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將愛情進行到底】

“對,我離婚後就娶奈奈為妻,這是我自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心願。”方圓知道我要問什麽,用毫不遲疑的口氣回答我。

(1)

“活著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無所知。也不再得賞賜,他們的名無人記念。他們的愛,他們的恨,他們的嫉妒,早都消滅了。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上,他們永不再有分了……”

風吹著飄窗,簫奈奈曲膝坐在陽台上,喃喃地念著基督教的悼詞。日光照在她戴著麵紗的臉上,她的眼睛墨黑如一汪清泉。

別墅裏麵鬧哄哄的,是銀行派來的職員正在清算財產,打算將房子和家具拍賣。簫正大生前最後一筆“大”生意,令他虧光了所有還倒負債。算計她的正是早些時候他讓我保密不要告知給簫奈奈的那個小模特,他沒有臉再對簫奈奈,也知道再無法幫助女兒整容,他選擇了從36層上樓跳了下來,以結束一切。

簫正大隻舉行簡單的葬禮便火化了。簫奈奈沒有流眼淚,回到家也隻是麵無表情地重複著悼詞。我記得簫正大一直都是信佛教的,後來他認識了一個信基督教的女朋友,被她嘲笑老土不洋氣,他變改變了自己的信教。

縱觀簫正大的一生,幾分荒唐幾分壯烈結局他是這樣不負責任地拋下了簫奈奈。

仆人默默地各自散了,隻有唐媽前來安慰了簫奈奈幾句。

塗冷來過了,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仿佛奈奈不是他當下的女朋友,而是一個交情泛泛的朋友。

留在最後清理東西的隻有簫奈奈、我、江城還有方圓。

江城聞訊趕過來後,一直守著我們,沒有做聲地幫我們收拾簫奈奈的私人物品。方圓來了之後,從他手裏將那些東西都接了過去。

“奈奈,跟我回信陽吧。學校裏的假我已經幫你弄好了。現在你也沒地方可去,不如回信陽……”方圓站在簫奈奈身後,同她說。

“方圓哥,簫家在信陽的老房子早被簫伯伯變賣了。”我提醒他,畢竟他現在是結了婚的人,這個時候將初戀女友接到自己的新房裏去住,算什麽事。

“沒事。我不是還有店麵,暫時讓奈奈住店裏,我還可以幫她租房子住。”方圓仿佛已經拿定了主意,“你要上學,不像我工作那麽清閑,我有更多的時間照顧他。”

“這樣……奈奈,你自己覺得呢?”

“……”簫奈奈沒有回答,這幾天下來,任我們怎麽跟她交談,她都沒有回應。

悼詞念累了,她就一聲不吭地坐在一旁發呆。

此時是銀行限時搬離別寓的最後一天了,我們收拾好東西不得不離開,她也任由方圓將她帶到他的車裏。

看著簫奈奈的那個樣子,我心疼極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使勁撕扯著我的心髒,那麽的難受。

直到方圓的車開了好遠好遠,我還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這一刻,我是多麽恨自己的渺小無力,無法幫助我至愛心疼的人。

突然感到手指有了溫暖的氣息,江城不知道什麽站到了我的身邊,並且抓起了我的手。

我不敢回頭看他,這一刻我心亂如麻。我很感激當簫奈奈出事後,是他一直前前後後奔走,幫我們爭取到時間和帶走些許私人物品。可是,正因為他此刻的熱情以及那背後無形的力量,讓我感到害怕。

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就算得以機會與江城走近,我也不會幸福。並且,像我擁有這麽多沉重過去的人,還能有資格去獲得幸福嗎?

梁小司會在天國放我一馬嗎?塗雨不會在監獄裏繼續想折磨我的新招嗎?我不敢確定。

我也沒有回頭,隻默默地冷冷地掙脫了江城的手,背著他高聲說了聲“學長再見!謝謝你!”然後跑到遠處的公交站跳上了直達荊大的公交。

貼著公交車輛玻璃窗我而站,我看到江城仍站在原地,隨著車子的越開越遠,變得越來越小,我的心髒鈍鈍地痛了起來,其實我多麽想被他溫暖的手一直抓著。

可是我不敢,也不能。

(2)

與江城在簫家曾經所在的別墅群分手後,我一直心緒不寧。

我又一次拒絕了江城的親切,可是他明明那麽出眾,用所有旁觀者的眼光來看,我都是太不識好歹。他從來都是被眾女生追逐的對象啊,一再的碰灰再好脾氣的他也會有怨言吧,從而不再對我理睬。

又或者,就像是塗雨那種囂張慣了的人,越是不給他好果子吃他越是稀罕趨之若鶩。

江城學長是哪類人?

我既希望他從此不再與我聯係不再將我的心撩撥不定,又害怕他真的會那樣做。

這是一種怎樣的矛盾心理?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這些日子又亂成了一鍋粥,雖然表麵上還是如往常一樣平靜地上下課,在圖書館裏自習(遺憾的是沒有再遇到江城),唯一讓人欣慰的事是每天打給方圓的電話,所得到簫奈奈的消息都是樂觀的。

“奈奈挺好的,情緒穩定多了,偶爾還會開些小玩笑呢,雖然比較從前要安靜得太多。”

“寧檬,真驚悚,奈奈今天自己動手做了一塊拚色桌布。”

“現在奈奈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動畫片與睡覺,好多年沒有看到她這個樣子,真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寧檬,要是我們都能夠回到無拘無束的中學時代該多好啊……”我聽到方圓在電話感慨,聲音裏有悵惘。我記憶裏一直沉默寡言的方圓,如今變得有些令我意外。

“方圓哥,真感謝你照顧著奈奈。你放心,等我畢業了,我就工作掙錢給奈奈整容,她以後會幸福的。”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又變得無比煽情,每次給方圓打電話說起奈奈我都會想哭,鼻子裏酸酸的,

“你說傻話了,能照顧奈奈是我從小的願望。”方圓的聲音很輕微,可是我聽到了。接著我們都沉默了。

我能理解他的那種心情,可是現在一切又能怎麽樣呢,他已經結婚了,聽說他的妻子前不久為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

接連幾天陰沉沉,陰雨連綿。日子像被泡漲在水裏,難怪會動不動就鼻子發酸,眼淚就要掉下來。學校裏依然喧鬧,上下課時所有學生齊齊浩浩穿行在教學樓與宿舍之間的壯觀,每天清晨升旗時大家此起彼伏的抱怨聲……可是為什麽我會覺得世界裏這麽安靜?

沒有了任我怎麽叫也叫不起隻得掀被子的簫奈奈的賴床,沒有了梁小司永遠的愛心早餐以及那種像吉娃娃般無辜的表情,沒有了塗雨時不時壞壞的勾搭,沒有像神塔一邊遠在天邊的江城學長……

沒有了這一切,心裏空空如也,世界都是模糊不清的,每個人的舉止都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說話也總像有回聲一而再聽不清。

所謂青春,意義大抵在此,彼此見證了對方的成長。可是誰也說不清,那些一起成長的人,走著走著怎麽就不見了?

(3)

隔了這麽久,我又見著了江城。在一個很令人尷尬的時刻。

雨季還沒有過去,天空依然沒完的下著雨,我去郵局給簫奈奈寄包裹,是我給她買的她曾經最愛的荊城食物。

原本看著郵局沒有多遠,就沒有坐車,不料回學校的時候雨越下越大,帆布鞋全部濕透,每走一步都將像踩著蓄水池裏,走到學校門口,我趕脆脫掉雙鞋,赤腳回寢室,我看到在我這麽做後,周圍一些女生立刻效仿著。

赤足踩水的感覺好極了,就是回到了不通世故的童年,我們放肆地踏著水,很小心濺起老高的水噴到了路過女生的白裙子上麵。

“啊!真對不起!”我趕緊抬起雨傘,向白裙的主人道歉,一看到對方的臉,立刻失了色,“Mag?”

“同學你認錯人了,沒關係的。”明明是Mag的臉龐的女生,一臉純善的笑,她身側與她共撐一把傘的男生也轉過臉來。

“檸檬?”

“江城學長,是你啊,這位是?”我笑著,可是想哭的衝動怎麽也控製不住。

“噢,你好,你是江城的朋友?我是和雪。”那個跟Mag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向我伸出她的右手,她的身材可真好,高桃纖細,長長的手臂也那麽白皙細致。

“你好,我是江城學長的小學妹而已。不好意思,我手髒。”我提著鞋子跟她示意了下,然後跟她說,“再見!”

我沒有再看江城一眼。某種時刻,我的腦海時會響起簫奈奈曾經跟我說過的話,關於江城的可以形成一個係列的警言。

就如同當時我跟她說過的對於塗冷所有的不看好以及不祥的預感,她當時都沒有放在心上,如今我可以想象到,她現在回想起塗冷的一切,再對照我曾經的話語時,會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一樣。

我真的不願將江城學長也往那些話上麵靠,可是眼見的事實不容許我不朝那個方向想。

等我類似一種捉奸了的好笑心理,氣衝衝地跑回學校公寓時,我突然才想到那個女生,和雪?明明是Mag啊。

我怎麽會那麽輕易地相信她不是Mag,明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現實版的長相一模一樣的人還同時在出現在我的世界裏,怎麽能讓我相信。我想象力匱乏,無法將現實延伸到真有其事的電視劇裏。

由我的邏輯推導隻有一個可能,Mag與塗雨認識,她與江城在一起,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要麽她是想請江城學長幫助塗雨,要麽她是想報複他?

一個點便引起了一連串不好的聯想,說到底,江城都是為了幫我而發動了他平時潛藏的勢力,如果又因為我,他遭到Mag不好的對待,就像當前的簫奈奈的狀況,我無法想象自己不會崩潰。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那個不管是Mag還是和雪的行為。

我跟江城打了電話。

(4)

“學長,你對和雪不了解,怎麽能讓她這麽接近你呢?”學校附近的左岸咖啡裏,在聽說江城對和雪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後,我當即激動了。

“不是接近,隻是巧合遇見。說了那天她搭不到車來學校,正好遇到了開車經過的我,於是我順便載了她。”江城慢條斯理地攪動著咖啡,“寧檬,不要將一切都想得那麽喝複雜陰暗,是我主動載她的。”

他的一句“是我主動載她的”讓我瞬間無力,我討厭自己的敏感,隻是又找不到一種強大的力量來支撐自己,隻能睜著眼睛無力地看著他。

“和雪是個好女孩子,我看得出來。”

“那是你被她美麗的外表所蒙敝了。你們男人說到底都是以貌取人的動物。”我憤憤地反駁。

“這句話怎麽聽起來有股酸酸的味道。咖啡館裏有醋嗎?”江城說著,佯裝在空氣中聞著。什麽時候,雖然捉摸不透但是沉穩的他也變得像隻老狐狸一樣。

我氣鼓鼓的,卻顯得毫無辦法。

“嗯?怎麽啦,丫頭。現在咖啡也喝完了,還有什麽想法?”江城問,卻下意識地看了下手表。這個舉動立刻又刺激了我。

我脫口而出,“你這麽急!難道有約會?”

“是的啊。”倒一點也不客氣掩飾。

我倒抽一口氣,果然男人一變心,以前所有都可以被推翻。還是不久以前,他還抓著我的手呢,如今卻急著約會!?可惡,簡直太可惡了!

“我也要去!”我猛地灌下了一大口咖啡,掩飾自己說出這句話裏的心慌。

好半天,另一邊沒有聲音,硬著頭皮抬頭去看他,看到一臉的不敢相信,“你確定?”

“當然。”

“那好,你等我先打一個電話。”說著,江城便離開了座位拿出手機去洗手間的方向。

不就是打個電話報告一下要加個人嗎,用得著跑得一邊去通話吧?

越想越不平,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怨憤難平了呢?

不一會,江城打了電話過來,“走,我們先去楚嘉佳園。”

那是荊城裏相當高檔的一個社區,我一愣,“去那做什麽?”

“等和雪。”江城拿著外套去結賬,酷酷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想法。可是當下最重要的是,他約會的人竟然真的是和雪?我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氣著。

坐在江城的車裏,遠遠地看到立在楚嘉社區外麵的像超模一樣的和雪,我全身上下的細胞都仿佛被擠壓,胸悶無比。想象一下,自己站在王公貴族一樣的江城與模特一樣的和雪旁邊,怎麽看怎麽像隻不識趣的電燈泡。雖然長得還不到討嫌的地步,偶爾也會被人叫做清爽小美女,但是樸素得寒磣的我,跟大美女和雪一比較,就是一個天上人間。

就因為這外表上勢氣大輸,在江城的世界裏明明我先到,卻硬生生地被擠成了一個枚超大瓦電燈泡,我不被冤死也被自己電死。

看到和雪坐上了後座,我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我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自己與他們之間的落差。眼神卻要強裝鎮定地往窗外遊移。

“寧檬學妹,你下午沒有課嗎?”和雪斯斯文文柔柔弱弱地問,她跟簫奈奈同為大美女,一個是吐氣如蘭,一個連珠炮似的冒髒話。

“嗯。”我淡淡的,強裝大牌。

“你們真好玩。有空的話常常跟我們出來玩啊。”

“哦。”一聽就是假客套。

“待會我們去哪呢,城?”見我不冷不熱,和雪轉而跟江城說話。她這麽一叫,讓我立刻肯定和雪就是Mag,Mag就是和雪,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就是叫塗雨單字“雨”。蒼天,救救我吧,這個女人肉麻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江城正要回答,我趕緊搶答,“咱們去酒吧拚酒吧!”

一說完這句,江城立刻皺了皺眉,和雪嬌滴滴的聲音緊隨其後,“女孩子喝酒多不好,酒吧那種地方太烏煙瘴氣了,我最討厭去酒吧了……”

你就裝吧你,我向天猛翻白眼。心裏默念,Mag,你就等著,遲早我要扒掉你偽善的羊皮!

(5)

最終我們達成一致,來到海邊遊泳。這麽大熱的天,有人免費讚助的良好散熱方式我當然喜歡。對於和雪,我控製不住自己心裏對她齷齪的想法——她一定會覺得穿著泳裝可以一展她魔鬼的身材吧。

真討厭這種不知覺中就去對比的心理!

來到海邊的休閑沙灘。我選了一件遮擋皮膚最多的泳衣,和雪選了一件**麵積最多的三點式。看到修長的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沙灘上的男人們都有意無意地投來關注的目光,連賣泳裝的男老板也禁止不住目光留連,直到被他的老婆狠狠掐得叫了起來。

江城光著上身穿著四腳的條紋沙灘褲從更衣室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光著身子的樣子,雖然不是健壯的肌肉男,但肌膚緊致比例勻稱,他對離得不遠的我們露齒一笑,無比俊朗。

我的目光掃過他的胸膛,臉立地一紅,趕緊強裝淡定的低垂腦袋。身邊的和雪嫣然一笑,向他走了過去。頓時,兩個王子公主的人物站在一塊,傷害了周圍無數的目光。

“寧檬,我們先去那邊的淺水灣小試身手?。”江城朝我招手。第一時間,我想到的是和雪走向他時,他溫和的笑臉,以及那種一直UPUP向上的刺激指數。

“你們去吧,我去這邊,剛看到了一個熟人。”我擠出一個笑臉,轉身朝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和雪是魔是鬼,是帶著什麽樣的心理接近江城的,我都顧不上了,此時,我的嫉妒心理如此強烈,強烈到自己都感到慚愧,進而更加自卑。

我縮著脖子垂著頭,往人最多的地方擠去,感覺江城他們並沒有跟上來。

沙灘上的人那麽多,都是三五成群,卻哪裏有我的熟人,那是我為自己找的自以為是的台階。

我真失落啊,穿著嚴嚴實實的泳裝縱身往海裏一跳,清涼的海水浸了上來,將我的失落和莫明的焦躁暫時緩解。

但必竟是公眾娛樂場所,人逐漸增多,嘈雜聲越來越毒害耳朵。海岸邊水太淺,我竭力向遠方的深海邊遊去。避免沙灘工作人員發現,在逾越警戒線時我潛到了海水深處。

越遊越遠,直到身後紛擾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我才浮出海麵,長籲一口氣。抹掉滿臉的海水,睜眼往周圍一瞧,當即嚇了一跳。這是什麽鬼地方,不知不覺中,我不僅遠離了沙灘,還來到了這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海岸,四處除了隔幾步散落的灰色礁石,荒無人煙。倒吸一口涼氣,各種不好的畫麵都湧上了心頭,海盜啊食人魚什麽的。

不行,我得趕緊遊回去才行。雖然短短二十來年的人生,卻走得異常艱辛,一再地從有如情感牢獄的魔窟中逃離,怎麽能再次犯傻隻因嫉妒便喪了命呢。

屏住呼吸,再次潛入海裏,憑著記憶,我奮力往來的方向遊過去。可是越遊心越驚,抬頭看的四麵都是陌生海麵。轉眼,三四個小時便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的心也跟著溫度遞減變得冰涼。

許多往事在這個瞬間都湧上心頭,出現的那一個個的麵孔帶著遙遠的模糊感,令求生意誌突然變得無比強烈。這個時候我估計海邊應該沒有人了,我隻有奮力地遊上岸才能獲救。

努力著,我一遍遍地嚐試從各個方向遊去,沒看到最開始下海的海灘我再遊回礁石處,這樣子反複中,我終於找到了回沙灘的方向。

我們來海邊的時候已經很晚上了,經過了四五個小時,邊海邊的小販們都開始收攤,遠遠地看到沙灘上人影寂寥,遠處的城市華燈初上。

快要接娛樂海灣防護攔的時刻,筋疲力盡的我,突然感到腿部鑽心的疼痛,在這關鍵時刻,我的腿抽筋了!

(6)

在被海水溺斃前的最後一點清醒意識裏,一種想法突然冒了出來,隻要,隻要這個時候,江城出現在我身邊,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任何的過去,不管他背後又是多麽的複雜可怕,隻要,他也願意。

疼痛讓我喪失了所有的力氣,我竭力撲騰了兩上,水麵被濺起些微浪好,我便海水吞沒了,嗆了一大口水,呼吸跟不上來,窒息的感覺難受不已的時候,一首堅實的力量突然托起我的手臂,將我往上麵推。

我的臉浮出水麵,看到了緊跟著冒出海麵的江城。

“寧檬,寧檬。”他突然緊緊地抱著我,聲音時都是顫抖,我昏昏沉沉地倒在他的懷裏,接受到了他的胸膛傳遞過來的溫暖。我對他虛弱而滿足地笑笑,然後徹底暈過去。

躺在江城柔軟的**,蓋著他溫暖潔淨的被子,我悄悄地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出。我早已經醒了,隻是不敢將頭從被裏探出來。他將被子拉下的腦袋塞在我的下巴裏,閉著眼睛我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溫熱的呼吸撲在麵上,他的臉應該離我很近很近,近得我睜開眼就能看見他臉上的細絨毛吧。我的手心緊張得出了汗,他是要親我了麽?

……

我好害怕。

下一秒,臉龐上溫熱的氣息遠了再遠了。我剛鬆了一口氣,緊接著,額頭被他溫熱的手掌覆蓋,然後從眉毛起輕輕往上將我的頭發用手指攏上去,一次、兩次、又一次……就像是一隻小寵物被人一遍遍地用手撫摸梳順毛發般,我終於了解了寵物們那個時刻舒服極了的表情,因為此時的我正是那個樣子。

“丫頭,你還要裝睡到什麽時候?”

我舒服得正要真睡著時,陡然聽到江城開口說話,嚇了一大跳,不好意思地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睡著?”

“眼睫毛一個勁在抖,睡著才怪。傻丫頭,從來不讓人省心。”江城失笑,我的臉立刻紅了。

將眼睛完全睜開,看到江城燦爛的笑臉,彎彎的漆黑眼瞳裏都是亮晶晶的光。他的手掌還停留在我的額頭上。兩個人相視而笑,一股醉心的暖流瞬時從腳底衝到頭頂。

從來沒有過這種時刻,幸福到仿佛整個世界都飄著彩色泡泡。

江城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卻讓從許子昭那裏死心的我,再次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讓我覺得,愛情,在某個時刻,離我好近。

第一次體會兩情相悅的甜蜜。這種關於愛的喜悅感,跟許子昭和梁小司的都不同,對許子昭,隻是一味卑微的付出,偶爾從他那裏得到些微溫和的對待便滿足不已,而梁小司,心裏懷有的永遠是感動與愧疚。

想到曾經在糾結江城的好與自己的恐懼時刻,網上結識的一個姐姐曾對我,“衣服可以買到漂亮的,工作可以再找到更好的,旅行的風景點也可以自主選擇,隻有愛的人,錯過了就沒有了,年輕人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想太多了反而不好。”

是啊,差一點我就錯過了這種時刻醉心的甜蜜。我怎麽能這麽忍心再次放手,握在掌心的幸福呢。當江城自然而然地牽上我的手時,我反手將手指與他十指相扣。他舉著我們的相扣的十指往唇邊輕輕一吻。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江城和我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曾經我在他這套房子裏住過一段時間,從來沒有見他有朋友上門來找他過。所以這次的這個門鈴聲顯得突兀而奇怪。

“我去開門了。”江城放開手,再輕摸下我的臉頰,起身去客廳。

(7)

首先聽到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她在叫,“城,寧檬小學妹好些了嗎?”

我聽出來是和雪。江城難得上門的朋友竟然是她,前一秒的甜蜜此時有了些不舒服。因為她比我漂亮,而且對江城有意思,他也沒有明確拒絕她嗎,我不明白。

“她現在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江城的回答同樣的出乎我的意料,客氣中卻有些欣喜,接著聽到他在問,“你是怎麽知道我現住的地址?”

“哎,我正想說這個,城,你都不告訴我住的地方,害我幾乎問遍了整個荊大,最後在蔡老師那裏才打聽到……你都不請我進去喝杯水嗎?”

和雪的聲音跟她的人一樣,嬌滴滴的。江城沉默了片刻。

不要讓她進來啊,就說我要休息啊。我在心裏暗暗呐喊。可是這次並不如我所期待,沉默過後的江城將和雪邀請進了客廳。

隔著虛掩的門,聽到他們在客廳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我傻傻地望著天花板,頭腦裏一片渾沌。

陳奕訊唱“愛是妒忌愛是懷疑愛是種近乎幻想的真理……”,我想簫奈奈了,要是換成她,肯定會大聲地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吧,可是我隻能這種陽暗的小心眼在心裏一再生長發芽。

聽到和雪要進臥室裏來看我,我趕緊麵向牆壁裝睡。和雪對著我的背影說了一些“人際交往常用語”之類的話,我也以此回答,自始至終沒有轉身。

和雪識趣地告辭了。她走後,江城用力將我的身體扳了過來,“小樣,和雪特地來看你,你怎麽拿背對著別人。”

“她是來看你的!”我脫口而出,緊緊地閉著眼睛。江城突然玩興大起,竟然一個三歲頑童似的用指頭用力撥開我的眼皮,我被迫睜開眼,拿枕頭猛砸他,他笑著招架。

休息了一天,我一點事都沒有了,卻想簫奈奈想得緊。記得她從荊城被方圓帶回信陽的那刻,還是麻木的絕望的。

不知道這麽久的日子過去,她是不是真的如方圓所說,變得越來越好呢,也許他看到的也是奈奈假裝堅強的假象吧。想到奈奈曾經光彩照人的樣子,我的心裏就揪緊得疼。

我撥電話給方圓,追問簫奈奈在他身邊生活的細節。他遲遲疑疑半天後說,“寧檬,我要離婚了。”

“離婚?怎麽了?你老婆介意你照顧奈奈是吧。我早提醒過你呀,這樣吧,將奈奈送回荊城來,與我一起生活你放心吧,然後再跟你妻子好好解釋……”我不以為意地說,記憶裏方圓的妻子停留在他結婚那天的娟秀溫婉裏,應該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主吧。

“是我主動提出來的。”方圓打斷了我的話,令我的心一驚,“我們等兩天就去辦手續。”

我心裏一陣抖動,想起後來的見麵,他每次看簫奈奈的眼神,“方圓大哥,你該不會是?”

“對,我離婚後就娶奈奈為妻,這是我自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心願。”方圓知道我要問什麽,用毫不遲疑的口氣回答我。

我呆滯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奈奈她同意?”

“我現在沒跟她說,等我辦好最後的手續就向她求婚。還有,你放心,我會竭盡所能給她整容。”

“你對奈奈,我當然放心。”我小聲地回,再一次被震住了。

我和簫奈奈都知道,方圓現在的妻子不僅帶給了他圓滿的家,為他生了一個兒子,還有她的家庭背景能很大地影響他的仕途。

可是作為一個成年人,他為了簫奈奈,竟然全部放棄了,放棄了賢淑的妻子,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溫暖的家,光明的仕途……

愛情究竟能多大的魔力呢?取決於不同的人吧。生活中,很多人隻是需要一個伴,愛情對他們而言就是一種習慣,這種習慣可以被任何不討厭的人取代。而對於一些像方圓抑或像梁小司這樣我不能負擔其深情的人,愛情即是生命的信仰,可以成全他們自身的浪漫主義人生觀。

看電影《將愛情進行到底》裏,楊錚和文慧的各種結局,有生活殘酷的本身,也有很多自古以來大家對愛情表達方式的唯美憧憬。

我無法評價方圓的行為。一方麵是我最鄙視的拋妻棄子的行為,一方麵是證實了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的真愛。

童話裏的結束語,永遠是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在這生活本身當中,他們肯定也會為各種小事爭吵吧。就像方圓,就算他與奈奈真的相守一生了,他會任何事情不跟她計較嗎,不一定。

但生活是生活,於愛情,有時候,有足夠的勇氣和執念便足夠了。

(8)

我與江城一起去信陽去看簫奈奈。聽方圓說他已經辦好了離婚手術,即將帶奈奈去韓國。我拿出我身上所有的卻微小的金錢請假回信陽,江城提出陪同。

坐在江城的車裏,回到那片我出生成長的土地,街巷雖然有些變動,熟悉的氣味臂如鄉音飲食的特色依然沒變。

一中校外的網吧還是那麽地多,車子駛過一片有些年份的安置住宅房,那些帶著陳舊味道的小巷子在我的眼時變得模糊,遙遠的記憶像沒有擰緊的水龍頭開始點滴滲水。不知道兩年以前的那個“櫻緣招待所”是否還存在,依稀看到青澀的麵孔手牽手轉啊轉,轉到招待所前停了下來。

時光荏苒,如今的人依然還存在,隻是灰色絕望的心情完全推翻。

我偏過頭,江城英俊沉著的麵孔近在眼前,如此讓我心安。 我甚至不再願揪著從前,我明白了那是跟自己過不去,跟往事幹杯吧,再大的痛苦在時間慢慢的流淌中都會釋懷。

我伸出手去握江城扶著方向盤的手指,他便轉臉對我溫柔的笑,看,如此溫暖。

果然如方圓所說,簫奈奈的精神狀態比在荊城時好多了。她見到我,立刻像個孩子般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我,讓我差點透不過氣來。

“嘿,原來真愛的力量這麽強大啊。奈奈你的同性親密恐懼症呢?不治而愈?”我打趣她。可簫奈奈不是省油的燈,雖然蒙著麵紗,但還是那個簫奈奈,她立馬反駁:

“檸檬我該說你幸運呢還是倒黴,江城與梁小司這樣的極品的男人都能被人遇見,對了許子昭那混蛋的冷血也是人間少有——老娘縱橫男人堆裏二十年,什麽樣的胸肌沒見過,但你一個傻丫頭盡揀濃縮啊……”

簡直越說越人來瘋似的,在方圓江城麵色變灰前,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將她拉到臥房使她打住。

她一直不太讚成我跟江城湊到一塊,我本來以為此番她一定要進行教育,可是她沒有。

她中是平靜地說拉著我的雙手,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著我,“寧檬,其實我覺得我以前對簫正大所作的所有報複,都不怎麽值得,你看我最後還不是得回到方圓的身邊嗎。”

“人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個圓圈,最終都要回到圓點。所以什麽事情,要來就讓它來吧,再掙紮也沒用。包括江城對你的人生影響。”說到最後一句,奈奈抬起臉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在我還未明白這一眼的意義時,我帶著一點點惶恐以及一點點排斥,我開始覺得江城好了,因此就算是奈奈,我也不會明白他憑什麽就是不看好我跟江城呢。

我硬將我所有的錢塞給了方圓,在來的途中,已經聽到他的朋友談起,為了幫奈奈準備整容的錢,他將離婚後均分的房子都賣了,仿佛孤注一擲的賭徒,背負著拋妻棄子的罪名,在眾背親離中獨自英勇地支撐他的愛情。

“去了韓國我會找工作,我有證券從業資格證,不會讓奈奈受苦的,檸檬你放心。”

方圓對我說。昔日白白嫩嫩的小青年如今已經有很濃的青色胡渣,就像一個可以成為支柱的男人一樣了。

我送他們去機場,除了眼淚洶湧,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著他們的飛機起飛,江城攏過我的肩,柔聲說,“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默不做聲,江城偏頭逗我笑,“傻丫頭,你怎麽這麽愛哭。要少在人前掉眼淚,知道嗎?”

我低著頭沒有回答,繼續用紙巾擦著通紅的鼻尖。其實我一直在試圖偽裝堅強,可是越如此越控製不了敏感脆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