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 }

司徒顏皓給她服藥,解了身上零星的毒瘴。但阿月卻還是盤桓在荻花湖畔的小木屋裏,久久沒有離去。

她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去。

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滿是對德姬公主的忠誠。她清晰的記得,自己曾經親手砍下過三個月狄堂刺客的腦袋。

容傾月。月傾杯。突如其來的真相讓她看不清自己到底是誰。阿月沒辦法讓自己仇恨德姬,就算明知她當年從燕王的追殺令裏救下自己隻是整個陰謀中的一環鋪墊,她也還是沒有辦法將德姬當成誅殺的目標下手。

對於那個聰慧的女子,她本能的存有一份惺惺相惜的敬重。

“如果回歸棋盤讓你覺得痛苦,或許,我們還可以有另外的選擇。”身後的男子溫柔的用披風裹住她的肩膀,“湖邊風大,回去吧。”

她轉過頭看他。“什麽另外的選擇?”

“狄獸放棄獵物之後可以回歸山林。”他捏住她的手,“我們也可以棄子而去。”

與其讓自己徘徊痛苦掙紮不定,不如放下那些紛擾去尋一份清寧。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恰有秋風沿著湖麵刮起,大團的荻花像羽毛一樣飛來,男子的笑容裏有顯而易見的縱溺,“無論你最終的抉擇是什麽,我隻希望你快樂。”

金色的陽光碎在他眼睛裏,她看到從眸光深處湧出來的綿綿情意。遲疑了一下,她沒有掙脫他的手,隻是輕聲問:“你喜歡我?”

她不是傻子,這個人對她的愛——或者說是對容傾月的愛。她看得出來。

“是。我喜歡你。從十二歲開始。”

雖然她比他還小一歲,但她入門早,按規矩,他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大師姐”。叫得久了,她真就拿他當了小孩子。大師姐常常教訓小師弟。倘若被她抓到練功偷懶,竹鞭打手時可是一點情麵都不留的。可是他卻從來不惱不怒,總是心甘情願的挨打……

司徒顏皓一邊絮絮給她講些兩人小時候的故事,一邊從湖裏捕魚,烤到金黃色送到她手裏。她詫異烤魚的味道剛好合自己的胃口。他笑,“我當然知道你的口味你的喜好,誰叫我們青梅竹馬呢?”

阿月笑了一下。他絲毫都不掩飾對她灼灼的愛戀。直白到令人猝不及防,幾乎沒有退卻和思考的餘地。

他說,“沒關係,就算你真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沒什麽,反正你早晚也會再喜歡上我。”

“誰叫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隻有我呢。”

不離不棄,此情不移。

她讀懂了那份發自肺腑的愛慕。所以那天下午,司徒顏皓的嘴唇印上她麵頰的時候,阿月沒有拒絕。

對他來說,這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成正果。但對她而言,卻是此生初次怦然心動,甜蜜裏帶著淺淡的羞澀。

隻是那稍縱即逝的幸福背後,心裏有一角地方,空落落的。

她最終還是決定回去。

在洞悉了自己與月狄堂的牽連後,她不再有勇氣留在德姬公主身邊;而這兩年多的相處,更讓她沒有辦法將她當成獵物。

進退維穀。

她最終決定跟顏皓遠走高飛——南方的紫國或者東海之上的瑤仙島,總有一個地方能包容他們隱姓埋名的小願望。

“那些過往,忘了也好,”她這樣跟司徒顏皓說,“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司徒顏皓聽到這話,自是欣喜雀躍忙不迭的答應。不料就在下一刻,她伸手跟他要樣東西。

她要,月傾杯。

“我欠德姬一份人情。”

她騙了她,也騙了自己。但不管當年的初衷是什麽,兩年間形影相隨的感情總是真的。“我跟你這一走,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再見了。那毒既是我做的,就把它送給德姬當告別的禮物吧。”

司徒顏皓沉吟了一下,“也罷。拂袖而去,天下大勢從此與我們無關。就算他日月傾杯真惹出什麽麻煩來……嗨,隨他們去吧。”

接過玉瓶,莞然一笑。“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