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少年們

在此之前,許願從未想過可以擁有如此熱烈的青春。

新學期開學第一件事,放好行李,許願去了622宿舍找柏千陽。但宿舍門緊閉,想必他們都不如許願那般期待開學,估計都想拖到最後一刻才返校呢。許願隻好下樓去走走,心裏納悶,柏千陽應該比自己更著急開學啊,他一定迫不及待想盡快開始辯論隊的集訓了吧?

走著走著,他到了公交站,一輛公交車停下,柏千陽背著書包從車上走下,隻見柏千陽麵容憔悴,兩個黑眼圈比熊貓還紮眼。

許願開心地迎上前:“老大,你來了!”

柏千陽也笑了笑,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新年過得怎麽樣?”

許願:“還不錯。”

柏千陽:“走,咱們吃餛飩去。”

許願:“我請你。我爸說了,滿十八歲,壓歲錢不用上交,發財了,哈哈!”

柏千陽:“早知道我餓三天啊。”

兩人來了餛飩店,柏千陽點了兩碗,狼吞虎咽起來。時隔一個月,短暫的分別仿佛讓大家的友誼更迅猛地發展了。許願喋喋不休地跟柏千陽數落著老家過年的無趣,無非是大人打牌,小孩兒看碟。有一天許願在叔叔家,大人打麻將,他跟表哥、表姐去租了一盤徐克導演的《青蛇》碟片,還以為是一部普通的仙俠片,結果全程纏綿,各種迷離的配音,畫麵也曖昧得不行,看得幾個小孩兒無比尷尬。一旁的大人叫嚷著:“你們幾個小孩兒都看的什麽片啊?趕緊給我關了。”最後隻好關了VCD,看電視台重播《還珠格格》。

柏千陽顧著吃,時不時抬頭看看許願,然後應和著。

吃完,他又點了兩杯可樂。

許願猶豫一會兒,突然說:“老大,你能推薦我去你們辯論隊當替補嗎?”

柏千陽有點詫異,眯著眼想了想:“你做替補?為什麽?”

許願的臉“唰”地紅了,他努力讓自己不那麽緊張地撒了個謊:“我……我想跟你一起,學點東西。大學生活太無聊,其他的社團活動沒什麽意思,你們不在,我也不敢去。你看辯論隊,這幾個人我也都認識,就讓我跟著你,哪怕打打雜、查查資料也行啊。”

柏千陽依然有點顧慮:“可你……你膽兒小,你行不行啊?”

許願:“我隻是做個替補,不用上場嘛。辯論賽又不像球賽,隨時罰下場換替補上,反正不是沒找到合適的人嘛,空著也是空著。”

柏千陽眼珠子一轉,“嘿嘿”笑了笑,放下調羹,湊過來小聲問:“你能幫我寫辯詞嗎?瞎侃我會,寫辯詞太費勁了。”

許願想也沒想:“寫!”

柏千陽得意地點點頭:“行!我去跟蘇暮雪他們說,你跟著我。”

許願興奮極了,突然提高音量:“好!”

柏千陽繼續埋頭吃著,他真餓了。今天返校之前,他一早帶了爸爸去醫院複診,拿完藥送爸爸回家,然後代表工友去跟建築公司交涉。對方怕把事情鬧大,所以又補發了一部分工錢,下午他急匆匆趕到學校時才想起來一天什麽也沒吃。許願主動要求加入辯論隊,說實話一開始他是有點驚訝的,但他寒假接了個酒吧服務生的工作,每天晚上八點上班,淩晨才收工,如果想開學後繼續做,的確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幫手在身邊。

柏千陽突然像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對了,一會兒辯論隊在文學院後山的楓亭開會碰麵,我差點兒給忘了,你跟我一起吧。”

蘇暮雪是長沙人,但她提前一天返校了,因為答應了應曉雨第二天陪對方一起去醫院。

應曉雨身體不好,家族遺傳哮喘。軍訓時她跟著其他所有人一起受訓,差點兒出事,多虧了蘇暮雪才及時穩住病情。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深,一個學期下來更是勝似親姐妹。

第二天一早,兩人一起從學校出發去了醫院。剛掛完號,兩人正要從南側上樓,看見另一側的樓梯有個熟悉的背影,他扶著一個老人。

應曉雨指了指,對蘇暮雪說:“那不是柏千陽嗎?”

蘇暮雪順著她的手看過去,果然是他,他應該沒有看見她們。隻是相比他在舞台上表白時的張揚與跋扈,還有那種揮灑自如的豪邁,此時的他就像另外一個人。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那位老人,另一隻手還重新整理了一下老人皺起來的衣領,看得出,那應該是他非常親近和疼愛的人。蘇暮雪說:“真是他,走吧。”

應曉雨:“不要打個招呼嗎?”

蘇暮雪搖搖頭:“他那麽驕傲的人,一定不想在這個時候遇見我們。”

說完,兩人上樓。

等待應曉雨檢查的時候,蘇暮雪坐在診斷室外的椅子上發著呆。她回憶著柏千陽剛才的模樣,竟然有些心酸。原來每個人都有被藏起來的另一麵,那麽,那個在食堂窗口偷看自己的男孩子許願,他又藏了些什麽呢?不知道誰說過,愛情其實就是一個互相探索的過程,最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渴望了解他的時候。現在自己對他這麽好奇,會不會是已經愛上他了呢?剛這樣想,蘇暮雪便馬上在心裏否定了,她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樣的橋段會發生在現實中,兩個人除了互相吸引,還需要建立起一種強大的信任與默契,這哪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應曉雨檢查完,她拿著藥單坐在蘇暮雪身邊,說:“大夫說還是老毛病,控製很多了,但還要繼續吃藥,拿完藥就回學校吧。”見蘇暮雪並無反應,她伸手拍了拍蘇暮雪。

蘇暮雪回過神來:“哦,好,大夫怎麽說?”

應曉雨無奈地笑了:“他說還行,繼續吃藥。”

回到宿舍,她們發現沙璿在對著鏡子試新衣服。沙璿的品位總是令人“著急”,她總是可以從一堆廉價的、花花綠綠的衣服裏挑出最可怕的第一名,更可怕的是她意識不到這一點,省吃儉用就為了買衣服,美其名曰“為幸福投資”。蘇暮雪曾跟她說過,幸福是不需要投資的,幸福應該是世界上最便宜的東西,但是它不能買、不能找,隻能看你有沒有緣分遇見。沙璿從不讚同這理論,不打扮漂亮,誰會注意你?你連幸福的入場券都沒有,又如何遇見幸福本人呢?

沙璿從鏡子裏看見二人回來,轉身麵向她們,問:“好看嗎?像不像伊能靜?”

蘇暮雪:“哪個伊能靜?”

沙璿不耐煩地解釋道:“唱《流浪的小孩》的那個伊能靜啊。上次去KTV,韓家閱的女朋友一直點她的歌,他們都誇她唱得像伊能靜,長得也像。原來韓家閱喜歡這款,我上次好像有點太嫵媚了,不合他的口味,我要改變一下自己的路線。”

應曉雨衝著蘇暮雪做了個鬼臉,然後拿著熱水瓶出去打水。

蘇暮雪說:“你還沒死心啊,他都有女朋友了。”

沙璿又換上一件:“我幹嗎要死心?我調查清楚了,那女的根本不是統招生,是自考班的,我覺得她配不上韓家閱,他就是一時鬼迷心竅。等他們分手了,我一定是他的第一人選,我得做好準備,隨時無縫銜接。”

蘇暮雪沒好氣地搖搖頭:“你可得多穿點兒,一會兒我們去楓亭開會,那兒在山腰,現在倒春寒,冷得厲害。”

沙璿:“我不怕冷,我是妖精。”

蘇暮雪拿出一麵鏡子照向她:“給我現出原形。”

沙璿翻個白眼,搶過鏡子,順勢仔細照了照自己的臉,又憂鬱地歎息:“我如果再瘦點就好了,‘伊能靜’比我臉小,看起來楚楚可憐,我這樣……看起來,那是相當霸氣啊。”

蘇暮雪懶得再搭理她,繼續擺弄著窗台上的君子蘭。

沙璿:“對了,替補你找好了嗎?”

蘇暮雪:“沒有,誰肯來做替補啊,不能上場,還得天天陪著訓練。”

沙璿:“總得有個人選啊,不然一會兒韓家閱該不高興了。”

蘇暮雪:“這才幾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沙璿又翻了個白眼,找出一支眉筆對著鏡子全神貫注地描畫著。這時應曉雨拎著熱水瓶走進來,沙璿跟蘇暮雪對視了一眼。

蘇暮雪:“曉雨,你加入我們辯論隊吧!”

應曉雨是新聞係的,因為新聞係人不多,所以並入了文學院。應曉雨當時並不怎麽想讀新聞係,但湖南媒體發達,新聞專業好就業,於是也就隨大流第一誌願填了聯大新聞係。新聞係的女孩兒們個個都風風火火的,學校什麽活動都有她們的身影。隻有應曉雨,是一個存在感極低的人,不爭不搶,也不愛拋頭露麵。其實她麵容秀麗,清湯掛麵的頭發,幹淨清爽,要不是總躲在光芒萬丈的蘇暮雪身後,早就成了聯大那群“洪水猛獸”的目標了。

應曉雨聽了連連擺手:“我不行,我不行,辯論賽太需要口齒伶俐和清醒的頭腦,我上課時回答問題,老師都總說聽不見,讓我大聲點,我去不是給你們添麻煩嗎?”

蘇暮雪把應曉雨拉過來,坐一塊兒,她說:“曉雨,其實替補並不用上場,但一個完整的辯論隊一定需要一個替補,以備不時之需,你平常陪我們訓練,幫我查資料,到時候比賽贏了,你也是辯論隊的一員,畢業履曆表裏多一道光彩,怎麽看都是好事啊。”

沙璿耍著無賴:“去嘛去嘛,咱們三個一起多好,你們都在,我在韓家閱麵前就更自信。去嘛去嘛,曉雨,等我跟韓家閱好上了,請你們吃海鮮。”

應曉雨看看沙璿又看看蘇暮雪,一臉為難。

蘇暮雪:“不出意外,上場的肯定還是我們四人,如果你擔心的話,可以先參與進來,如果實在不喜歡,也不勉強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試試,你是新聞係的,三年後得邁上工作崗位,你不是想當記者嗎?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這句話打動了應曉雨,她想了想,決定試試。沙璿高興得手舞足蹈,有兩位姐妹陪伴,她在韓家閱麵前就沒了最初的那種自卑感。蘇暮雪也很開心,總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又可以與好姐妹並肩作戰,何樂不為?

傍晚時,她們三個一起去了文學院後山的楓亭。

這是文藝青年的聚集地,湖水碧綠如玉,四周圍繞著茂密的絲杉,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候。沿路種植的美人蕉也開出火紅的花朵,與映在湖麵的晚霞相映成輝,成了一片獨有的美景。她們提前十分鍾到了楓亭,發現韓家閱已經到了,他像一尊雕像似的坐在石凳上看書,神情專注。沙璿心想,還真是切換自如,給女朋友喂葡萄時的**勁兒哪兒去了?想必是個雙子座吧。她一撇嘴,一聲“嘁”脫口而出。

蘇暮雪小聲問沙璿:“怎麽了?”

沙璿說:“沒什麽,我在猜韓師兄是不是雙子座。”

韓家閱放下手裏的書,站起來迎接她們,臉上帶著意外的表情:“沙璿,你怎麽知道我是雙子座?”

沙璿嘀咕著:“媽呀!還真是,沒有沒有,我就瞎猜的。”

韓家閱又看了看應曉雨,問:“這位是……”

蘇暮雪正要介紹,柏千陽帶著許願到了,柏千陽吃飽喝足精神也好,大聲嚷嚷著:“各位新年好,新年好,給大家拜年了!”

許願趁機偷偷看了一眼蘇暮雪,誰知與她四目相對,他趕緊移開目光,卻又看見應曉雨,發現原來應曉雨也在看著他。應曉雨羞得低下頭,朝蘇暮雪身後挪了挪。

韓家閱看了看許願,禮貌地問柏千陽:“這位是?”

柏千陽:“隊長,這位是我哥們兒,叫許願。”

許願鼓足勇氣:“大家好。”

柏千陽:“咱們不是缺一個替補嘛,今天我給帶來了,小夥兒挺不錯,長得帥不說,文筆一流,在校報上發表過文章,絕對能給我們辯論隊添光增彩。”

蘇暮雪和沙璿對視了一眼,表情略有尷尬。

沙璿不等蘇暮雪解釋,自己衝上前先嚷嚷了:“柏千陽,你怎麽沒跟我們提前說啊?替補人選我們早有了啊,這位,應曉雨,新聞係榜首,高才生。我們早來跟隊長匯報了,隊長也同意了。對吧,隊長!”沙璿對韓家閱擠眉弄眼,韓家閱好不尷尬。

應曉雨見狀,越發緊張,抬頭看了看許願,不料又與他四目相對。

許願戳了戳柏千陽,小聲說:“要不算了吧。”

柏千陽沒理睬許願,他稍有些激動地說:“替補人選不講先來後到,講的是能力。你們要不相信我兄弟,可以比比看!今天咱們這裏幾個人說了都不算,可以把選擇權交給院領導,梁文彬說行,就行,不然我不服。”柏千陽把梁老師抬出來,是有足夠的自信梁文彬會挺自己。他越想越覺得許願很有必要加入辯論隊,不然一個自己人都沒有,跟一群姑娘訓練,多沒勁啊。

韓家閱做和事佬:“別急別急,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要去麻煩梁老師,咱們好好說。”

蘇暮雪伸手握住應曉雨的手:“大家都別爭了,既然要一起作戰,怎能還沒開始就起內訌呢,讓人笑話。其實替補隻是一個名分,真正上場的還是四個人,既然柏千陽同學有自己推薦的人選,我們可以都吸納進來嘛,誰規定辯論隊的替補隻能有一個呢?依我看,配合我們工作的人越多,贏麵越大,我先表態,我同意許願和應曉雨都加入辯論隊。”說完,她伸出手,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微笑,那笑容讓人信服,也讓人覺得這春寒料峭的楓亭,竟然也不那麽冷了。

韓家閱趕緊伸出手,搭在蘇暮雪手上:“我也同意,蘇暮雪同學,大氣!”

沙璿見韓家閱伸了手,馬上效仿,輕輕把手貼在他手上:“我聽隊長的。”

柏千陽“嘿嘿”一笑,心想隻要許願入隊,管你兩個替補還是三個替補。他也伸出手:“行嘞,少數服從多數。”

他看看許願,撞了許願一下,許願也趕緊伸出手。兩個替補,更沒了負擔,應曉雨也愉快地伸出了手。

韓家閱:“預祝我們文學院辯論隊打遍聯大無敵手!”

蘇暮雪:“加油,不負眾望!”

大家齊聲喊著:“加油!”

穿著薄衫的沙璿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阿嚏!”

驚起楓亭旁的一群水鳥,它們從火紅的湖麵掠過,疾速地飛向天空。

一支六人的辯論隊就這樣成立了,楓亭成為他們的根據地。

韓家閱有著極強的領導力,成為讓他們心服口服的隊長。他們每天下了課就膩在一起,組成兩個小分隊模擬比賽,兩個月下來已經成了一支默契的隊伍——蘇暮雪做一辯,開場陳詞需要她的大氣與生動;二辯柏千陽,沒別的原因,他死乞白賴說自己適合站在一辯身邊,大家隻好同意;沙璿三辯,她攻擊性強,可以在比賽過半時再次煽動現場氣氛;韓家閱沉著穩健,自然成為總結陳詞四辯的不二人選;應曉雨和許願二人,這個團隊破例吸納的兩位替補,對於這個比賽也絲毫不敢怠慢,為了能讓文學院的辯論隊在辯論賽上一鳴驚人,他們每天都泡在圖書館查資料。

一切都如柏千陽想象的那樣進行著。他每天跟辯論隊的隊友們混一塊兒,與蘇暮雪低頭不見抬頭見,蘇暮雪再也沒有理由把他攆走。隻是每天晚上七點整,他都會找個理由離開,洗把臉,跑去公交車站,搭乘公交車去附近鬧市區的酒吧,換上工作服開始幹活。

這個酒吧因為離高校區不遠,平價消費,所以生意很好,因此柏千陽也偷不了懶。他很累,但人的心力是可以戰勝體力的,有時缺覺,昏昏欲睡,隻要看到身邊的蘇暮雪,他就打起了精神。

而蘇暮雪與許願也逐漸熟稔起來,但她對校報上那首名為《雪》的詩,絕口不提。她害怕聽到許願說,這首詩與她毫無關係。或許,這首詩真的與她毫無關係,可那又怎樣呢?命運讓他們在此刻走到一條戰線,若有一天,命運安排他們越走越遠,那首詩是為誰寫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學校一共十六個院,比賽按金字塔淘汰製,分為四個階段。初賽抽簽,文學院抽到了生物科技學院,辯題是“大學生在校期間適合談戀愛”,文學院是正方——適合。

楓亭裏,六人有些垂頭喪氣。

柏千陽把筆往石桌上一扔:“得了,直接棄權吧,盡管我無比讚同正方,但作為辯題,這太不公平了,在大眾的傳統認知裏,我們完全處於劣勢,校領導們怎麽會讓我們獲勝?”

沙璿無精打采地說:“就是,大學生在校期間適合談戀愛,如果這能成立,算什麽導向,校領導天天念叨,聯大是個學習的地方,不要隻顧著卿卿我我,現在讓我們說服評委,可能嗎?”

韓家閱緊鎖眉頭,其他人沉默不語,倒是蘇暮雪有種雲淡風輕的冷靜。

沙璿:“隊長,怎麽辦啊?如果我們初賽就輸了,梁文彬會不會把我們給開除了啊?堂堂聯大第一大院,還是文科院,結果辯論賽初賽就輸給一個理科院,說不過去吧。”

韓家閱:“大家冷靜冷靜,學校準備這樣一個辯題,我們考慮到的,他們一定也考慮過,既然無法改變,就從容應對吧。”

柏千陽一臉不屑:“隊長,如何從容,我柏千陽真輸不起,不想丟這個人。”

許願與應曉雨對視一眼,他們不敢隨便發言。

蘇暮雪:“你們太悲觀了,我反而覺得,我們贏麵挺大的。”

其他五人麵麵相覷,不解其意。

蘇暮雪站起來,走到湖邊,思索半晌,回頭說:“你們覺得辯論賽,贏的那方,在一般情況下,為什麽會贏?”

韓家閱:“邏輯。”

柏千陽:“配合默契。”

許願:“辯詞精彩。”

蘇暮雪:“你們說的都對,但我們至少可以明確一點,辯論賽上,贏家之所以贏,一定不是因為他們說服了評委證明自己的觀點是對的。因為世間萬物都有其兩麵性,沒有哪一個觀點是絕對正確的,也沒有誰可以真的說服誰,這才給我們提供了可辯的空間。那麽靠什麽贏呢?靠的是你們剛才說的——每個人闡述觀點時是否表達準確,在自由辯論時是否鋒芒畢露,團隊協作是否默契。他們可以不讚同我們的觀點,但隻要他們認同了我們在這次比賽中的表現,我們就能贏。反過來說,專業的辯論賽,不會因為贏家贏了,他們的觀點就被理解為成立。我們這次的辯題,恰恰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如何將一個大家都認為必輸的論點,說得有理有據。辯論賽的結果,是正反雙方交鋒的結果,辯題本身並沒有結論。”

柏千陽:“有道理,那我們該怎麽做?”

蘇暮雪:“‘大學生在校期間適合談戀愛’這個辯題,我看到的不是‘戀愛’,而是‘適合’。馬斯洛需求理論告訴我們,愛情的三要素是什麽?**、理想和責任,大學生作為成年人,是絕對適合的,但適合並不代表必須為之,適合是一個客觀事實,不是要求,更不是綁架,我們隻要闡明為什麽適合即可。”

韓家閱:“說得好!我這個隊長真是自愧不如。”

幾人興奮得鼓起掌來,不再愁雲密布了。

蘇暮雪:“與其抱怨,倒不如馬上開始行動。距離初賽隻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按照這個思路,我們分頭準備三天資料,寫好各自的辯詞初稿,兩天後我們楓亭再見。另外,我覺得,還有個對我們有利的重要因素。”

韓家閱:“是什麽?”

蘇暮雪:“不同於我們在這兒怨天尤人,對手一定覺得自己穩贏,在抽到辯題的時候就開始輕敵了,我們好好加油,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加油!”大家伸出手,大喊一聲,聲音裏充滿了力量。

淩晨,響起敲門聲。許願爬起來打開門,門外是柏千陽。

許願有點意外,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見過柏千陽了。他小聲問:“你怎麽來了?”

柏千陽把書包朝椅子上一扔,脫了上衣和牛仔褲,鑽進許願的被窩。他伸出頭,笑眯眯的模樣:“睡覺,快,困死了。”

許願輕輕關上門,怕吵醒舍友,也爬上床:“你才回來?這都幾點了?”

柏千陽:“沒怎麽,想跟你聊會兒了唄。”

許願掀開被子,天氣漸熱,已經是初夏了。他又問:“你最近怎麽總是神出鬼沒啊?隻有一周就要初賽了,天天晚上都見不著你人,我還得跟蘇暮雪撒謊,說你一個人閉關修煉,你到底去哪兒了呀?”

柏千陽:“初賽算什麽,不是有你嗎,把稿子給我寫好,我照背就是。”

許願:“你不跟我說實話,我不寫。”

柏千陽:“你小子怎麽說話不算數呢!”

許願:“是你沒把我當兄弟啊,我總得知道你在幹嗎,不然怎麽幫你圓場?我答應你的一定寫,但你也必須告訴我,你晚上都去哪兒了,不然我不痛快。”

柏千陽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去賺錢了。”

許願:“賺錢?你缺錢?”

柏千陽:“缺不缺錢都得賺錢,辯論賽能當飯吃嗎?”

許願狡黠地說:“你去哪兒賺錢?不是幹壞事吧?你別話隻說一半,害我睡不著,我睡不著就寫不出辯詞,那你辯論賽就得開天窗,看誰著急。”說完一臉壞笑,這一招,是跟柏千陽學來的。

柏千陽一把掐在許願腰上:“你開始玩陰的了是不是?要挾我是不是?臭小子,看我不收拾你!”

許願怕癢,兩人打鬧著抱成一團。

上鋪劉科科突然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把頭探下來:“許願,你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啊?”

柏千陽伸出腳,把劉科科一腳踹回去:“622柏大爺,你給我好好睡。”

上鋪迅速傳來鼾聲,許願捂嘴笑個不停。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柏千陽說:“放心吧兄弟,我賺的幹淨錢呢,就在飛輪酒吧當晚班服務生,寒假就開始了,我一個哥們兒在那兒當經理,叫我去幫忙。大學嘛,鍛煉鍛煉,體驗一下人生百態,又不是壞事,不然我怎麽做你們老大?保證不影響辯論賽,他們按日結錢,比賽的時候我請假。對了,那兒錢給得挺多,過幾天請你吃火鍋,說真的,我翻宿舍圍牆,還是跟你學的呢。”

許願有些崇拜地看著他:“你真行,偷偷摸摸竟然上了幾個月的班,對了,那你今晚怎麽會想到過來找我呢?”

柏千陽:“這不好久沒跟你聊天了嘛。”

許願:“瞎說,白天都在一起啊,天天一起,我都看你看煩了呢。”

柏千陽:“那不算,每天一群人一起,都說不了幾句知心話,晚上我又要上班,今天正好回來得早點兒,所以來找你。”

許願:“不過,你別太累了,才大一呢,別把自己熬成老頭兒了。”

柏千陽:“放心吧,哥體力好著呢。現在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白天戀愛,晚上賺錢,哈哈哈,真想一直這麽下去。”

許願:“你戀哪門子愛了?”

柏千陽:“蘇暮雪啊,天天膩一塊兒,跟戀愛有什麽區別?她沒男朋友,我沒女朋友,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她,如果她討厭我,幹嗎邀請我加入辯論隊呢,對吧?我早說過,我和她在一起,那是遲早的事兒。現在這樣的感覺也挺好,充實,兩個人一起為一個目標前進,比那些在食堂手牽手吃鹹菜的窮酸情侶好一百倍吧?”

許願:“什麽叫兩個人,辯論隊有六個人。”

柏千陽:“你這人怎麽這麽較真兒呢?我眼裏隻有她行了吧?要不是她,誰參加這個破玩意兒比賽?有那工夫,還不如去網吧包夜呢。”

許願:“重色輕友。”

柏千陽仰著頭,陶醉其中:“許願,你不懂,等你遇到了,你也會跟我一樣。”

許願沉默片刻,說:“我不會跟你一樣。”

柏千陽:“你等著吧。”

突然兩人就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都以為對方睡著,於是便不再說話了。

其實他們都失眠,許願其實很舍不得現在這樣的狀態被打破,所以內心期待辯論賽永遠不要結束,他同時擁有著蘇暮雪和柏千陽。三人間仿佛存在著一股奇怪的力量,莫名地製約著彼此,竟然完好地保持著一種理想中的生態平衡,或許不進一步,就是恰當的距離了吧?而柏千陽,卻巴不得辯論賽快點結束,一個學期的奮戰,相信辯論賽結束的時候,再度表白就十拿九穩了吧?對於當年顯赫一時的“柏三周”,這可是最艱難的一次拉鋸戰啊。

他們都能看見窗外閃爍的星星,都在想,蘇暮雪這時應該睡著了吧?她心裏在想著誰入夢的呢?

聯大辯論賽的初賽第一場——文學院對決生物科技學院,在圖書館的多功能會議廳舉行。總算到了這一天,或許是集訓的方法得當,步入會場時,四人絲毫沒有緊張的感覺。反倒是台下的許願和應曉雨,手心出汗,不敢隨著台下觀眾一起歡呼,直到滿毅端著幾杯飲料進來,擠在許願旁邊,他剛坐下便揮手示意,大喊著“文學院必勝!文學院必勝”,感染了許願和應曉雨,他們才稍稍放鬆,也向台上的四位招手。

蘇暮雪果然沒猜錯,坐在他們對麵的反方辯友,四人都是男生,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一臉輕蔑,像是無奈地坐在這裏,不懂這樣的辯題為何還需辯論。

沙璿小聲說了句:“瞅瞅他們四個那德行,難怪反對大學生談戀愛。”

其他三人“撲哧”一笑。

蘇暮雪看了看三位隊友,大家鎮定自若,估計都看出了對方的輕敵。再看向台下觀眾,發現許願也在看她,於是她微笑著點了點頭。這個眼神,似乎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屬於她與許願兩人之間的交流。

這時許願也笑了笑,他伸出手對著蘇暮雪伸出一個大拇指,蘇暮雪正要也伸出大拇指回應,這時柏千陽猛地搶先伸出手,一個大拇指舉起來。顯然他錯把許願的手勢看成了與他的互動,場下文學院的觀眾配合著柏千陽歡呼起來。

第一排坐著的梁文彬,可沒有那麽輕鬆,他聽過四人的賽前匯報,講真話,他不擔心四人辯詞的精彩,隻是比賽現場變幻莫測,誰也不知道對方辯詞裏有什麽難以攻破的論據,辯論更多的是看臨場的反應。而這個反應,不到現場是無從判斷的。他皺著眉,心裏默默祈禱著。擔心歸擔心,他很期待看到四人的表現。

主持人介紹完台上的八位選手,馬上宣布正方一辯表明立場和發言。

正方一辯蘇暮雪起身,她在學校擁躉不少,獲得了熱烈的掌聲。相比美女,在聯大的傳統裏,似乎才女更容易被青睞。而蘇暮雪這種才貌俱佳的女生,自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在起身發言的前三分鍾,蘇暮雪臨時決定改變策略,一辯決定了整個隊伍的氣質與方向,所以她開口的第一句話非常重要,開場白必須迅速得到評委們的好感。她的目光橫掃全場,看見幾位麵帶微笑的評委正充滿期待地看著她,她淡定而禮貌地點點頭,說:“謝謝主持人,大家好!我是正方一辯蘇暮雪,愛情是美好的,我特別向往愛情,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如此,聯大向來是個寬容而開放的學校,雖然從來沒有公開支持過我們戀愛,但我相信,聯大的領導們從來不會否認青春時愛情的美好,所以我方的立場是,大學生在校期間適合談戀愛……”

蘇暮雪很自信,說話的方式並不激動,反而有種娓娓道來的優雅,但每一句言簡意賅,點到為止,但字字鏗鏘,台下的掌聲更猛烈了。

梁文彬凝視著台上的蘇暮雪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嘀咕著,這個十八歲的女生,為何擁有如此強大的內心?

蘇暮雪發言完畢後,主持人宣布由反方一辯發言,是個瘦弱的眼鏡男,這男生邏輯思維能力極強,吐字很有力量,語氣咄咄逼人,似乎在風頭上不遜蘇暮雪。

沙璿悄悄問柏千陽:“咱們能贏嗎?”

柏千陽瞥了她一眼:“穩贏。”

沙璿:“我怎麽這麽沒信心呢?”

柏千陽:“等著瞧。”

柏千陽在對方發言時,注意到了蘇暮雪手裏的筆流暢地在稿紙上劃動。她目光銳利,死死地盯著眼鏡男,那種目光像把長劍,仿佛一不留神就能刺穿對方的腦袋。就是在這一瞬間,柏千陽覺得,蘇暮雪開掛了。

眼鏡男還未說完,蘇暮雪推了張字條過來,柏千陽看了看,是她找出的幾點反方陳詞中的漏洞。他心領神會地笑了笑,目光迅速掃過字條,聰明的他根據蘇暮雪的提示馬上想到了對策。

正方二辯發言,柏千陽驕傲地站起身:“謝謝反方一辯,各位老師、同學,剛才反方辯手一直在強調,大學是一個學習專業知識的地方,我想補充一點的是,大學不應該隻是狹隘地提供專業知識,還要培養我們成為品格高尚、有教養的人,大學的功能與使命,與大學生在校期間是否適合談戀愛,是兩件事情,我方認為,進行正確的引導與教育後的大學生們,是適合談戀愛的,比如我們聯大的同學們,你們說對嗎?”

全場爆笑。

眼鏡男剛才還桀驁的神情,瞬間變為大驚失色。

此句一出,梁文彬暗暗叫好。觀眾們被柏千陽點燃,掌聲剛湧動,滿毅回頭“噓”了一聲,全場肅靜。

掌聲響起,反方四人明顯有些焦躁不安。接下來的對壘中,牙尖嘴利的沙璿,又讓正方呈現出一種強大的氣場。

自由辯論環節,是八分鍾的唇槍舌劍,全靠臨場發揮,每人發言的時間不能超過八秒。最轟動的一個部分,是反方一辯質問正方:“如果對方辯友認為在校期間適合談戀愛,那你們都戀愛了嗎?”

他問完後,揚揚得意地坐下,正期待著掌聲,柏千陽慢條斯理地起身回嗆:“請問對方辯友,今天的天氣適合裸奔,要不要試一下?”

一句妙語,柏千陽的抑揚頓挫惹得全場觀眾笑得前仰後合。眼鏡男目瞪口呆,竟然冷場五秒,無人應答。這個環節中,反方再度被擊得潰不成軍。

最後的總結陳詞,四辯韓家閱成熟穩健的發言,贏得了評委們的好感。柏千陽偷偷跟蘇暮雪說:“韓師兄天天跟校領導打交道,馬屁功夫不是蓋的,他天生一副好人相,討喜。”

蘇暮雪不禁莞爾,但也必須承認這四人的布局是非常科學的。韓家閱在自由辯論環節不算精彩,但總結陳詞時,有種極強大的親和力和征服感。

臨近結束時,台下的滿毅跟許願說:“反方應該放棄了,他們剛剛在瞄準門在哪兒,可能是怕宣布結果時太丟人。”

雙方發言完畢。

評委經過十分鍾討論過後,主持人宣布最終結果,沒有意外,自然是文學院代表隊大獲全勝,最佳辯手由蘇暮雪奪得。觀眾津津樂道地討論著比賽時的金句,反方四人灰溜溜地逃跑了。

梁文彬鬆了口氣,他走上前,對韓家閱說:“你帶大家吃個夜宵,我請客,慶祝我們初賽告捷,我明天一早有會,大家玩得盡興點。”

韓家閱點點頭:“好嘞,放心吧,梁老師。”

柏千陽偷偷把許願拉到一旁:“你幫我請個假,我現在趕去飛輪,還能再上半個晚班,夜宵我不吃了,你幫我多吃點。”說完,他趁著人多,偷偷溜走了。

幾人到了學校附近的火鍋店,卻不見柏千陽。

韓家閱故作惱怒狀:“太不給麵子了吧?本來還想好好敬他一杯,‘拿起屠刀’可把我笑慘了,結果剛結束人就沒影兒了,是不是去泡妞了?”

許願趕緊解釋:“不不不,他家裏有點事兒,趕回去了,讓我幫忙請個假。”

大家還沉浸在喜悅的情緒之中,沒人在意柏千陽的缺席。

熱氣騰騰的火鍋裏,紅油翻滾跳躍著。

沙璿倒了滿杯啤酒,舉起來:“隊長,我敬你,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參與辯論賽,不比不知道,這可比我跟賣爆米花的大爺吵架難多了。”

韓家閱也高興地舉杯:“你們每個人都很棒,反倒是我,有些慚愧了。”

蘇暮雪:“隊長千萬別這麽說,最後的陳詞,可提升了我們整隊的氣質,如果沒有你,我們就像個無證經營的雜牌軍團了。”

韓家閱:“還得謝謝許願和曉雨,沒有你們,我們的表現一定遜色不少。”

許願有些羞澀地舉起酒杯,應曉雨卻略有些猶豫:“我……我喝不了。”

韓家閱:“沒關係,不勉強,咱們就意思一下,接下來如果順利,還有三場硬仗呢!”

沙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問:“隊長,你女朋友怎麽沒來欣賞你的颯爽英姿啊?我還以為你會讓她在台下為你搖旗呐喊呢!”

看似玩笑,其實這是幾個星期以來,沙璿最擔心的事兒。經過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大家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情感,沙璿一直默默祈禱這樣美好的關係不要被打破,更祈禱正式比賽的時候,韓家閱的女朋友千萬不要出現,省得自己見了她不自在而導致發揮失常。

韓家閱有些尷尬地說:“她啊,對我的事兒不是很感興趣,而且聽說她明天考試呢,沒時間來。”

沙璿不屑地說:“明天考試?他們自考班這麽忙啊,沒想到呢。”

韓家閱有些尷尬。

蘇暮雪瞪了沙璿一眼,舉起杯:“來,咱們幹杯,為我們的友誼和努力,感謝命運讓我們走到一起!”

那清脆響亮的碰杯聲,像一聲令下,讓許願頓時激動起來。

在此之前,許願從未想過可以擁有如此熱烈的青春。那麽未來,應該是明媚而美好的吧?希望這樣的熱烈再久一點兒,再久一點兒。

大家正酣暢淋漓地吃著,門口進來一個女生,她環顧四周,目光鎖定這五人,然後徑直朝他們走來,站定在桌邊。

這女生柳葉眉,丹鳳眼,跟蘇暮雪一樣留披肩長發,她穿一件幹練的白襯衫,搭配淺色發白的牛仔褲,還未開口說話便能感覺到她骨子裏的清高桀驁。大家交頭接耳,不知她是誰的朋友。沙璿看了看這女生,心想,這是誰啊,來者不善呢。

女生掃視一圈,眼神停在蘇暮雪身上,說話了:“你就是蘇暮雪?”

蘇暮雪:“我是,請問你是……”

她冷冷地一笑,雙手抱在胸前:“不過如此嘛。”

此言一出,眾人錯愕。

沙璿拍著桌子站起來:“你怎麽說話的?”

她瞥了一眼沙璿:“據說今天晚上的辯論賽,文學院的蘇暮雪大放異彩、一戰成名,我特地來見識見識,你這種小嘍囉,一邊兒去。”

沙璿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差點兒要幹架。蘇暮雪拉住她,依然保持溫婉和煦:“這位同學,我好像並不認識你,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提醒。”

女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蘇暮雪,有些瘮人。

她的嘴角動了動,像是要發出一陣陰森森的笑,突然轉身離開,回頭說了句:“外語學院大一的夏舟,去問問柏千陽,他會告訴你們我是誰。”

說完,她大步流星地走出火鍋店,消失在濃鬱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