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肆 』

清風**。

承繼了九代的,武林中最尊貴的家族。風氏一族共計出過四個武林盟主,十一個名動江湖的英雄——不單如此,清風**屬下的六個堂口,每一個都自成一體,是江湖中不容小覷的力量——方寂的落霞堂,就是其中之一。

十二年前,我被人從這裏攆出去,今天,方寂帶我回來。

我粉黛不施,隻著一件素白的長袍,滿頭青絲淩亂的散開,飄在風裏。一如當年在我母親的葬禮上,風老太君下令把我逐出清風**的時候那樣。

就是在那天,我第一次見到方寂。

彼時,青衣佩劍的他沉默著走過母親的靈柩旁,緩緩地低下頭,看著我,然後,他躬下身來,抹去我臉上的淚水,說:“語涵,不哭。讓你母親安心的去。”

我仰起頭,看見他眸子裏深不見底的憂鬱。

到這裏,就不得不提起那個影響、甚至改變了我們兩個人命運的女子,風婉寧。

她是清風**的大小姐,生來就擁有別人一生都追逐不到的一切——傾城的容顏,煊赫的出身和風家冠絕天下武功。

可就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的人兒,做出了最最驚世駭俗的事情。

婚禮前夜,她拋下未婚夫方寂,與一個不知來曆的無名小子私奔。消息傳開,風家顏麵掃地。風老太君派人四下裏追,十八路人馬跑遍九國,卻最終無功而返,讓那對野鴛鴦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此銷聲匿跡也便罷了。

可誰料想,四年後,風婉寧竟然再次回到清風**,還抱著個三歲的小女娃。

沒有人知道這四年裏發生過什麽,也沒有人能從她嘴裏問出孩子父親的身份。但所有人都看清了一個事實:風家大小姐,武林第一美人風婉寧,受人**被拐,流落在外數年,最後被無情拋棄……

但,就算這樣,她也不是風家最大的恥辱。風家最大的恥辱,是她帶回來的那個不知生父來曆的野孩子。也就是,我。

在清風**,我是所有人的眼中釘。但因為有母親護著,他們雖對我冷眼,行動上卻還算客氣。我們母女在清風**的日子並不快樂,但起碼的立足之處和遮身片瓦還是有的。天有不測風雲,三年後,母親悒悒不起,一病而亡。隱忍多年的風老太君終於可以不用憋著這口氣,母親葬禮一完,她便毫不猶豫的令人把我扔了出去……

望著通向落花深處,風老太君住處的小路。我扭頭看看方寂,突然開口,“告訴我,她為什麽一定要我回來?”

“你堂兄已經過世……語涵,你是清風**唯一的繼承人了。”他答得淡定,眼底未起半點波瀾。

“恐怕沒這麽簡單吧?”我仰起臉,目光落在很遠處的樹梢上,“我聽說,那位權傾朝野的燕王,不知為什麽,突然間找上了清風**的麻煩……”

方寂頓時怔住,表情有不自然的僵硬。我笑笑,繼續說道:“繼承人?現下這種狀況,還有誰敢接手清風**這樣的燙手山芋?風老夫人怕是實在找不到人了才想起我的吧?”

方寂的眉頭擰成一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無所謂,”我搖搖頭,“無論你們的初衷是什麽,我都無所謂。你放心,我會答應她的要求。”頓一頓,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齒的恨,“我會接手。因為,我要看著清風**徹底毀在我手裏……”

一轉身,我徑自往裏走,方寂卻一把拉住我。“語涵,不要這樣。”

腳下不穩,一個踉蹌,順勢便跌進他的懷裏。

從幼年時便期待的,那個溫暖的胸口。此刻,緊緊貼在我身後。

我以為他會推開我,可方寂並沒有鬆手。他扳過我的臉,目光灼灼,“語涵,清風**不可以毀在你手裏。不要那麽做。就算是我求你了……”

我告訴病**那個行將就木的老嫗,我不再恨她,也不再詛咒她。那些恩怨都是過往,隨風散去了。現在的我,已經放下仇恨,決心如她所願那樣,接手清風**,做個稱職的掌門。

她笑了笑,咕噥兩聲,但隻字未說。約摸又過了一炷香光景,終於斷了氣。

我看著她瞑目,頭也不回的離開那裏。隻遙遙丟下一句:“我雖答應她,但卻是為了你……”

是的。

我是為了你,方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