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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舅舅不知道哪根神經作祟,竟然悄悄到下堂子胡同9號找到我爹,把山本得來的消息鬥膽告訴了我爹。時隔多年,舅舅談起那次告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動力,也可能是山本抽打大穀惠子刺激了他,也可能是他原本就有一顆愛國之心。

我爹激動地握著舅舅的手,說:“你終於醒悟了。”舅舅不悅地回答:“我什麽時候睡著了。”我爹眼眶含著淚水說:“你這個消息會使我們多少革命同誌避免犧牲啊。”舅舅不在意說:“我不管這個,我隻是不想讓華北的老百姓遭殃。”我爹說:“內弟呀,我勸你參加共產黨吧,共產黨就是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就是要把日本鬼子趕出全中國。”舅舅搖搖頭:“我對這個黨那個黨沒有興趣,我就是想經營鍾表,就是想賺大錢。”我爹惱火地說:“你跟日本人合夥做買賣,這明擺著就是漢奸行為。”舅舅梗著脖子說:“你總是來這套,我厭煩了。我要是不跟山本做買賣,你還得不到這絕密消息呢。”我爹青著臉說:“日本人垮了,有你好果子吃,到時候我不管你。”舅舅霎時蹦起來,瞪圓眼睛喊著:“你這個共產黨員怎麽六親不認呢!你現在住著我的房子,拿著我給你的錢,用著我的情報,為什麽你不管我?告訴你,有人抓我,我就說我是共產黨,我的上級就是你小子。”

我爹“撲哧”樂了。

三天後,山本說要到哈爾濱走一趟,做一個大買賣,過一個禮拜再回來。晚上,大穀惠子和舅舅麵對麵吃飯,大穀惠子還是跪著。舅舅誠懇地說:“我讓你坐著,別跪著。”大穀惠子“嗚嗚”地哭泣著,然後把上衣解開,露出山本抽打時留下的一道道鞭痕,也露出了那雪白的皮膚和高聳著的奶子。舅舅傻了,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一個女人的身體,甚至能嗅到撲麵而來的女性特有的氣味。大穀惠子撲過來,緊緊抱住了篩糠般的舅舅。舅舅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隱約覺得大穀惠子抓住了他身上的什麽部位。就這麽一抓,把舅舅的魂魄抓散了,抓破了。他好像過電一樣,還沒容他完全明白過來,他的上衣也沒了。然後他被一種誘人的白色彌漫著,生命在歡愉中呻吟著,號叫著……

第三天的黃昏,舅舅害怕了,山本若知道自己和大穀惠子的事一準要報複他。舅舅曉得山本是個心眼極為狹窄的男人。大穀惠子說:“他不是說我是嬢子嗎?婕子我願意跟誰就跟誰。”舅舅猶豫了,還是拒絕了大穀惠子。大穀惠子不高興地說:“那好,你不跟我辦事兒,就給我洗頭吧。”於是,舅舅準備了一大盆熱水,然後把手觸在裏麵試了又試,怕燙著大穀惠子。大穀惠子看罷感動地說:“日本女人嫁給中國男人是天底下最好的結合。”大穀惠子把長發浸在盆裏,黑發把水染成了墨色,大穀惠子的長發在舅舅手裏揉搓著,舅舅的筋骨酥軟了。洗著洗著,山本突然一下子闖了進來,舅舅的手一哆嗦,盆裏的墨色也亂了。山本默默地看著,舅舅沒有退卻,頑強地把大穀惠子的頭發洗完。大穀惠子洗完頭發後,那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身後,那眉那眼那嘴都是清泠泠的,透著一股白有的水汽。兩個男人都睜大眼珠盯著大穀惠子,把大穀惠子看得毛骨悚然。舅舅豁出去了,心想:“我就是倒下來也是一座山。”

屋裏僵持了一會兒。山本首先打破了沉寂,說:“大穀惠子,你給我出去。”大穀惠子退出門外,山本走到舅舅的麵前不緊不慢地說:“過兩天我們一起去南京。”舅舅不自然地應著:“外出的事不是你管嗎?”山本說:“我們到南京要談一樁大買賣,必須你在我在,這買賣對我無所謂,對你卻很重要。”

舅舅的心“咚”的一響,知道山本要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