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謀事在人 成事在天

林立的信號塔、高聳的鋼架電杆、灰蒙蒙籠罩著的鐵西工區,偶而會被一聲刺耳的汽笛打斷,一成不變的壓抑景色,像後工業化時代留下的機器怪獸,這種機油、煙塵和噪音包圍的操蛋環境,和黃河景區能欣賞到全國各色美女的地方,真個不啻於天壤之別。

帥朗倚著窗戶,從曾經住了十數年的家裏往外看,心裏泛起了一陣擔憂。剛剛吃完飯,吃飯的時候其樂融融老爸啥也沒說,不過帥朗這會倒覺得,溫情是比暴怒更有利的武器,要像以前吵一頓挨幾巴掌,那決定可就好做多了,偏偏這種割舍不斷溫情,讓他非常難為……可難為,難道還必須為之?車站老一輩裏牢騷有句很出名,叫火車上呆一輩,不是骨質疏鬆就是胃腸下垂,不在車上的更倒黴,看一輩子到最後分不清兩條是鐵軌還是人腿。

這就是工作?帥朗捫心自問著,憧憬中工作應該是個百把平的大辦公室,遠眺景色怡人,窗外陽光明媚,秘書的笑容燦爛,得是個女秘書吧?

就沒女秘書,也不至於鑽到這犄角旮旯呀?後半輩子真撂這地方,帥朗說什麽也有點不甘,即便是不敢正麵拂逆老爸的意思,也覺得心裏有所不甘。

咚咚咚……有人在擂自己的腿,帥朗被驚省了,一回頭,愣了,妹妹帥英拿著一張畫紙,撅著小嘴,很不悅地盯著,剛要問句,不料這小丫頭一把搶過帥朗手指間夾的煙,命令似的口吻:“不許抽煙。”

嗯?出來個比老爸更厲害的,帥朗倒給逗樂了,看著妹妹帥英把煙頭掐了,伸手攔著蹲下身子問著:“喲,小嘴撅的,別生氣,哥不抽了……嗬嗬,畫的什麽,讓哥瞧瞧。”

“全家福,我們老師讓畫的……”小黑丫頭炫耀一般亮在帥朗麵前,一看畫紙,身大腿長,貌如西瓜的四個腦袋讓帥朗差點笑噴了,不過一笑又愣了下,隱隱地覺得心裏什麽地方一動,指著問著:“這畫得誰呀?”

“這是爸爸,這是媽媽,這是哥哥,這是我……”小帥英奶聲奶氣地說著,卻不料這句話讓帥朗沒來由地有點感動,激動之下,一伸手:“來來,哥抱抱,英子咋這麽親呢?這麽嬌呀!哈哈,你是哥哥抱過的最小最小的美女啊……”

帥朗開著玩笑,妹妹被逗得咯咯直笑,在帥朗懷裏掙紮了幾番,然後纏著帥朗玩撲克遊戲,連撲克遊戲也推火車,碰到相同的數字全收回來,火車站的娃娃都會,玩著的時候,帥朗不時地瞧著妹妹,悄悄問著:“哎英子,你管哥哥抽煙,你管爸爸麽?”

“管呀?都歸我管。”小妹妹很拽。

“厲害……不過老爸也挺厲害,英子,爸揍過你沒有?”帥朗八卦地問著。妹妹一愣,沒聽明白,帥朗作勢學著自己當年的遭遇:“就這樣,把你摁腿上,然後叭唧、叭唧打屁屁……”

“沒有。”妹妹搖搖頭,大眼瞪著,很不解地道著:“爸爸從來不打人。”

“那罵人了沒有?”帥朗又問。

“沒有,爸爸從來不罵人。”妹妹又搖搖頭,小解發頭一搖,特可愛。

這肯定是實話,隻不過實話把帥朗雷了下,痛心疾首地道著:“英子呀,你可生到好時代了,和你比起來,哥哥的童年就太悲慘了……爸爸叭唧叭唧打了,回老家奶奶又叭唧叭唧打,上學老師又摁著叭唧叭唧打……”

有感而發,聽得妹妹愣了,忽靈靈的大眼睛給了哥哥一個同情的眼神,很同情地問:“哥哥,疼麽?”

“咋不疼,疼得趴在**起不來。”帥朗神情凜然道著,一凜然一擺頭,妹妹喊了句爸爸,帥朗回頭,卻不知道老爸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門口了,抿著嘴,那份笑沒有噴出來,妹妹卻是給哥討公道了,被老爸抱起來,揪著耳朵奶聲奶氣問,“爸爸你打哥哥了,你不是個好爸爸……媽媽說哥哥一個人在外麵好可憐,是不是你打哥哥,哥哥不敢回來……”

驀地帥朗鼻子有點酸,臉側過一邊,諸般往事曆曆在目,那時候對這個家庭,對這對母女報之以是仇恨態度,卻不料,她們還給自己在這個家庭裏留了一個位置,一個雖然無足輕重,但足以讓心裏隱隱感動的位置。後母抹著手上來了,哄走了妹妹,帥世才輕輕地閉上了門,一隻手無言地撫在兒子肩膀上,片刻拉著椅子,斜對麵坐下來,隻等帥朗的唉聲歎氣完了,才有點不自然地輕聲問著:“你是不是還在怨恨我?”

“沒有……隨便說說,反正我也習慣了,都過去的事了。”帥朗掩飾著,不料一說這個,老爸倒有點忍不住了,斥著句:“你就怨恨,我也沒覺得我錯了……你像英子這麽大上,就會砸人玻璃了啊。我從來不後悔我對你狠了點,現在最後悔的是不該送你上大學,應該讓你參軍錘打幾年。”

“我也想去,那不是政審不過關嘛。”帥朗道。一說,老爸哼了聲,氣笑了,帥朗也笑了。

往事俱矣,不提也罷,今天要說的是什麽,帥朗正斟酌著怎麽開口,怎麽在不引起父親難堪的情況下開口,對於兢兢業業在乘警上幹了幾十年的父親,帥朗知道父親已經被身邊的體製同化,總是想用自己經曆克隆到下一代身上,從來不管克隆出來的東西合不合適。

“爸……那個,我……”

“閉嘴,我先說完你再說……”

“我是說那個……”

“我知道你想說那個,不想當電工對吧?”

“嗯……”

帥朗突然發現根本不用說,老爸早知道了,知子莫如父用在老爸身上很合適,每每犯錯總能被老爸窺到心機,總是讓帥朗暗暗稱奇,有時候甚至天下警察都像老爸這麽厲害,丫的那坑蒙拐騙的可慘了。

帥世才盯著兒子,哼了幾哼,無所謂地一笑,來了句讓帥朗意外的話:“你愛去不去。”

“真的,那我不去了。”帥朗就坡下驢道。

“隨便,反正照顧子弟的指標,扔了就扔了……你這段時間進去了,我仔細打聽了一下,居然發現你在景區幹得挺不錯。”老爸問。

“馬馬虎虎。”帥朗道。

“那生意可未必長久得了,你搶得回來,有一天被人再搶走怎麽辦?”帥世才關心道。

一關心,帥朗稍愣了愣,知道有些事恐怕瞞不了父親,想了想回答道:“正因為怕別人搶走,所以我才站得比別人更牢。”

“說說看,怎麽個牢法?”帥世才好像興趣來了。

“當時我去看時候,發現景區是一盤散沙,各有各的一塊,很亂,後來我就想了想,把這個利益重新組織分配了一下……站得牢不牢,不在於你做的好不好,而在於利益分得好不好。”帥朗第一次用平等的姿態和老爸講話,這麽一講,看著老爸臉色並無慍色,接著道:“我的分配呢,派出所一部分、管委會領導一部分、工商所、稅務所一部分,還有村裏村幹部那一部分也少不了,這個就要分走三分之一還多的利潤,再加上下麵人吃吃喝喝,每月的利潤差不多要有一半給這些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少了,但在那地站得牢了,就有點出格的事,他們也會替我包著,現在飲料、工藝品兩個主要市場表麵上看是我壟斷,其實我那有那本事,還是在景區管理層手裏壟斷著,就有人想打破這個壟斷,那他首先就要承擔分流走一半的利潤,甚至更高,這樣的話,不懂行的他進不來,懂行的小公司它承受不起,大公司他沒法這麽操作,所以,我覺得這個生意沒那麽容易倒……下一步我還想到其他景區或者類似景區的這種地方,把生意再擴大一下……”

帥朗侃侃談著,這個秘笈很少提及,雖然大家都懂,但真正做到的少之又少,其實帥朗對於每月分流出去的利潤也是心疼,不過咋說呢,沒辦法呐,你不讓人家往兜裏揣,你自個都掙不上,在社會上摔打了這麽久,沒有學壞的,基本都學乖了,帥朗屬於二者兼有。

說完了,看著父親的表情,帥朗其實是試圖以這個美好的前景來說服父親,但又擔心父親對於自己的作法很不以為然,默默地看著,父親黝黑的臉,不苟言笑時,總是看起來那麽嚴肅,一看父親還嚴肅著,帥朗暗暗心裏道著,怕是不那麽好談了。

卻不料,父親像如釋負重一樣歎了氣,像放下一副重擔一樣,嚴肅漸漸變得慈詳,爾後是微笑了笑道了句:“活出來了……你快活明白了,比你爸強,爸在你這麽大的時候,隻知道撅著屁股苦幹、實幹。”

嗯?出乎意料,從來沒見過老爸說這麽頹廢的話,難道……難道人老心態變啦?對啦,肯定變啦,看妹妹能揪著老爸耳朵,能搶他手裏的煙,肯定變了,帥朗揣摩著,慢慢地臉上浮著一絲笑容,心結頓時無解自開。

“不錯,我還真沒想到,小雀眨眼能飛這麽高了……不過帥朗,你想過沒有,就你這破生意,在咱們這個體製裏,是做不大的,這不是一個自由競爭的時代,我很簡單地給你出個難題你看怎麽辦?你是靠人脈做的生意,我也從人脈上給你出難題,比如管委會主任的直係親屬要做你這單生意,你就得出局;再比如,派出所或者工商稅務所的誰誰家親戚要幹這生意,你同樣得抓腦袋為難;還再比如,直接有人自上而下很鐵的人脈壓下來,你照樣得出局,怎麽樣,爸說的對不對?現在的生意拚財力、拚人脈、拚爹都有可能,就是不拚本事。”帥世才笑著對兒子道。

帥朗一時間聳然動容,豎著大拇指,給了老爸一個直接的回答,一直以來知道老爸的眼光很準,可沒料在這方麵也能準到這種程度,凜然一下,感歎著:“拽!爸你眼光真拽,沒錯,就這麽回事。搶飛鵬的飲料生意就是因為他們大意了,以為自己品牌牛逼,沒把人家地方上當回事,結果讓我鑽了空子。”

“所以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凡事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帥世才諄諄誘道。

“等憂患來的時候,我差不多就能撈夠本錢了,咱這還不就是弄點算點。我也沒想多大。”帥朗道,聽出老爸的意思來了,讓留後路,後路是什麽,電工!、?一看老爸神神秘秘的表情,帥朗反勸著:“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會逼著我當電工吧?你可知道你兒子什麽得性啊。”

“嗬嗬……當然知道,所以我才不用逼,現在更不用逼了。”帥世才笑著,手支著肘,向兒子靠近了幾寸,很神秘的口吻對著兒子說道:“小子,你還差一點點就活得全明白了,老爸今天就點拔點拔你這塊頑石,選擇在你,我絕不幹涉,而且對你的選擇,雙手讚成。”

“哇,爸你太帥了,我咋才發現呢?”帥朗也樂了,支著肘,和老爸同樣的姿勢,父子倆湊到一塊了,就聽帥世才手指一拔拉說道:“知道工作的涵義嗎?老爸綜合幾十年的工作經驗,有三種,你聽聽……”

“第一種,工作可以解釋為:閑坐的坐、功勞的功,意思是閑坐著就有功勞。”帥世才給了一層意思,兒子的眼睛一亮,隱隱揣到他的意思了。

“第二種。”帥世才笑著道:“作是作業的作、工是工資的工,意思是用工作換工資。”

帥朗的眼睛再亮,這又是一個層次。

“第三種。工作反過來念就行了,作工,這是愛崗敬業、無私奉獻的最高形態。”帥世才笑道。

帥朗籲了口氣,明白了,第一次發現老爸也會這麽促狹地說話,而且說得要他所認識的精辟得多,笑了笑,父子倆心有靈犀,帥朗悄聲問:“爸,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應個卯,光領工資不幹活吧?那我當然不介意了,哎對了,我怎麽把這一茬忘了,咱公家飯碗裏這麽大個空子呢,不鑽白不鑽不是?”

“那就得看你本事嘍……那,自己拿主意吧,下午到人力資源部報道,給你分配實習單位,這次實習單位有二十幾個,不管你準備怎麽樣,爸都支持你。”帥世才拿著一份資料,遞給兒子,早準備好了,帥朗翻著一看,機修廠、機輪廠、變電站、信號站十多個單位都是鐵路局下屬的小單位,一看單位名稱和地點,趕緊地摸著手機,找著對應的地方,一看樂了,指著一個叫十一灣變電站的地名道:“這兒,爸,我到這兒實習,這兒離中州市區37公裏,離花園口景區不遠,正好去那地方搞點生意……回頭我打聽打聽誰當站長著呢,先請個長期病假不知道行不行?”

哦喲,帥世才可沒料到兒子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領悟力之高確屬罕見,而且立馬說風就是雨,為難地說道:“兒子噯,鐵路局還不是咱家開的,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得學會順應這個時勢,再說在單位裏,你偷奸耍滑無所謂,可不能太不像話了,你可別進去幾天再讓開除了啊,要那樣你幹脆別去……對了,你那個同學就在人力資源部,要不,爸給你問問?”

“誰呀?”

“薛小藝呀。”

“哦,想起來了,監我們考的。要是她,那事情就更好辦了,我還想去哪兒,就去那兒。”

“你吹吧你,人家姑娘就不待見你,上高中就騷擾人家……不打擊報複你就不錯了。”

“爸,你要跟我打賭,保準你輸,那我走了……”

“嗨,等等……”

帥朗急促幾句,卻不料老爸臉又嚴肅了,一招手把迫不急待要走的兒子攔下了,一攔著,更嚴肅了,直入另一個正題了,虎著臉問著:“這次你被專案隔離的事,究竟是什麽事,你給爸說清楚……沒事咱們下回注意,有事咱們爺倆共同想辦法……”

帥朗愣了下,怔了好久,看著今天這麽知情達意的老爸,這才坐下來,細細地和盤托出了……

從家裏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煙抽了多半盒,茶泡了兩三遍,終於把這個龐大的經曆說清了,老爸的吃驚之餘,和兒子相互對照著所知情況,讓帥朗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到最後,除了自己揣的錢和包庇的嫌疑人沒有說,全盤告訴老爸了,老爸慎重無比地教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項。

老爸說:以犯罪為職業的人,性格裏多少有點偏執的成份,如果是誌在必得的東西,他還會找上你,而且不擇手段。

畢竟牽涉到了槍案,帥朗說來倒也確有點後怕,老爸說:要害怕心理就輸了一籌,沒有那個解決方法是害怕解決的,要來,你怕不怕,他都要來。

這點和帥朗的想法不謀而合,在老爸這裏多少知道了點有關電信詐騙案的案情。帥朗這才發現,老爸對於江相派的了解要更甚於自己,甚至於對端木界平的性格也有所分析,首先是一個可憐的人,次之因為可憐和困境造就成了一個偏執的人,再次之這種偏執會誘發骨子裏眥睚必報的行為方式,也就是說,老爸判斷,端木還要回到中州,不過是對於解決舊怨還是解決新仇,都要回來,最起碼拍賣會被騙,作為一位成功且偏執的騙子,是無法容忍自己的專業水平被如此踐踏的……

所以老爸說:小心點,有什麽事和家裏通氣,老爸就你這麽一個混小子,總不至於還大義滅親吧!?

帥朗很感動,從家裏出來,老爸直送下了樓梯,沒來由的看著老爸有點佝的身材,那份感動走了很久都沒有消失,是啊,老爸是把工作當作工,作了幾十年,現在頓悟了,不再執著著逼著兒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報效祖國、報效人民了。

想到此處的時候,乘的公交車在鐵四局不遠停下了,恰恰看到了局門圍牆的標語,白底紅字:敬業、實幹、高效、廉潔……幾個很有衝擊力的字眼讓下車的帥朗腳步停了下,腹誹著:怎麽就沒一樣和我沾邊的呢?還是小時候鐵路周邊有口皆碑的口號說得好,那叫:要想富、偷鐵路。

帥朗莫名地想起了這個事,自顧自地笑著向大門口走著,進了門,和傳達打了個招呼,拿著填好的報到表循著門房的交待,直上了白樓辦公樓的六層,真是不看不知道,單位真奇妙,靜悄悄地單位,愣是就沒見幾個人,果真是工作有N次作法,後來一想,對了,明天國慶節,沒準早溜完了。

六層,六零二,標著人力資源部的辦公室,帥朗又看了眼報表,想起監考時見到了那位曾經的夢中情人,不知道是不是能碰上,如果她要管這事,說不定自己還真能心想事成。請客送禮嗎?那倒不用,對於帥朗,有些事正的反的歪的邪的,差不多都能成事。想清楚了,輕叩了叩門,應聲而進,帥朗乍一眼,樂了,還真巧,就薛小藝一個人在,立時讓帥朗樂得笑意一臉了。

那姑娘沒笑,仿佛看到帥朗,就像根本沒看到一樣,不客氣地說了句:“幾號了?”

“九月三十號。”帥朗道。

“知道明天是國慶,今天下午才來呀?榜發出去幾天,才來?”薛小藝翻了一眼,帥朗趕緊地把表格遞上來,賠著笑臉,卻不料薛小藝一拿著帥朗寫得歪歪扭扭的字,咧了下嘴,給刺激到了,牢騷了句:“填表也不會好好填,寫得誰認識。”

“會用電筆就行了,還對鋼筆字有要求?”帥朗翻了眼,不屑了,薛小藝拿著表格核對著,帥朗這就湊上來了,換了張笑臉道著:“哎小藝,給開個後門成不?”

“想挑個好地方實習?”薛小藝頭也不抬,說了句。

“喲,咱們真是心心相印啊,我才有想法你一下子就猜出來了,看在咱們以前舊情的份上,這點小忙你得幫吧?!”帥朗大言不慚道。

“心心相印?舊情?有什麽情?”薛小藝一下子被刺激到了,抬眼剜著帥朗。

“同學之情。”帥朗嘻皮笑臉,擋了下,反作用出來了,這妞剜了帥朗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對曾經被拽自行車、揪書包、拉裙子還有舊怨,反正是對帥朗很不感冒,偏偏帥朗怕這妞不懂自己心思似的交待著:“就點小忙,哪兒也行,千萬別把我放十一灣變電站,那地方離市區太遠,好幾十公裏呢,回一趟多不容易,再說了,我聽說那兒條件忒艱苦,咱們工作不工作次要的,不能受那罪吧……”

“那工作也不是你能挑三揀四的啊,都放市區,遠郊誰去?切…”薛小藝又來了個衛生眼,敢情是不能通融了。帥朗隻怕這妞的心性不那麽堅定,又加著砝碼:“幫幫忙啊,小藝,好歹以前我是你的仰慕者,情書都寫了好幾張呢。”

“你都好意思說,去掉錯字別字,連一張都湊不夠,呐,現在一點長進都沒有。”薛小藝揚著帥朗填的表格道。

“水平雖然不高,但也無法阻擋我向您表達仰慕的**啊……對了,小藝,你有對象了麽?”帥朗八卦道。

“和你有關係嗎?這也是你能打聽的事?”薛小藝不勝其煩了。

“關係大了,你把我分近點,咱們有可能重頭再來,舊情重續,彌補以前的缺憾……雖然你沒有以前純真漂亮了,不過我覺得迷倒我沒問題。”帥朗側著身子,調侃加調戲一句不漏,聽得薛小藝不看表格了,瞪著帥朗,驚訝了半天才吐了幾個字:“你怎麽比上學時候更不要臉了?”

這個文靜妞能說出這話來,帥朗知道快到發火的邊緣了,故意逗著:“不會吧,我就比以前帥了一點點,你也不用這麽誇我吧?對了,我一直納悶,你究竟對我是個什麽態度?”

態度,明確了,薛小藝瞪著眼,瞪著痞裏痞氣,說話不三不四的帥朗拿著表格,放進打印機哧哧打了幾行字,吧唧蓋了個大章,啪往桌上一拍,幸災樂禍地道著:“去吧,十一灣變電站,本來可以近點,不過出於對我個人名譽考慮,你還是走遠點,而且我保證用最大努力讓你回不來。”

嗯!?帥朗樂了,果真是心想事成,想那兒就真去那兒了,不過臉上登時出現了一副懊喪的表情,明明討了便宜,還要賣個乖是帥朗的一慣作風,這表情讓薛小藝登時有一種壓人一頭的滿足感,得意地靠著椅背,一指帥朗:“你要誠懇道歉,並且保證以後見了規規矩矩,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雖然我還是個副科級科員,可調配你個工人,而且還是剛照顧進單位的,問題不大。”

威脅,炫耀,得意、驕傲,都有那麽點,帥朗看著這妞,圓嘟嘟的臉蛋,身材豐腴得緊,不過還沒到讓人一見失魂的地步。此時目的達成,不廢話了,蹭聲抽走了表格裝起來,很爺們地說著:“不就十一灣麽?我還去了,別用這個嚇唬我,你看我像個為個破工作出賣自己的人嗎?我對你的仰慕很純潔,你有權拒絕,可你無權鄙視……哼!”

說著,起身了,扭頭就走,眯著眼笑了,這妞倒沒什麽變化,就是胸大了點,心眼卻小了點。

背後,薛小藝目瞪口呆地看著帥朗揚長走了,還真沒有一絲做作,那麽點壓人一頭的感覺霎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詫異、驚訝、愕然,這個十多年前看著讓她複雜的人此時依舊,於是她複雜地想著:哇,這白癡什麽時候成了情聖了!?不會說的是真的吧?

女人對於來自異性的傾慕總是抱之以享受的態度,被帥朗這麽傾慕,而且是十年,真真假假想得薛小藝居然連對此人的恨意也消了,想了半天整個思想在圍繞著這個人轉了,上學時候的無賴,十年後相見時的那種淡淡的尷尬,還有剛剛很牛逼的拂袖而去,薛小藝想了半晌給了一個定義:

挺有骨氣的啊,像個男人了,不過你就仰慕也白仰慕,誰讓你是工人呐。

節日的城市總是比平時要更熱鬧幾分,國慶來臨,大大小小的商廈遍地扯的條幅、滿天飛的彩帶、雪片似的打折廣告,總是能讓人找到這個城市繁華似錦的痕跡,偶而還會有幾家成隊駛過的婚車,彩車、鑼鼓、禮炮又憑添了幾分節日的氣息。

沿中州市區向南六公裏,似乎也像過節,從上午開始出入這裏森島別墅區的靚車不斷,一返平時的幽靜景色,別墅區裏居中位置的一幢聯體歐式樓,沿鐵藝樓門的周圍,停了林林總總不下三十餘輛車,雖然在這個頂級別墅區裏豪車並不鮮見,但同時出現這麽多靚車,倒也不是天天能有的事。

對了,私人酒會,據說是華銀老總的私人酒會,參加酒會的人身份從靚車上可見一斑。法拉利和梅賽德斯·奔馳似乎稍差了點,兩輛豪華款的賓利雖然闊氣,還不夠搶眼,門口一輛布加迪把眾車光芒全部掩蓋住了,有這車在,開悍馬來的一位,差不多就等於趕騾馬大車來的了。特別是自己還親自開車來的,一進門先被車鎮一鎮,進了門又被院子裏一群西裝革履,絲毫不亞於那家老板派頭的人鎮住,這不是趕宴的,是司機。

現代社會隻要有錢,總能給奢華生活找到能炫起來了噱頭,比如開車,現在已經不看你開多貴的車了,而看你請了幾個司機,建了多少個車庫;比如現在吃飯,不看你上多宰人的店點多貴的菜,而看你請了川魯湘粵桂多少個菜係的廚師;比如住房,不看你住了多大平米,而看了賣了多少幢別墅……對了,還有女人,不看你上的數量和漂亮,而是看你上的質量和價格。

森島別墅區這幢別墅差不多可以當成現代生活的剪影了,豪車裏下來的女人或長裙曳地、或高髻露肩、個頂個極盡妍態,一看都上檔次,仿佛一個個名牌包、裙、鞋、飾包裝的珍稀動物,依著無一例外衣著光鮮的男人進了這幢別墅。

十點鍾剛過,酒開宴始,主持的尚銀河極盡地主之誼,簡短地來了個開場白,隻說之所以安排在上午,是不想打擾大家夜生活,唐突之處再所難免,今天請大家來呢,就是聯絡聯絡感情,嚐嚐剛從歐洲運回來的橡木桶裝紅酒。

與會人也不多,三十餘位,從大客廳直到樓梯走廊都有人,散坐著站著三五一簇,稀稀落落的掌聲報之以這個盡東道之誼的尚總。是位四十開外的中年男人,有點謝頂,身材發福,臉上有點磕磣,再怎麽打扮也掩飾不住有幾分市井之氣,就像裝璜考究的大廳一側,偏偏供了尊財神一樣,掩飾不住暴發戶的品位。

不過誰不敢小看這個品位巨爛的暴發戶,光這幢別墅市價不七千萬,更別說人家一次性搞了兩套,打通了,聯一塊了。光別墅還可以接受,據說別墅的地下層是花了上千搞了個電子恒溫酒窖,儲存的各色紅酒在幾年內已經翻番了幾倍不止,都知道中州的紅酒最好不在裕華級酒店,而是尚總的地下酒窖裏,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

樓梯的一側,閑站著倆位,一位個子較高,同樣稍有發福的男子,銳仕的經理寥厚卿,正和一位看上去很帥的小夥小聲麵授著機宜:“酒塔旁邊那是華辰逸,華泰汽貿的老總,旁邊那女的是他秘書;說話的那是林鵬飛,飛鵬飲業的老總……尚總身邊的那幾位,鷹勾鼻那位,做醫療器械的,高長進老總;那個矮胖子,嘉和超市連鎖的董事長,薛恒;現在和尚銀河正說話的那位,金伯利珠寶行的,叫上官雲成……那位,和那群娘們聊天的,天天樂飲食的總經理陳健,接他爸的班的,爺倆一對色鬼;和他一起的,是林州建築公司的老總何耀江,差不多是中州最大的房地產商了……”

寥厚卿介紹著,如數家珍,那位很帥氣的年輕人回頭詫異看了一眼,不過旋即想明白了,這位獵頭恐懼沒少給這些人挖牆角,等著介紹完了,差不多都是中州民營翹楚,那年輕人小聲問:“華銀的資產不過幾千萬,怎麽個私會酒會,這麽多人來捧場。”

“邰老弟,你剛從國外回來,對這個國情你就不懂了。”寥厚卿的聲音壓低了,小聲道著:“別看華銀攤子小,含金量高,這些什麽什麽老總、董事長,別看衣馬光鮮,其實都驢糞蛋外麵光,還不知道欠多少外債呢,這不是個酒會……這是個催債會,每年都有這麽一回半回,那是提醒各位老總,還債的時候快到了,聯絡聯絡感情,別到時候難堪不是?”

“怎麽?都欠尚銀河的錢?”姓邰的年輕眉毛挑挑,操著不太利索的普通話問,很奇怪。

“那可不?尚總能拆借出來的資金,那是以千萬、億為單位算的,比銀行貸都利索,我聽說最高一次,尚總給金伯利老板在一天之內籌了四個億……就華泰汽貿那麽大生意,但逢資金周轉不靈,他照樣得從尚總這兒拆借,我在中州幹了六年,光給尚總推薦的會計師已經在十八位了……”寥厚卿極盡言辭渲染著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對於這位邰姓年輕人臉上表露出來的傾慕非常滿意,聊了幾句,看年輕人的眼光直往一眾女賓的人群裏瞟,暗暗笑了笑,又轉話題了:“邰老弟,您可是見過大場麵的人,這裏的女人,還入得了眼?”

“還可以,沒有我想像的那麽老土……哦,您瞧那位,服飾很有品位,很像意大利VERSACE的手筆,看她的背後,線條奔放,不過卻是一幅類似宗教的圖案……”年輕人有點眼熱地說著,寥厚卿一瞧,是位穿著短裙身材高挑的女人,一下子直嘖吧嘴,小聲道著:“邰老弟,你眼光太厲害了,這是尚總的助理,這妞你可別碰啊,除了這位,其他都無所謂,就你這玉樹臨風的氣質,說不定已經成了那個女人眼中的獵物了……”

寥厚卿小聲說著,年輕人一笑,很優雅地一笑,這一笑,恰恰和對方投射來的目光碰觸到了一起,是群女賓,領頭的那位正是寥厚卿千般叮囑碰不得的……

“芳荃,寥胖子身材那位帥哥是誰呀?”

“不像本地人,像個混血兒。”

“不知道帶女伴來了沒有?”

“沒有吧,來的姐妹都認識……誰把寥胖子叫過來問問。”

“大家別這樣好不好,怎麽咱們比在場男士還色……”

一群女人吱吱咯咯笑著,有點露齒,有點掩唇,有的花技輕顫,有的眯眼竊喜,精肥燕瘦,湊這麽一群倒也不容易,一部分是老總助理、一部分是老總秘書、還有一部分直接就是二奶,反正除了老婆沒有,什麽身份的都有,大家都一個圈子裏的,彼此心知肚明。生意交給男人談,生活呢,就得自己姐妹們談了,除了衣服、除了包、除了鞋、除了內衣……剩下的話題就是男人,除了攀比一下自己跟的男人,就剩下在場麵上找找能入眼的男人了,一個熟悉的圈子突來這麽一位局外人,自然是引起眾女賓的興趣了。

“好像是個外籍人士,回中州投資建廠來了……聽說手筆不小,在工業園區買下一塊廠房,做什麽電子產品……”華銀的助理殷芳荃,小聲向眾女介紹著。

“叫什麽?介紹過來。”有位高髻的女人小聲唆著,旁邊一位取笑著:“格菲,你要包養呀?”

一說俱笑,不料華銀這位助理搖搖頭道:“能到華銀的座上客,還需要被包養?”

“那勾引勾引總行吧?一會跳舞看誰能勾引住啊,賭一瓶第五大道怎麽樣?”又有一位瓜子臉的,開著玩笑,話音剛落,不料取笑的又來了,有人輕聲說著:“曼音,你老公可還在場啊。別吃起醋來收不了場。”

“算了吧,他正發愁怎麽給尚總還錢呢,那還顧得上我……再說了,我離有名份還差十萬八千裏呢。”那位叫曼音的很鬱悶地說道。

又都笑了,隻不過笑裏,並沒有很失落很擔心的成份,或許對於這個奢華的生活,即便是缺少的世俗的名份也無所謂。正小聲拉家長的時候,有位女賓看著了那位男子和寥厚卿分開了,直踱步掣了杯紅酒朝著尚銀河走去,那邁步的姿態如此自信而優雅,偶而搖曳杯中紅酒的細微動作,明顯一看比在場的暴發戶要有水準的多,不經意目光投向這裏的女賓,會優雅地淺淺地一笑示好。

“哇哦,真帥,你們別跟我搶啊,一會兒我要在這位帥哥懷裏舞一曲……”

有位女賓感慨著,眾人一看是叫格菲的那位,對比格菲同來的嘉和董事長,既胖且矮的一位粗人,可不這小夥得帥得沒邊了……

“放量了,是不是有莊家吸入?”

“價格肯定要拉高,這支股我盯不少時間了。”

“連續拉高兩周了,是不是要躍呀?”

“不能,還沒有到高點……喲,尚總,您玩這個不?”

又是一個小圈子,卻是一幫男人,在談股論金,看著尚銀河湊上來了,拿著手機看大盤的那位隨意問了句,卻不料尚銀河對股市也是蠻有興趣的,加入進了這個談論話題,一看這支股巨量突破,咦了聲,比較看好拉高。

“假的……莊家在搗鬼。”有個聲打斷了,吸引了四五位討論者的眼光,一看是位年紀輕輕的人,剛剛詫異這個人的來路,尚銀河倒是有點興趣了,隨口問了句:“小邰啊,你怎麽看出是假的來了?”

“……高位盤整放巨量突破。這種突破十有八九是假突破,巨量一般以超過該股流通盤的10%為標準。為什麽會放巨量?巨量是從那裏來的?股價在高位盤整突破上攻時,很明顯巨量是急於離場的莊家和急於進場的跟風者共同成交的,莊家利用散戶熟識的放量上攻騙散戶介入。莊家高位出逃必須有人高位接貨,如果莊家看好後市的話,他完全無必要放巨量,小幅放量就可以了,因此唯一的可能是莊家減磅出逃。所以在看盤時,一定要先看成交量……不信大家到收市時候看,穩跌不升。”邰姓的年輕人,侃侃來了幾句股經,隱隱地幾位點點頭,很有點道理。

“其實這種欺騙手法在香港、新加坡股市已經用濫了,比如:尾市拉高,真出假進。莊家利用收市前15分鍾用大單放量拉高,做高收盤價,把K線圖畫好,以騙散戶以為莊家拉高,大膽跟進做短差,第二天低開低走的走勢必然讓人後悔不已。這種操盤手法證明莊家實力較弱,手上資金不充足。

還有一種比較隱敝,在三個買賣盤口上,三個委買單都是大筆的買單,而三個委賣單都是小筆的賣單,一般人都會以為莊家吸貨,反之則認為莊家出貨,可恰恰莊家出貨和吸貨的手法和我們的想法正好相反……如果一切都過於清楚明白,莊家就沒法從股市騙錢了,這些需要多方位的仔細觀察……”

年輕人,又侃侃來了幾句,對於這個搖移不定的老板,自然是如聞天簌,字字珠玉,頻頻點頭說得有理,附合了一陣,突然有人問著:“尚總,這誰呀?什麽時候招攬個年輕才俊?”

“這位是新加坡回來的投資商邰博文……來來,小邰,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飛鵬飲業老總華辰逸;這位是金伯利董事長,上官雲成;這位是建總何耀江何總……”

尚銀河充了個大,給邰博文引見了一圈商界名流,邰博文每每握手寒喧,久仰以及多多關照的話夾雜著介紹自己,敢情是剛剛組建的文博電子公司,一路寒喧,眾人卻是對這位通曉股市的年輕人頗有興趣,不一會兒便談得熱火朝天,貌似認識數年的老友一般。

餐桌撤下的時候,音樂旋即響起,這也是尚總的安排,為了給這幫老總們營造一個溫馨舒適的環境,特意請來了市歌舞團幾位交際花,一開始,眼見之處,女人倒多出若幹位來,清一色的各色旗袍打扮,倒比一幹老總攜來的二奶小蜜都要水靈幾分,惹得一幹女賓暗罵上尚銀河。

“來了來了,他要來邀請了,說好了,誰被邀請了,誰回頭請客啊。”一位女賓看著邰博文直接無視交際花朝女賓簇的地方走來,登時興致來了,嘰嘰喔喔了幾句,各自擺著一副冰清玉潔,傲色天香的樣子,隻等這位男士上來獻個殷勤。

“於小姐,肯賞光跳一曲嗎?”邰博文優雅的踱步到了一位女人身側,淺淺一躬,邀上目標了,那位女人咬著嘴唇對著一幹女賓笑了笑,很得意的神情,被邰博文牽出了人群,人一走,一幹女賓登時大跌眼鏡,這被邀的,居然是毫不起眼的於秘書,華泰汽貿來的,論姿色中等偏下,論身份,倒比二奶還有不如。

在一幹女賓帶著忿意的刺激眼光中,於馨蘭覺得頗有點麵子了,男人靠女人爭麵子,女人又何嚐不是靠男人提身價,抬頭看了看高大、儒雅、帥氣的邰博文,於馨蘭笑了笑道著:“邰經理,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碰到您。”

“人生何處不相逢嘛,我說我們有緣份,您不介意吧?”

“嗬嗬……當然不介意,你剛替我贏了幾瓶第五大道,姐妹們打賭你先請誰,誰就是贏家。”

“她們不知道我們認識,你作弊了,贏來的得分我一半。”

“沒問題,不過都是女人用的東西……邰先生準備送給誰?”

“送?怎麽可能,於小姐給的東西,隻值得珍藏,豈能輕易送人?”

搖曳的舞步中,輕柔的音樂裏,喁喁的細語帶著淡淡的曖昧,對於女人,從不介意來自帥哥的恭維;當然,對於男人,更不介意付出這麽點不掏錢的示好。邰博文和於馨蘭幾句之內,距離拉近了很多,於馨蘭淺笑著,看著風采過人的邰博文,突然間冒出一句很奇怪的話道:“邰先生,我預感到一顆新星在冉冉升起。”

“是嗎?那顆星?”

“你呀!中州的商業新秀。”

“過獎了,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失落,中州這個二線城市人才躋躋呀。”

“別謙虛啊,一次性從我們公司訂購15輛帕薩特,而且還是給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配的車,這麽大手筆的老板,不算很多……而且現在又坐到了尚總的賓客位置,這可不是靠運氣才辦成的事。連華總也說您很有儒商風度。”

“怎麽了?”

“因為您豔光四射,圍繞在您身邊的群星自然要黯淡了。”

“嗬嗬……看來海外討女人歡心的手段是比內地先進啊。”

“手段確實先進,不過能碰到值得去討歡心的,機會並不多,今天算一個……”

“……”

情長舞短,一曲終了,於馨蘭意猶未竟,對於這位邰博文眼中有點依依不舍,這位邰先生也算得上是八麵玲瓏,舍棄了那班既年輕又水靈的交際花,倒是專門和女賓們站在一起閑聊,包的樣式、服飾的作工、膚色的搭配,倒比女人間談得還有水平,不過幾分鍾,逗得一幹女賓吱吱咯咯笑成一團,第二曲,卻是邀著殷芳荃共舞,恰恰是這位寥厚卿叮囑不能碰的女人,邰博文攬著美人腰細端詳的時候,個子高挑、眉眼妖嬈,卻是一群女賓裏姿色最靚的一位了,不過這位似乎對於邰博文沒有先請自己很有怨念,小聲叱著:“邰先生,您朝我們老板拆借,就不怕我從中作梗?”

“為什麽要作梗,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邰博文大驚失色道。

“知道不知道,你沒有第一個邀我,害得我輸了一瓶第五大道。”殷芳荃貌似很生氣地道,輸了瓶香水可以不在乎,不過輸了麵子很在乎,因為姿色和華銀的關係,一直以來她自認是這幫女賓的翹楚。

“哦,那不怨我,原因在你。”邰博文話鋒一轉,窺到她的心思了,笑了。

“在我?”殷芳荃不解了。

“因你的漂亮和高傲,一直對我很無視。”邰博文笑著,湊了湊附耳輕聲道:“所以,如果我不先選一位醜一點的女人共舞,怎麽會引起你的妒嫉和重視呢?”

殷芳荃一笑,陰霾盡去,竊喜著,手稍稍用力,隔著衣服,在邰博文腰際不輕不重,似摁像捏,直到感覺到他肌肉的彈性,而邰博文攬著她腰的手也不老實了,順著腰際向下撫了撫,配合著曖昧的挑逗的眼光,倆個人,迷離的眼神中,似乎都很享受這份曖昧。

又是一曲終了,邰博文瞅了個無人注意到空子,踱到了衛生間,先看看了沒人,掏著滋滋震動的手機,接上了:

“……很順利,都認識了,我從華泰訂了一批車,和他們搭上線了,下一批可以放大訂單了;尚銀河這兒我看問題不大,隻要有足夠的質押,他有的是現金……我和他的助理混得不錯,嗬嗬,都是群沒見過世麵的女人,徐姐你還不知道我的本事,騙走她的們底褲都沒問題,別說錢包了……”

輕聲匯報了幾句,出了衛生間,邰博文整整儀容,再回到酒會現場時,目標投向另一位,叫秦格菲那位,很有些少婦風韻的女人,再掩飾以他的眼光也看得出年紀不小了,青春飯也快吃到頭,她老頭正抱著一位交際花跳得起勁,估計坐了冷板凳有點鬱悶,正和尚銀河閑聊著什麽,邰博文緩步上前,果真一邀便靈,在這位女人傾慕的眼光中又開始了一段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