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濕破紅妝麵

蘇瓔問宋桀:“宋大哥,我們成親好不好?”因為想起歐陽闕對她說的那些,怕城毀人亡,怕眼前的歡聚也許是一場夢幻泡影。所以她不顧女子的矜持,紅著臉問宋桀。宋桀卻有些發愣,好像是心不在焉的。蘇瓔又喊了他一遍,他眨眨眼睛,回了魂,看著懷裏嬌俏的美人兒,手掌摩挲著她的香肩,笑道:“好。”

“真的好嗎?”蘇瓔跳起來,歡喜無限。

宋桀詫異:“為何有此一問?”蘇瓔嘟著嘴,重新倒進宋桀的懷裏:“因為我一直都覺得,宋大哥你對我似是有所保留,我看不清你的心。”

宋桀朗朗一笑,柔聲道:“我的心?那不是隻有你嗎?”

這大概是蘇瓔聽過的最美的一句話。無論將來怎樣,她想,有了這句話,她便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沒有悲傷,亦不會後悔。

再過了幾日,他們得到歐陽闕的許可,離開了封閉的宅院。跨出宅院的大門,眼前是一派熱鬧平和的盛景。不死城繁華如織,處處洋溢著生的氣息。在這裏無論男女老少都抹著胭脂,畫了眉,塗了唇,他們看上去樸素而自然,就跟普通人一樣有血有肉。

他們租了一處空屋,宋桀承諾為東主做些雜活抵扣租錢。不幾日,紅燭就擺在案上,屋前屋後掛了鮮豔的絲綢。

蘇瓔與宋桀拜堂成親。

歐陽闕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送了些賀禮來,並捎了幾句祝福的話語。來的人說城主近日忙於處理要事,無暇抽身,否則,他也是想親自來向兩位道賀的。蘇瓔不禁想,他的要事會不會跟血池有關?最近幾天地震頻繁,血池好像越來越不安穩了。

夜涼如水。

前來飲宴的鄰裏都散了。蘇瓔獨自一人坐在新房裏。宋桀推門進來的霎那,她的心突突跳起,是緊張也是歡喜。她聽著宋桀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低頭已經可以看到他的鞋尖了。她緊緊地扯著自己的衣角。

突然,地動山搖!

“啊!”蘇瓔驚得跳起。她知道是血池又在蠢蠢欲動了,而這一次的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好像整塊地都在下沉,房梁顫抖,屋架似乎都要散了。抬眼看去,隻見屋子裏灰塵與木屑漫天飛,物什劈裏啪啦地砸了一地,頂上還有瓦片掉落,跟著就是幾支稍細一點的屋頂支架斷開了,砸下來橫在她的麵前,擋了她的去路。

她看到門邊有宋桀穿紅衣的身影。但那身影僅僅是停留了很短暫的時間,就在那地動山搖的混亂中消失了。

她隻覺得後腦被硬物狠狠一擊,便失去知覺昏迷了過去。

當她清醒時,她仍然躺在新房的廢墟裏,滿身都是汙穢。震動已經停止了,而之前她的後腦被房梁砸到,但這會兒傷口也已經愈合。她是不死人。無論多重的外傷都難以致命。她踉蹌著站起來。鮮紅的嫁衣已經破破爛爛。她衝出大街,看見城裏有不少民宅都像她住的那間一樣,散架倒塌了。而城中連通血池的那條大街,地麵還出現了很深很長的裂縫。

她沒有找到宋桀。從清晨一直走到天黑,走了無數的街,無數的樓,卻始終不見宋桀的蹤影。

他去哪裏了?

她頹然地在街邊坐下。

風中的紅燈籠,寂寞地飛舞著。她忽然聽見有人對她說話:“跟我走吧?”她知道那是歐陽闕,抬頭一看,那沉默寡言的城主正露出溫和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暖意便從他凝望的雙眸裏,一點一點散開,滲入她空寂的內心。

歐陽闕帶蘇瓔回了府。給她安排了幹淨的廂房,備了清洗的熱水,暖胃的酒菜,還有一盅血池水。蘇瓔卻始終心不在焉:“城主,你能幫我找到宋桀嗎?”

“宋桀?”

“嗯。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我找了好久,卻找不到他。”蘇瓔說著,眸中清淚不禁微微溢出。

歐陽闕的眼神裏,頓時有一閃而過的悲傷。他道:“你放心,我立刻發散人手去找,一旦有他的消息,便立刻告訴你。”說完他便退出了房間。空****的房間裏,隻剩下蘇瓔,一個人,無助地坐著。她的腦子裏始終浮現出昨夜的畫麵。

那是宋桀在危難之時顧自逃命的畫麵。

他棄她而去,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