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告別

寧瀟沒有見沈晏清,即便知道,這也許是此生相見的最後一麵,她還是沒有見他。

胭脂不懂:“殿下,您跋涉千裏不就是為了見沈公子,如今人來了,您為何卻又不見?”

胭脂並非為沈晏清說話,而是心疼寧瀟。心疼她不遠千裏跋山涉水而來,明明是是想讓他帶她走,將沈晏清視作唯一的希望,將是將他當成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卻不成想,沈晏清卻成了壓垮寧瀟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起初更不懂,初七那日,殿下明明在綰月樓等了沈公子一天,為何卻讓她轉告沈晏清,那日她嫌天氣悶熱,便一直在客棧裏窩在冰鑒旁解暑,想著等人通報沈公子到了再去綰月樓,卻不知就這樣昏沉地睡了過去。寧瀟總是能有各種說辭,來掩飾她自以為的窘迫。

寧瀟這一次病得比以往要重一些,常用的幾種湯藥喝下幾日都不見效,最後隻得讓阿無抱著她去往神醫穀。

來此之前阿無還擔心華祁那個臭脾氣會不會好一番刁難才肯出手,卻不想華祁見到高燒不退的寧瀟氣得跳腳:“她不是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嗎?怎的能將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白瞎了我的好藥!”

原本寧瀟身上的寒症,在神醫穀的這些日子已被華祁化解了許多,最明顯的莫過於睡覺時不會手腳發冷,夏夜也不會冷醒。雖是氣惱,可若不是阿無不肯放手,隻怕華祁要親自將寧瀟抬進客房。

到底是華祁有法子,不消半日寧瀟便退了燒,之後幾日,寧瀟便在神醫穀將養著,直到寧潯又遣了人來。那些人依舊在神醫穀上麵的懸崖等著她,傳了信來,說是護送長公主殿下回宮,而實則……

這一次,寧瀟不做反抗。

馬車經過半秋山山腳下的臨江城,寧瀟鬼使神差地撩開珠簾,其實從神醫穀回京中走官道的話,並不經過臨江。可寧瀟偏要走一趟臨江,即便她反複告誡自己不去想,可到底還是不受控製,想著能再見她一眼。

寧瀟撩開珠簾,目光戚戚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飄著,在見到沈晏清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時,她的目光才算有了焦距。

她總能找到他,哪怕是在茫茫人海裏,她也總能一眼就找到他,這一次也一樣。

可除了沈晏清,寧瀟還看到了他身旁的柳絲若。胭脂順著寧瀟的目光自然是也看到了,她還在想寧瀟又該難過了,卻聽身旁的寧瀟極輕的哼了一聲,然後放下了珠簾。

胭脂想,若是殿下能像放下這珠簾一般,真正將沈公子放下,那該多好。

行進的馬車忽然停下,與此同時,喧囂的世界一瞬間變得寂靜起來,腳步聲行進至窗前,珠簾伶仃,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撩開,寧瀟轉頭,對上沈晏清如畫的眉眼,恍若夢中。

其實寧瀟有好多話想要對沈晏清說,可那滿腹的衷情與嬌羞,那些於初七日未能宣之於口的話,終究是死於腹中。

寧瀟緊咬著牙關,終究是開不了口,知道沈晏清喊她的名字:“阿瀟……”

他有多久沒這樣叫過她?

“果然是做夢……”寧瀟搖頭苦笑:“這個時候,我竟還在做夢……”

寧瀟伸手抹了一把淚,既然是在做夢,她便無懼在他麵前流淚。寧瀟再一次抬頭看向沈晏清,努力擠出一個笑,但卻比哭還要難看。她說:“晏清哥哥,我跋涉千裏,風雨兼程,隻為來向你告別。”

寧瀟放下珠簾,隻見那琉璃珠簾被日光照的璀璨,晃得她眼睛生疼,因此淚才會止不住的往下流。

到底是做夢。

寧瀟閉上眼睛,恍然間聽到胭脂叫她,再睜開眼時珠簾晃動,周遭依舊喧囂。寧瀟轉過頭,胭脂遞上來一碗冰鎮梅子湯,讓她解解渴。寧瀟這才發覺馬車並沒有停下,沈晏清也未曾來過。

她到底是沒能親口和他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