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琉璃燈火

一般休沐日,雲衍都是陪著寧瀟的,胭脂便默認雲衍今日亦是要在長秋宮用膳,便熟練的喚人準備幾樣雲衍喜愛的菜肴。小廚房裏,她聽剛從偏殿上了解暑的冰酥酪回來的丫鬟羨慕地說道:“我方才去偏殿送冰酥酪,瞧見陛下擁著娘娘,手把手教娘娘寫瘦金書。”

長秋宮的丫鬟都是讀過書的,況且雲衍的瘦金體寫得好這件事都從南齊傳到了北燕。寧瀟一貫是寫簪花小楷,並未習練過這鋒芒畢露,富有傲骨之氣,如同斷金割玉一般的瘦金體。

如今寧瀟與雲衍琴瑟和鳴,相敬如賓,胭脂自然十分歡喜,她正笑著,那侍茶的丫鬟見了她忙走過來說道:“胭脂姐姐,陛下說今日棲梧宮不必備膳了。”

“不必備膳?”這也是常有的事,胭脂問道:“陛下要帶娘娘去宮外遊玩麽?”

侍茶的丫鬟搖了搖頭,胭脂點點頭,囑咐大家不用忙活,她又看了看那一句焯了水的母雞和排骨,笑著說道:“這些下了鍋的肉菜,就給棲梧宮的大家打打牙祭。”

自然一片叫好。本來後宮之中,妃嬪宮裏的當差皆是美差,尤其是皇後宮中。而皇後和宮中的掌事女官又都大方,平日從未苛待、責罵下人不說,時常還有許多賞賜,逢年過節的獎賞更為豐厚。如今他們在皇後宮中當差,旁的宮人都是羨慕的不行。

處理完手上的事情,胭脂便端了新茶去了偏殿伺候,她來時,帝後二人走筆擱置,已經在那幅將畫好的仕女圖上書完了題詞,胭脂並未僭越上前去看那畫,否則定然一眼就認出畫中之人便是她的公主寧瀟。

雲衍拿了自己留在長秋宮的印,是以寧瀟幫他落款蓋章,寧瀟接過,剛將印章印在畫上,回頭想問雲衍些什麽的時候,唇便被他吻住。

以至於寧瀟腦袋一懵,想問什麽都給忘了。

這樣的場景,寧瀟害羞,胭脂卻習以為常。她憋著笑,仿若無睹地站在一旁,忽然聽雲衍吩咐道:“路途稍遠,備些小食水果,路上給娘娘墊墊肚子。”

“是。”胭脂俯身,正準備倒退出去,又聽雲衍囑咐道:“備些蜜餞果酒。”

寧瀟暈車暈轎,他都知道。

胭脂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沈晏清。

以往公主每每跋涉千裏萬裏的去找他,隻為見他一麵,多看他一眼,多在他身旁陪伴些時候,他可知道公主暈車暈轎,可知即便如此公主寧可忍受這樣的痛苦,也要去到他的跟前?

不自覺的,便是一聲歎。旁的丫鬟問她怎麽了,她搖搖頭,招呼人往馬車裏多塞幾個軟枕,讓寧瀟好坐的舒服些,可丫鬟告訴胭脂,早就備下了,陛下吩咐的。

好在馬車行駛的平穩,寧瀟並未有有太多不適,胃裏起初有些翻湧,但吃了蜜餞抿了些果酒,現在倒也覺得舒適了。

馬車不疾不徐往城郊駛去,停下來時,天已經黑了。

馬車裏點著琉璃燈,寧瀟也已經睡了過去,她起初是想靠在車壁上小睡一會,雲衍怕她嗑到腦袋,便一直伸著手護著她,護著護著,寧瀟便漸漸靠在了他的身上,最後竟然趴在他的腿上睡熟了過去。

胭脂掀簾,準備扶寧瀟下馬車時,便見著雲衍垂著眸,溫柔的看著寧瀟笑。聽見動靜,他抬起頭來,眼底是那琉璃燈火,他伸出手指比在唇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退下,想來是不想驚擾到寧瀟,一切等她睡醒了再說。

好在,寧瀟並未睡得太久,羽扇般的眼睫眨了眨,寧瀟怔了一會兒,發現馬車停了,便坐了起來。

“到了?”她正欲掀開簾子,手卻被雲衍擋下。

“到了。”雲衍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方絲帕,寧瀟以為他要擦手,卻不想他招手示意她坐過來些,要用這疊起的絲帕去遮她的眼睛。

雲衍道:“下車前,要先將眼睛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