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畫中人

五月初七那一日,正好是休沐日,雲衍不必上朝,擁著寧瀟睡到天大亮。

許是南齊四季如春,這才讓寧瀟覺得恍然,原來自己嫁來南齊,已有大半年的時光。

寧瀟躺在雲衍懷裏,並不知他早已醒來,怕吵醒她,便一直擁著她,噙著笑垂眸看著她恬靜的睡顏。玉手撫摸上依舊平坦的小腹,寧瀟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這大半年來,宮裏宮外都說她榮寵不衰,陛下幾乎夜夜宿在她的宮裏,誰人都知皇帝對皇後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隻是帝後沒有子嗣,始終讓寧瀟受人詬病。大家私下總在議論,看這沒有子嗣的皇後,還能抓住帝王的心多久。

從來帝王之愛,都是後宮粉黛三千人,雨露皆均灑,再色衰而愛弛。

似乎大多數人,都在等皇帝的誓言被自己親手打破,後宮有了新的美人而成為皇後失寵開端的那一天。

察覺到寧瀟在摸肚子,雲衍似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低頭在她發頂吻了一下,然後問她:“肚子餓了?”

倒是沒有,但寧瀟卻點了點頭。

雲衍起了身,寧瀟也準備跟著起身,伺候他穿戴,卻發現他隻是坐了起來,伸手從旁邊的小案上拿了一碟蓮子芙蓉酥來。

寧瀟剛起床,還有些懵,尚未能反應過來,手裏便被他塞了一塊精致的芙蓉酥來。芙蓉酥還有些溫熱,應是今晨做的新鮮甜點,瞧著時辰端上來的。

寧瀟張嘴咬了一口,還未咽下,雲衍那邊又遞了一杯溫茶給她。

她這才回味過來,覺得自己不成體統,瞧著雲衍帶笑的眼,若不是手裏拿著東西,寧瀟一時恨不得鑽進被子裏頭去。見她紅著臉,雲衍又裝糊塗地問她:“茶還燙著?阿寧怎的臉紅了?”

壞心眼!

寧瀟氣得大半天都沒與他說話。

因為下個月便是母親的生辰,寧瀟老早便在為母親準備生辰禮,雖然雲衍那邊定肯定會準備豐厚的生辰禮,但她卻想盡一份女兒的心意。

也許是成日在宮中無聊,寧瀟跟著秀坊女官學了刺繡,雖然手不如人家自小學習這個的姑娘靈巧,但修上一副心經送給母親還是可以的。

寧瀟還在賭氣,既不想理雲衍也不想去搭理他,便坐在窗前繡心經。

窗外,是琉璃葉底珊瑚幹,一樹紫薇立池邊。

案前,則是欹紅醉濃露,窈窕留餘春的含苞芍藥。

這時節,按理說沒有芍藥。可南齊四季如春,加之雲衍下令讓所有司農和花匠用心培育,是以除了冬日那幾月,寧瀟這兒隨處可見的便是芍藥。便是冬日,溫泉池旁也有幾叢特意培育出來的芍藥。

修了一會兒心經,寧瀟眼睛有些乏了,抬頭看到芍藥,淺笑嫣然。看到芍藥,寧瀟不免想起雲衍,她原以為他不在屋中了,一轉頭卻發現他不知何時讓人將文房四寶伺候了過來,對著她和這扇小軒窗,低頭走筆。

寧瀟放下繡繃,起身走了過去,起初以為他是在揮毫潑墨,寫詩作賦,走近一看,才發現他是走提筆勾勒,細細描摹的作著畫。

畫中景正是那扇小軒窗,和那一樹紫薇花。

而畫中人卻是她。

寧瀟是美的,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在北燕時,亦是有不少朝中新貴,風流才俊想要得到她的青睞,親手繪一副她的丹青小像相送,那些畫上的寧瀟同樣都是美的。

雲衍畫的她,也是美的,但美與寧瀟過往看過的畫像都不相同,雲衍的畫,沒有過多表現於她的華貴和近乎張揚的明豔之美,更多的是恬靜,是安然,是她眼角眉梢的那一抹旁人總難察覺的溫柔。

許是與雲衍相處久了,寧瀟的本性也暴露出來,並非時刻對他恭順,她看著他的話,反而抱起手臂“嗤嗤”了兩聲,佯裝怒氣地說道:“你好像把我畫胖了!”

然而,寧瀟沒有想到,雲衍會說:“皇後也給朕繡樣東西,朕的畫工或許就能精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