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唯真是暮止與雲蒼唯一的一個女兒。

亦是鳳族第二隻紫玉藍羽鳳凰。

唯真從她的鳳凰蛋中修養出來,在泉水熱氣之中望見自己的父母親。

一身紅衣的唯真跑到暮止跟前,鮮衣怒馬的模樣裏,眼底卻有一些傷情。“娘親。”

泉水咕嚕作響,暮止總歸是沒想到女兒的一魄去了趟人間,回來時那樣無拘無束的一個人,竟也學會了傷情。

暮止點點女兒的額頭。

唯真想起自己誕生之時,一縷魂魄下凡曆劫,劫數之中她是亡國公主,殺她愛她的卻是那亂臣賊子,她挨住母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因為唯真初生之前的景象與暮止當初一樣,都是蛋殼無論如何也頗不開的景象。也因為三界如今安泰,不存在落離之地屠族獻祭那種事情。所以,唯真從人間曆劫歸來以後,是自然記得自己所經曆的一切的。

寢殿內,唯真睡前將手中的一個冊子收攏起來,問暮止:“原來,我們紫玉藍羽鳳凰在初生之前,一縷魂魄會落入三界之中,提前曆劫。所以母親,您當初是曆了個什麽劫難?”

暮止覷了眼女兒收攏的手心,遙想起在落離之地所經曆的那些,道:“那時我去了落離之地。”

“落離之地?”

暮止點點頭,“那是妖魔魔物生活的地方,你有一個玉伯父,如今正是那裏的主人。”

“您也……”唯真頓了頓,“有情劫嗎?”

暮止笑道,她說:“算起來,曆劫的不是我,該是你的父親。我總歸是怎樣都愛上他的,倒是他心思煎熬。”

“父親?”

暮止於是將她同雲蒼的往事一一告知給唯真。

唯真聽了神情緊張,“若您不是那個皎月,我父親豈不是不會同您說出愛意了!那可怎麽是好!”

“那我也歡喜。”

“嗯?”

“咱們鳳凰所要的,是唯一真切的愛,寧願不要,也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暮止的臉上是淡淡笑意,唯真認真地瞧著那點笑意,又聽到母親說:“我若不是皎月。”

一道人影從門口進來,唯真抬眸去望,見她的父親雲蒼緩聲道:

“愛意就在心底,無人可知。”

“無人可知。”暮止得意地笑著:“無人可知——雲蒼神尊是被暮止帝姬所吸引。對她意亂情迷。”

“好了。”暮止將唯真的被子蓋好,囑咐她曆劫回來好生歇息。唯真一一聽了,卻在他們走後,攤開手中的那個冊子。

畫冊之上,那亂臣賊子的模樣桀驁不馴,他坐在一匹紅棕色烈馬上,手持劍戟指向她的脖頸,“朝野覆滅,公主若跟我走,便可活命。”

她笑了笑,從城門一躍而下。

這是她托母親從司命那裏要來的劫冊,那上頭有之後的故事。那位亂臣賊子後來一生位高權重,卻無一妻,一子,一女。五十歲上,在同一個城門,一躍而下。

“權與我,你這樣貪婪,全部想要。”

唯真歎口氣,手中燃起煙火,將這冊子燃燒了。

後來唯真去了一趟地府,見了一個不肯轉世輪回的魂魄。那魂魄卻不知為何死也不肯跟她走。

幽幽地府之中,鬼火泛出青綠色的光來,那魂魄望著她流下眼淚來。

前世,他是野心勃勃的兵馬卒,無所不用其極終於位高權重,通敵賣國,將王朝覆滅。

前世,她是他的恩人,待他權傾朝野時卻傻信他喚他長野大名。他以為那嬌生慣養,定然受不了亡命之痛,比起權府錦衣玉食,她會惶恐地選擇後者。

他以為權與她,都能得。

王城極高,紅牆與她的白衣那樣不相配,她縱身躍下,“誓不叛國。”

如今長野看著唯真,她就像一麵鏡子,照出了他的陰險狡詐貪得無厭。唯真瞧著長野的臉說:“好一個做鬼也不願意忘記我的樣子。可怎麽如今,見了我你卻不願意走了呢?”

長野見她,眼中生了畏懼。她就像一麵鏡子,將他照得一清二楚。他現在深情到不願意因為轉世而忘記她的舉動,純粹是虛假。一旦有更大的利益,他都會立刻丟掉她。如今這種情種模樣,是一種自欺欺人,騙得他自己都信了,而這一切不過是對於,在每一種選擇中他都會將她丟掉的一種代嚐。

見他垂下腦袋,唯真淡漠看向鬼差:“將他帶走吧,他此時已經明白了,他不過是做戲與自己看,看得自己多麽深情難得。”

“長野你,那個如長野疾風樣的你,早就死了。”她也在對自己說。

唯真毫無留戀地回頭,騎上一匹烈馬,闖入了上雲天的原野,“駕。”風吹動她的發絲,她意氣風發,朝著原野上的暮止雲蒼揮揮手。整個身形如同自由無拘束的風,像極了雲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