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凡有接觸,必留痕跡。”
這句話是羅卡定律，也是我父親在我警校畢業時，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叫淩川，是一名刑警，在我警校畢業當天，正準備子承父業大幹一場的時候，我爸隻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說了羅卡定律這一句話，就徹底失蹤了。
五年，我爸的領導、同事，包括已經成為刑警的我，從未放棄過調查尋找，但始終一無所獲，我爸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無蹤跡。
“江東市連環殺人案。”
“屍體沒有穿著衣物，淤青傷痕，但非常幹淨，做過細密的清理。”
“脖子上拴著‘big dog’牌子的狗繩，拇指指甲被完美剝離……”
我一遍遍翻看著我爸失蹤前調查的案件卷宗，惶惶失神，這起案件，我耗費了五年時間都沒任何的頭緒。
如果我爸還在，我們父子倆，絕對可以成為一對黃金搭檔。
鈴……
電話鈴聲把我從回憶與暢想中驚醒，電話裏傳來一道幹練的女聲，“北郊發生命案，似乎跟你研究的卷宗有一些關聯，地址發給你了，有興趣就過來。”
說完，不等我開口，電話就掛斷了。
江東市北郊，臨江小區。
淩晨四點的夜，本應寂靜無聲。
但今晚的臨江小區注定無法平靜。
小區裏救護車和警車的紅藍警燈閃爍，照在一家家的玻璃上，異常刺眼。
6棟2單元，502室。
門口已經被派出所的民警拉上警戒線，卻攔不住樓上樓下鄰居們的好奇心，全都堵在樓梯指指點點，我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擠進來。
“死者名叫王紅豔，報案人是死者丈夫，名叫張建民，長途貨車司機，在外地跑貨才回來，發現妻子死於家中，第一時間報了警。”
吳剛給我遞了手套鞋套，做簡單的介紹。
吳剛是第三大隊支隊長，跟我同年在警校畢業，同年進入刑警大隊，我倆是同學、戰友，更是好兄弟，如果問隊裏誰最了解我，可能隻有他是對我的過去和現在了如指掌。
我穿戴好，要進門卻被吳剛一臉正色的攔住了，“淩川，有些事總會過去，不要活在回憶裏，記住，到什麽時候兄弟都在。”
“抽風？胡說八道什麽呢？”
我沒在意的笑了笑，轉身先看看防盜門鎖，完好無損，並沒有被強行破壞的痕跡。
吳剛還想說什麽，猶豫了半晌沒說出口。
502室是標準戶型，走進屋子，右手邊是衛生間，左邊是簡易的鞋櫃。
房門在客廳電視牆右側，客廳沙發上，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正抱頭痛哭，男子留著寸頭，皮膚黝黑，身穿超肥的短褲和泛黃的老頭衫，腰腹部突出的肥肉證明了他貨車司機久坐的職業特點。
客廳、餐廳和廚房整體連通，客廳朝南窗戶，廚房在北窗口，餐廳夾在中間，空間不大，玻璃水瓶的碎片散落一地，瓷磚地麵滿是水漬，一具女性屍體蜷縮著躺在地上，用白布蓋住。
“你來了……”圍在屍體跟前的夏檸猶豫的打了聲招呼。
夏檸是我們局有名的美女法醫，人漂亮的像鋒利的手術刀，做事雷厲風行，就是她給我發的位置信息。
我微笑示意，而後走進屍體。
當我看到屍體的一刹那，身體如遭電擊般下意識後退兩步，心跳驟然加速，手心和額頭的冷汗不受控製往外冒。
“沒有衣物，拇指指甲被剝離。”
“滿是淤青傷痕，但非常幹淨。”
“脖子上拴著狗繩……”
腦海中關於‘江東市連環殺人案’的案宗，屍體細節的一幅幅現場照片，如電影般在腦海過了一遍。
我父親因追捕江東連環殺人案凶手而失蹤，案件因證據鏈斷裂而被擱置。
塵封了五年一切，再次出現在我的眼簾。
夏檸看我一眼，“死者為中年女性，身上有很多淤青傷痕，沒有致命傷口，沒有衣物，屍體呈側臥蜷縮狀，右手拇指指甲被剝離，手臂向前探伸，應該是想向門口爬離逃命，脖頸處狗繩勒痕明顯。”
“江東連環殺人案！”
吳剛用胳膊拐了拐，提醒了我的失態。
我的心思全在案件上麵，愣神了良久，控製著無比緊張和糾結的心情，探查著現場和屍體細節，隨著時間推移，我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既失望又慶幸。
“這不是江東市連環殺人案。”
失望，是因為凶手五年沒有作案，警方沒有新的線索追擊調查，找不到凶手，也就找不到我失蹤的父親；
慶幸，則是因為我希望五年前的那個凶手不要再出現。
因為他一旦出現，就代表著會有無辜的人被殘忍殺害。
吳剛和夏檸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這幾年我翻閱無數次卷宗的經曆，他們都看在眼裏。
我緩緩吐了一口氣，“凶手不了解詳細情況，所以模仿的痕跡很明顯，當年死者脖子拴著的狗繩是大品牌‘big dog’，而現在的狗繩一看就非常廉價；當年死者的雙手拇指指甲是被利刃仔細剝離，而死者王紅豔的指甲剝離過程導致拇指都快爛掉了。”
聽了我的分析，吳剛頓時皺眉說道：“會不會是長時間不作案，凶手手法生疏了，不講究那麽多細節？”
“他，不可能生疏……”
因為父親的緣故，我對一切細節都了如指掌，絕不會出現一點錯誤。
我觀察著現場，心中的興致減少了幾分，畢竟，模仿連環殺人案的痕跡太明顯，真凶給我帶不來太大的興趣。
吳剛知道我認死理，凶手沒抓住之前也沒必要爭執，放棄了探討這個話題，“地麵是水瓶的碎片和水漬，屍體下麵的水漬更多且泛黃，像是尿液。屍體臉部和手臂與地麵接觸，有被玻璃碎片劃傷和刺入的傷口，不深但數量較多，應該是死前掙紮劃傷……”
夏檸輕輕搖頭打斷，“不，不是掙紮，從玻璃碎片的位置來看，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死者掙紮不會是受到威脅的抵抗，更有可能是劇烈的抽搐。”
我繼續指著死者的睡褲補充道：“玻璃水瓶的存水量不會導致死者睡褲浸透，死者死前應該是有尿失禁的表現，可以取樣化驗。”
“屍斑已經大片融合，屍僵覆蓋全身，但屍體沒有發生腐爛現象，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6-10個小時之間，而且屍體口腔內的食物殘渣過多，死亡前應該剛吃完飯，還沒刷牙漱口，或者……有過嘔吐現象。”夏檸做著簡單的分析。
“抽搐、嘔吐、尿失禁……”
我和夏檸好像同時想到了什麽，四目相對，十分默契的同時開口：“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