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貳 』

大雪一直飄到第三日正午才停。

放眼望去,飛天城裏,豔陽高照之下,滿是一片銀裝素裹。

這日,獨孤策照例是要出城去巡營。也照例不喜歡多帶仆從,隻是帶了幾個親隨,從正陽街上打馬而過。

誰曾想,還沒出街口,便有碧衣的女子淩風飛過。寒風中隻見銀光一閃,那劍鋒便已經逼至心口,獨孤策本能的反手去擋,卻隻聽“當啷”一聲,手中兵刃竟被不知從哪裏飛來的烏金長鞭一把打落。

猛然遭襲,他卻無暇回頭去看身後高人的身份來曆。

眼前碧色的身影如雪後的豔陽般耀得他睜不開眼睛,獨孤策怔怔地坐在馬上,隻聽那女子朗朗的聲音響在耳際——

“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說著,長劍順勢往前一送,在他胸甲上劃破一個裂口。卻不曾真正傷他性命。隻是對峙,再對峙。

對峙中,獨孤策忽然悠悠笑起。眉眼間滿是了然之意——他不知道這女孩子想要他交出什麽,亦不知道德姬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麽。他甚至不知道她此刻姓甚名誰……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等的那個人,終於來了。

這一日,獨孤策破例沒有去巡營。

馬蹄踏雪的微微響動裏,正陽街上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城主拿劍脅迫著一個美人,將她強行抱在懷裏,脖頸卻被另一個美人的烏金鞭纏住,僵持得不能動彈。

是方才,獨孤策忽然笑起的一瞬,順勢探身前撲——碧衣女子見他往劍鋒上送,以為他想尋死,一時不知所措,而獨孤策恰是利用了她這一刹那的分神,翻身下馬,一把奪劍,反手將她困在懷中。

卻到底還是被人看穿,幾乎與此同時,呼嘯而來的烏金鞭緊緊扼住了他的脖子。

鞭子的主人也跟著翩然現身,一身戎裝掩蓋不住的眉目清秀,眼神卻是淩厲的——“許久不見,城主您還是這麽……無賴。”

“靈綃總管您太客氣了。”獨孤策艱難的扭頭,衝那幾乎要讓他窒息的鞭子的主人漾開一點戲謔的笑意,“這種行為怎麽能叫無賴呢?”說著,將懷裏的溫香軟玉狠狠一抱,看那架勢,若不是此刻小命被人控製著,隻怕當街便要吻下去。“這分明就是不要臉嘛。”

說罷,哈哈一笑。一邊控製住懷裏姑娘試圖掙紮的兩隻小爪子,一邊換了正色,對靈綃道,“街麵上冷,這麽僵著也不好看。有什麽話,二位不妨跟我回府再說。”

三個人就這樣相互挾持著回了城主府。一進門,獨孤策便抬手示意圍上來的士兵撤退到門外去。而後收劍,將懷中的碧衣女子放開。回首對上靈綃,未及開口,便隻覺頸上一鬆。

靈綃一個眼神,碧衣女便撅著嘴收了已經打到獨孤策眼前來的拳頭。

獨孤策摸摸那差一點就歪掉的鼻子,嘻嘻笑道,“還是靈綃總管知道疼人……”

靈綃卻顯然毫不領情,“這是在你自己家裏,不是在正陽街的街麵上。我們不必再假意殺你以化解飛天城主通敵的嫌疑。你也用不著再裝出一副登徒浪子的親民形象來給百姓們看。”

言下之意顯然是: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麽東西。——帶領三千鐵騎奪下城主之位那年,獨孤策才十九歲。十年來鎮守飛天城,將邊境上最混戰的一片土地治理成世外桃源。這樣的人……靈綃冷笑。多年來交手無數,自己這個雲宮第一高手,在他手上可從沒賺過多少便宜。

獨孤策挑眉笑笑,果然應聲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眸光掃過那個受了他輕薄一臉憤慨的女子,回頭對著靈綃道,“你家公主抽了什麽瘋,竟然派你們來……刺殺我?”

“誰叫你偷了我家公主的梧桐鎖!”

靈綃未及開口,碧衣的女子先跳了起來,說話間眼光掃見墜在獨孤策腰間的梧桐鎖,伸手便要去奪——

“清秋。不得無禮。”靈綃伸手,攔下女子的唐突。一揚臉,麵上滿是故意的嘲屑,“對城主大人怎麽能說‘偷’呢……”

“城主大人隻是‘借來’賞玩兩日。既然咱們來要,還給我們帶回去給公主便是了。您說是不是啊——城主大人。”靈綃說著,扭臉對獨孤策淺淺一笑。清秋看不到的半張側臉上,眉彎恰到好處的挑起,似是一種……無言的暗示。

獨孤策這樣的老狐狸怎會讀不懂這種訊息。

負手一歎,他決定陪靈綃把這場戲演下去。“還是一定還的,隻是這鎖,我且還得用兩日……”

“要不,二位姑娘留下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