他接到我這個通知時,有多麽的開心。

(8)

簫奈奈與塗冷外出瀟灑了,接到我的短信,梁小司果然以非同尋常的速度出現在了約定的地點。

一見麵,他就急於表現體貼似的問我手機話費是不是又沒有了要不要再幫我充些,他站在離我不遠處眼巴巴地望著我,透著一種類似寵物的無辜,我站在有些灼人的太陽底下,焦躁隨著悶熱在我的胸膛翻騰著,終於不耐地衝到嘴邊,“梁小司,你能夠不說話嗎,讓我安靜下行不行?”

他立刻靜默了,不知道在哪裏又將我得罪,但是不敢再挑戰我易波動的情緒。

我默默地走在前麵,向我們準備乘車的汽車站走去。梁小司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回電話,隻是會回短信,因為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對於這點,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可恥很可恨。

剛走到汽車站門口,旁邊一輛改裝的輕型小車突然對我猛按喇叭,我以為是那些試圖拉人的黑車,有些惱怒地瞪向駕駛處,但接著茶色玻璃徐徐放下,露出塗雨那種咋看咋不靠譜的臉,“HI,真巧哦,小肚兜你要去哪裏,我載你一程吧?”

我剛要回話,身後的梁小司跟了上來,“檬檬,你朋友?”

“才認識不久。”跟梁小司說完,我淡淡地謝絕塗雨的幫忙,挺著背向汽車站裏麵走去。

我們準備乘車去荊城聞名的湖心島上去玩,一上車後,售車員到我們跟前收費時說,“二十”,梁小司立刻驚叫起來,“怎麽二十呢,平時不是十五塊嗎?”

他不標準的普通話,以及比較大的聲音立刻引起大家的注目,他們先看看梁小司再打量下坐在他一旁的我,我立刻將眼移到窗外,如坐針氈。

“不好意思,假日這段時間遊客比較多,漲了一部分價。”

“你們這樣怎麽可以呢,就因為不要去站裏買票,你們就私自漲價是違法的……”

梁小司繼續因為五塊錢跟售票員理論著,雖然他說的沒錯,但是我承認自己是一個有點小虛榮的女生,當被大家圍觀的時刻,我就難堪得恨不得從汽車窗口爬出去。

最後他還是向售票員妥協了。我長籲一口氣,靠在汽車的坐椅上疲倦地眯著眼。梁小司幾次想將我攬在他的懷裏,被我掙脫了。

中途他也疲憊地打起盹,我的手機叮當響,是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

“小肚兜,那是你的小男盆友?可與你不般配哦,本周六下午三點我請你去名典茶莊吃飯,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