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壹 』

彈罷兩首曲子之後,我,醉月樓的頭牌花魁,名滿京城的穆芙蓉穆姑娘,把琵琶交給隨身丫環小茶,扔下身後那些登徒浪子的口哨和尖叫,轉身拾階而去。

徑自回房,卸妝,一抬眼,鏡子裏卻映出何媽媽的笑臉來。“芙蓉,你就再唱上一曲——隨便唱上一曲,你看那些公子哥,都快瘋魔了……”

“媽媽,我累了。”

“哎唷我的寶貝兒,媽媽也心疼你,怕把你累壞了哇。可……”她指指門外,“你聽。”

樓下的囂叫一浪高過一浪,“穆姑娘,穆姑娘……”

“你就,再唱一曲,就一曲,好不好?”

就手拔下翡翠簪,斜眼瞥過老鴇諂媚的臉,“說好了一天隻唱兩首曲子的。媽媽想讓芙蓉破例?”

冷哼一聲,“告訴他們,本姑娘今兒不唱了。省得開了這次先河,以後沒完沒了。”

聽得這話,何媽媽的臉一下子冷了下去,“芙蓉,你好歹是咱醉月樓的頭牌,媽媽我養你這十幾年,可不是由著你耍性子讓你胡來的……”

“何媽媽。”我卸下最後一件首飾,站起身,冷冷看著她,“你也別忘了,芙蓉不是你買來任打任罵當牛做馬的使喚丫頭——我若想出這個門,隻怕,誰都攔不住吧?”

她一時找不出話來應對,隻得轉身悻悻而去。我卻突然轉了主意——

“媽媽留步。”

嘴角綻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也罷,今夜就破個例。你去告訴那些公子哥,我再唱一曲。”

老鴇的臉上立馬笑出花兒來,“好,好。”

“隻是……”我沉吟著開口,“這一次,不按先來後到,也不論是不是熟客。本姑娘,隻唱叫價最高的人點的曲子。”

一炷香之後,小茶告訴我說,這支曲子的叫價,已經從五十兩一路攀升到了五千兩。

我知道,我該出場了。

換了件月白色的衫子,用一柄木釵斜斜綰起滿頭青絲。走進大堂,淡淡掃過台下眾人期待的目光,理了理琴弦,便要開唱。

“且慢。”

聽得有人打岔,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說話的人身上。

角落的暗影裏,那個整晚都在沉默的青衣男子笑了笑,“我出一萬兩,請姑娘唱一曲《落霞》。”

話音很輕,卻很清晰。

我抬眼看著他,心裏炸開一個驚雷。

是他!清風**落霞堂堂主,方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