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福兮禍所伏 禍兮福所倚

“帥先生,您的卡,請收好……”劃賬的美女給了個甜甜的笑容。

“帥先生,這是你拍到的茶袋、茶膏……請查驗。”拍賣行的老板給了個諂媚的笑容,三百萬不算個大單子,可也不是天天有這麽大的單子,必要的程序還是要走的,一擺手示意,又是倆旗袍美女端著托盤盈盈給帥朗一遞。

“兩樣小玩意,搞這麽莊重幹嘛……”

帥朗反正不識貨,幹脆來了個大方,隨意把黑乎乎那塊茶膏往袋子裏一塞,然後又隨意地塞進褲兜裏,看得拍賣行這位四十開外的老板瞠目結舌,這玩意按克算得比黃白金都貴十幾倍,運輸保存都在真空環境下生怕給人出了紕漏,敢情在人家眼裏就是個破玩意而已,一愣帥朗倒扭頭走了。

“快快……把帥先生送下去,愣著幹什麽。”經理催著保安,那倆保安剛剛也被這位多金哥的派頭嚇了一跳,此時才省得了,趕緊地追上了,一前一後,後麵的保駕,前麵的奔上去按電梯。

不是非要拽大爺,而是有人把你當大爺捧著,此時的帥朗真真切切感受到有錢的好處了,碰上男的一準給你個諂媚的笑,碰上美女一準給你個甜甜的笑,再怎麽說都是頭天扔了五百萬的主兒,身價究竟有多高肯定有待商榷,就剛出拍賣大廳時候,和林鵬飛、李正義兩位大經理碰了個照麵,那倆位看自己的眼神也大不一樣了。帥朗回了下頭,看著拍賣行結算地方那幾位旗袍妞,個子長相都還挺不賴,此時揣度著,是不是哥這身家擱這地兒釣幾個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應該沒有,帥朗確定……不過不確定是,又想起了小學妹,心裏還掛念著王雪娜呢,這妞雖然萌了點,可一點也不傻,拍賣會剛一結束,不等帥朗說話早吱溜聲跑了,和家人站到了一起,根本沒給帥朗多說話的機會,隻得讓帥朗這一腔柔情望美興歎了。

叮聲電梯到時,進了電梯,這倆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保安裝模作樣一左一右護著帥朗,電梯還有一位女人,進來時帥朗掃了一眼,披著白紗肩,戴著個小墨鏡的女人,個子中等、姿色中等、胸前的起伏也中等,一眼被帥朗忽視了,富貿大廈是個出租的寫字樓,除了兩家拍賣行尚有幾家公司,這裏麵的白領不少。

電梯合上了,向下降著,那位站在帥朗身後的女人不經意間開口說話了:“您是……五十六號買家吧?”

“好像是……”帥朗回頭瞥了眼,沒當回事,今天巴結自己的忒多,出門的那茶行幾個老板就爭著遞名片,問是不是拆開出售什麽的,帥朗一概回絕了。

“這位先生,我們老板也是做茶行生意的,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那妞湊了湊,笑著道。

“沒有興趣。”帥朗沒理會。

“是嗎?我們老板可是位美女噯,她很有興趣認識您啊。”那位不依不饒,又追問上來了。

估計是想勻點茶膏,在嗜茶者的眼中,畢竟保存上百年的極品茶膏不多見,要視之為珍品了,帥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電梯叮聲到一層,邁步時才開口道:“這位大姐您走眼了吧?沒看出我的性取向不在美女身上,嗬嗬。”

一說一笑,那倆保安也跟著樂了,出了電梯不料那女人掏著一張名片猝不及防地塞給帥朗道著:“你和我們老板在長曷認識的,不會真忘了吧?……她在二層等你,這是電話……去不去由你嘍。”

遞了名片,說了句話,這就匆匆走了,一句倒把帥朗說愣了,再聽到長曷這個地名,心裏猛地被揪了一下,想也不想,回頭往二層走,那倆保安哥攔著:“喂喂,帥先生,我們可得保證您上車安全離開呀?”

“回去吧,這年頭那有那麽多壞人,還能把我搶了怎麽地?要有人搶我立馬給他……放心吧。”帥朗揮揮手,把兩位打發了,這倆位巴不得呢,等在電梯口,直看著帥朗從步梯上了二層。

……

消失了……

十二個分屏找不到目標的影子了,外頭的監控車裏匯報著,指揮部幾位也盯著,在步梯上沒有監控探頭,這屬於正常情況,沈子昂正和那幾位和嫌疑人打過交道的同行對著建築示意圖討論著,一共二十六層,拍賣行在三、四層,其上有七家貿易公司、十家IT公司、還有兩家廣告公司,前後各一個出口,一共有上千人在這幢樓裏,基本上已經捋遍了,還是沒有見到那位騙子登場,倒是疑似騙子代理人的在上竄下跳。

“要不行,幹脆把這個人先控製起來,以防有變。”寧夏來的這位,估計是吃虧多了,生怕再空跑一場。方卉婷瞧了眼,這位長相也蠻有地域特征,一臉坑坑窪窪風沙的痕跡。

“不行不行……放出來的問路投石,一出事後麵的人準溜。”內蒙這位,說話很虎氣,一搖頭,腮幫上的肉跟著顫,同樣有地域特征,典型的大臉盤。

“沈組長,咱們是如何確認端木會出現在拍賣會上呢?要是他不來呢?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再說我也沒看出來這個拍賣有什麽貓膩啊?就有也不入端木的眼,這幾百萬還不夠他塞牙縫呢……要幹,人家最少也是幾千萬上億的生意,有時候幹了都不露麵。”另一位南方的同行,指摘著。

“這個,目前還停留在理論上……小方,把信函詐騙案的資料給我調出來……”

沈子昂沉吟著好容易說了一句,示意著方卉婷,方卉婷趕緊著翻著舊資料,這些東西都沒有形成電子文檔,需要手工查找處理,問了句卷宗號,遞了一本,沈子昂翻著給同行擺過來了:“還有個情況,這個嫌疑人,田二虎,一九九X年因為一樁詐騙案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零六個月,其實有大半年時間都是醫院呆著的,為什麽呢?當年所謂地江相派大師爸入獄,這個田二虎被端木界平控製住逼問《英耀篇》的下落,這東西究竟有多大價值我搞不清楚,可當年逼問時,端木砍斷了田二虎一條胳膊,據說還是先剁腕後剁胳膊……警方到場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等於揀了條命……之後這位大師爸的遺書就是他送來的,江湖上的冤怨報複起來,那是不死不休啊,這都多少年了,還是沒忘了……”

寥寥幾句,聽得方卉婷身上有點發冷,暗暗地擔心那個已經糊裏糊塗走進專案組眼線中的人,看眾人聽得有點怵然,旋即沈子昂又介紹了幾句,既然因為一本古籍不惜致殘人命,差點還落到警察手裏,那麽來此參與拍賣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據去世的嫌疑人遺言,在《英耀篇》之內本身還隱藏著代代相傳的秘密,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麽沈子昂不得而知,不過那位逝者肯定端木必得之而後快。

本來要是個江湖恩怨也不至於引起這麽大的重視,隻不過這位嫌疑人和諸多詐騙案例聯係一起後,省廳不得不高度重視了,跨省調集了幾地參過案的幹警,以期來一個一網打盡,隻不過此時看來,迷霧重重的局麵才剛剛開始,越往下走,越讓參案的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比如這位,查身份如何也不像……沈子昂又想起了這位,盯著屏幕詫異了句:“人呢,跟上了麽?”

“沒有,進了安全通道……行動很奇怪。”技偵員匯報著,二層不是重點監控範圍,現在進死角了。看著沈組長蹙眉,提醒著:“要不要通知外勤上看看去……”

沈子昂搖了搖,示意不用……

……

拐過樓層的甬道就是死角,帥朗拿著手機,手機上赫然一個短信:二層安全出口。

這個貌似地下工作者接頭的見麵讓帥朗心跳得咚咚的,潛意識地想到了那個人,希望就是,可又希望不是,在是與不是之間,糊裏糊塗拐過甬道,吱啞一推安全出口的門,左膀一吃力,沒等反應過來,早被人拉到樓梯的一角,帥朗跟著瞠目結舌:“你……你……”

“沒良心的,把我忘了是不是?”那位一開口,帥朗已經確定是誰了,隻見得這位一脫眼鏡,鳳眼含笑,嘴角微翹,唇如丹朱、齒如編貝,笑著捏著帥朗的下巴端端:“這才幾個月?變化挺大的啊……我說一擲千金的小哥咋就這麽眼熟呢?”

是桑雅,調戲著帥朗,帥朗也隻有在桑雅麵前才是個任人擺布的樣子,一句話沒來得及說,被端了端下巴,臉蛋又被擰了兩把,好容易反應過來了,拉著桑雅的手,有點意外、有點激動、有點喜出望外地問著:“桑姐,你你你……你什麽時候回來了?怎麽也不來找我?我那個手機號開著,除了你的電話,我都拉進黑名單了……”

“嗬嗬……是不是?要這麽說還真有點良心,我也剛回來,不過不能多呆,幫我辦點事。”桑雅的手被拉著,一點也不介意,另一隻手撫著帥朗的臉蛋,倆人貌似個談情的小男女,一說辦事,帥朗想也不想:“你說……”

“剛才你拍的茶膏,我的老板很有興趣……”桑雅道著,順手提包,帥朗抽回手來摸口袋,等桑雅拿著兩摞錢,帥朗手裏也多了個茶袋,帥朗卻是大方得緊,往桑雅手裏一拍:“給你。”

“啊?”桑雅嚇了一跳,一揚茶袋:“這可值三百萬啊,這麽大方?”

“給你又不是給別人……”帥朗笑著道。桑雅眉間一動,笑了,笑著把一摞錢塞到帥朗手裏解釋著:“不是我要,別人要……這東西再說我也不懂。”

“那我不能要你的錢呀?”帥朗要推拒。桑雅卻是把茶袋拴著繩子打開,黑乎乎的茶膏一現出來,隻見桑雅指甲掰了一小塊,小心地包好,帥朗可看不過眼了:“你不全要你也多拿點,咱又不缺這東西。”

“你吹吧你……現在全國可數的這就是最大一塊,保存好……現在想上這東西的人可不少了。”桑雅把茶袋還回來,帥朗一手拿錢,一手拿茶袋,再看桑雅已經就準備走了,著急著擋著:“這這……這就走?”

“嗯……你知道,我不能多待……”桑雅眉色一動,有點不自然地說了句,然後是攬著帥朗的脖子,給了個很親密的啄吻,一吻即離,轉身就走,可把這位失落的呀,在身後直喊著:“桑姐……我我……”

走出幾步台階的桑雅一停步,回過頭來了,笑了笑。

“我在黃河景區開了家工藝品商店……有時間去看看,要是沒什麽幹的了,在那兒也能混碗飯……挺掙錢的其實……要不我們……”帥朗有點沒邏輯的說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

不過桑雅聽懂了,從眼裏能看出那份迷戀,又回身過來,愛憐地撫過帥朗的臉,笑了笑,又搖搖頭,爾後很慢很慢地吻上來,輕輕地吻了吻,一刹那間,帥朗感覺到又品嚐到那種久違的馨香和蝕骨的溫柔,似乎自己屬於被心甘情願被征服的一方,在桑雅高挑的身材上倚著,盡情地享受著片刻的忘我。

一吻而過,桑雅像有急事,麵對麵看了眼像沉醉了的帥朗,促狹似地說了句:“千萬別迷戀姐……姐是個騙子,專騙你這種好色男人……”

淺笑著,促狹似地刮了刮帥朗的鼻子,轉身,快步走了。

“嗨,錢…錢……桑姐……”

帥朗被吻得迷糊了片刻,再想起人時,已經走遠了,一下子省得了恐怕機會又要錯過了,快步下著樓,奔著出了門廳,遠遠地看著藍裙白鞋的桑雅上了輛紅色的出租車,眨眼消逝地街頭的車流中。

好鬱悶,一手拿著價值三百萬的茶膏,一手拿著厚厚的一摞錢,帥朗一點也不幸福,沒來由地覺得鬱悶,多少次想著、盼著,真到相對時卻無言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早知道倆人的生活不可能交集,可還是忍不住要想。

可想,又能如何,帥朗知道,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都有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即便是相見也永遠不會走到一起。

愣了很久,落寂地上車,駕車邊走邊糊裏糊塗想著,到了鳳儀軒門口,剛下車又想起個事來,摸著那袋茶膏,手裏掂了掂……然後咬咬嘴唇,又壞壞地想了想,再然後,把茶膏取出來,吧唧,掰了好大一塊,裝好,然後大搖大擺進了門廳,讓總台叫著盛設計師,等盛小珊下來到了麵前,吧唧一扔:“給你,價值三百萬的茶膏,丟了別找我啊……”

言罷,旁若無人地出了門廳,上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麽奇怪,讓盛小珊詫異地好大一會兒才出了公司,電話聯係著,半路把東西交給了來接的寇仲。

這個流程就是這樣,東西由帥朗拍回來了,交到盛小珊手裏,是以鳳儀軒的賬戶走的,也不怕有什麽事,盛小珊再把東西還回去……不過這回還得有點不對了,寇仲掂著袋子有點狐疑地想著,師爸這玩意他知道,也是無意中保存下來的,可沒料到值老鼻子錢了,不過肯定不值三百萬。

回到了鳳凰台小區已經過了下午六時了,天剛剛擦黑,進門的功夫把東西交給正閑坐看書的師爸手裏,有點氣憤地說著:“師爸……我剛才回來時稱了稱,這小流氓可真夠孬的,掰走三十多克……我問過了,小珊說他進門扔下就跑了,估計是心虛怕咱們發現。”

“嗬嗬……你就發現他都不承認,他沒全私吞了就不錯了,知足吧。”古清治笑了笑,拿著東西手裏掂了掂,拆開袋子聞了聞,又係到了腰間,果然是隨身的物品。

被虛高價格買回來,東西又被掰走不少,要是真沒結果,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寇仲有點焦慮地問著:“師爸,還是光見到了徐鳳飛,下午她想拍茶膏,被帥朗一口價壓住了……還是沒見端木露麵。”

“在確定真假之前,他不會露麵,甚至於這次不一定會在拍賣會上露麵,不過我想他應該會來……這東西一露麵,他肯定會查個究竟,否則他會寢食難安的。”古清治笑著說著,又拿起了書,是本線裝的元曲,拿著並沒有看,又想起句來,笑著道:“人都有心魔,心魔的成因是需要給良心一個安置的地方,如果人心裏一直沒有放置良心的地方,那時候長了就生出心魔來了……比如端木的心魔就是我,我不閉眼,他不安心;比如你的心魔,就在於善良,所以你當騙子這麽多年都沒什麽成就;……再比如掰走咱們茶膏的帥朗,他的心魔就在於好奇,他掰回去不是喝,而是去辨認真假去了,因為他一直就想搞清我在幹什麽……嗬嗬。”

古清治笑,又躺到了搖椅上,寇仲聽了個半懂不懂,不過卻沒有追問下去,師爸的高深莫測他從來就沒有看懂過,所以到現在還是成就不那麽高……

……

晚七時,粒粒香茶行萬老板的家裏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這位年過四旬的茶老板一臉菜色,人長得和鐵觀音一般厚實沉穩,雖然家裏經常接待客人,可沒想到來了倆位大美人,一位年輕地,個兒高挑,比電視上的模特還有看頭,另一位年紀稍大,不過卻更有幾分成熟風韻,像那家的貴婦,萬老板不敢怠慢,直請進了客廳。剛剛落坐詢問來意,那位年長的輕輕一點頭,另一位伸著手掌心,掌心赫然一小塊黑乎乎的東西,見多識廣的萬老板一愣,眼睛亮了:“茶膏!?”

一詫異旋即又是一拍巴掌:“好玩意……我們茶行最早的存貨也就是塊文革磚了,今天富貿拍賣有一塊三兩膏拍出了三百萬的天價……哎,好東西呀。”

“萬老板,這就是拍賣會上的那塊,有兩克多,全送給你,不過請你當麵衝泡一下,嚐嚐真假……”年紀稍大的女人操一口普通話,很悅耳,嗜茶如命的萬老板從沒聽過這麽悅耳的聲音,不迭地點頭,伸手請著倆位,直請進了一間,敢情還有專辟出來的茶室,盤、杯、壺、勺用具一應俱全。

進門就見得萬老板小心翼翼把那女人手裏的茶膏放到了瓷具中,開著水,開水間端著瓷碗細細瞧著成色,不時的聞聞,不時地點點頭,一會兒水開,這位又是小心翼翼用長鑷子夾了幾塊碎了殘粒往倒滿水的杯子裏一放……此時奇景乍見,清清亮亮的水中開始**漾著如潑墨的深色,僅僅是幾個微小的殘粒,把水染得紅得耀眼、明得透亮,那萬老板端著杯子,長嗅了一氣,爾後是微抿了口,如飲玉液瓊漿般地三百六十個毛孔舒服到呻吟地程度了:“好啊,剛烈不失醇厚、霸氣不失溫和,老班章的底料,上百年的發酵這味道恐怕再難嚐到了……二位,這東西我可不敢收,隨便到懂茶的人手裏都值好幾萬……”

“那您肯定是真貨嘍?”年紀大的美人問著。

“當然是真的,古玩能造假,古茶可造不了假,就這口味你二位可以嚐嚐,即便是不懂茶,一杯下去也能逼出一身汗來,越老的茶越有性格,也隻有普洱越陳越香……您二位別看這麽一小塊,熬製它,需要至少不下二十斤的底料,以前也隻有皇家禦用才敢這麽奢侈,熬製茶膏……”

萬老板擺活著《茶經》,不時地瞟著那塊小茶膏,肯定是喜歡得不得了,可太珍貴了,反而不敢留著,隻揣摩著是不是出價買下,還沒出價,那兩位美人幾乎同時起身了,年紀稍大的看也不看茶膏撂了句:“送給你了……就當我們沒來過……”

“哎哎……好好好,我懂得……要不我給二位個公道價?”萬老板樂了,趕緊地起身客套著,卻不料這兩位停也不停,直往外走著,萬老板送出了門,掉頭就奔回來,還有那杯珍品普洱沒下肚呢。

這兩位,是乘著一輛普通的出租車走的,上車時桑雅坐在副駕上小聲說了句去郵電大廈,後座的那位女人正拔著手機發短信,隻有五個字:茶膏是真品。

清雅的房間,幹淨而整潔的房間,徐鳳飛下意地位著窗簾,透過簾子向外望了幾眼,郵電大廈的位置非常之好,向南、北、東都有幾條路,兩條幹線四條街道,背後靠著老城區的居民區,她也看過了,林立的民房,小巷四通八達,很多年前自己就生活在這裏,不過再看過之後,陋巷空堂,汙水溝橫,處處垃圾場,和很多年的變化並不大,這讓她有一種疑惑,有點懷疑自己曾經在這裏生活過。

很多發跡的人都會下意識地隱瞞自己不太光彩的過去,徐鳳飛也屬於其中之一,曾經去看過東風路上討生活的地方,十幾年前,歌廳、KTV剛剛傳入中州時,那地方是紅極一時的紅燈區,那時候帶著一幫姐妹迎來送往,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已經規劃成寫字樓和商貿樓了。也去看過自己曾經上過幾天班的搪瓷廠,也已經夷為平地規劃成居民住宅了;甚至還去看了看周新莊的老房子,房子還在,不過已經被大大的“拆”字蓋住了,徐鳳飛沒有再往下找,記憶中隻有個醉醺醺的影子,而心裏,從來沒有過親情的羈絆。

這地方不錯……徐鳳飛簾子拉了一半,坐下來,水開了,倒了杯清水,放在矮幾上,摩娑著手的時候,不經意地撫到了手上已經起的褶子,下意識地撐開手細細看著……泛起的第一個念頭,老了。不管用多少化妝品都掩不住年齡的痕跡,曾經白皙、繃緊的皮膚愈見鬆馳了,撫撫臉蛋,即便再護膚補水,恐怕也補不回當年的容光四照;再往下,徐鳳飛下意識地提提胸,全靠這兩團和男人周旋的本錢,也漸有鬆馳下垂之相了。

老了,確實老了,粗粗一算,當年和端木一起從這裏走,一晃已經是快十五年過去了,十五年改變了很多事,唯一沒有改變的是自己,仍然是孑然一身,每每在慨歎容顏漸老時,總會浮起那個讓她又愛又恨,卻又離不開的男人,每每想起時,總是以期冀開頭,以一聲喟歎結尾,倆個人相識在風月場上,那種你情我願是生意,延續了十幾年的你情我願,也僅僅停留在生意的範疇,徐鳳飛一直覺得自己缺點什麽,缺的好像是自己曾經認為最不值錢也最不願意提及的東西。

是愛?是感情?是家?

一種無可名狀的煩惱,總是讓她覺得像更年期提前來臨心煩意亂。抿了口水,恰聽到了門響,起身,上前嗒聲開門,門前倚立的姑娘笑笑,徐鳳飛一側頭,把人讓進來,關上門,看著這位高挑、性感、容光四射的姑娘,總是讓徐鳳飛忍不住喜歡,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分別落坐,桑雅把一樣紙盒包裝的東西放下,示好地笑了笑:“徐姐,有人把東西送過來了……您在中州有熟人呀?”

“中州差不多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說什麽了沒有?”徐鳳飛問,坐下來,沒看那樣東西,已經知道是什麽,桑雅在床邊一支胳膊支坐著,搖搖頭:“什麽也沒說,給了我就走了……我看他好像是中州的本地人。”

“那是老板的人。我和你一樣也是打工的,老板的事就別多問了。”徐鳳飛笑著道。

“是不是?誰指揮得了像徐姐您這樣的人啊?我還真不相信。”

“有什麽不相信的,我要告訴你,我和你一樣都出身夜總會你信嗎?對了,我們那時候叫歌廳,還沒夜總會這一說……不過性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在男人懷裏打轉,也都是咱們最擅長的。”

“……”

桑雅愣了愣,嚇了一跳,倆個人認識未久,可配合得很默契,自己一直是徐老板跟班的角色,可不料此時窺得徐老板的出身,一下子訥言了,徐鳳飛卻是笑了笑不以為然道著:“我沒有問過你的過去,不過我想肯定不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幸福溫馨故事……不管為情、為錢、為家裏或者為一個小白臉墮落,都可以理解,不過如果你墮落了都沒有一個人在乎你、沒有一個人念著你,那就可悲了……”

桑雅正斜坐著,聞得此言全身一凜,坐直了,眼愣了愣,眼前浮現過一個憨笑、忠厚卻並不出色的臉龐,一次意外的相逢,一次意外的一夜情、又一次倉促的重逢,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徐姐這句話勾起來,如果真還有一個人在乎,桑雅下意識裏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你想起了一個人……”徐鳳飛瞥著桑雅,笑了笑,聰明女人的心思有時候是相通的,看到桑雅臉上一掠而過溫馨的表情,不用說是想到了什麽,見得桑雅在掩飾,徐鳳飛笑著道:“沒有什麽丟人的,男人離不開女人,女人更離不開男人……有點牽掛是好事,不象我,早就無牽無掛了……對了,今天你花三萬買回來的兩克多茶膏,沒有碰到意外吧?”

“沒有啊。”桑雅無辜道。

“他那麽高價買回去,這三萬給你兩克多,可有點賠了啊。”徐鳳飛提著疑問。

“徐姐,您還不了解妹妹的本事?”桑雅笑了,笑著掩飾道:“別說兩克,再下下功夫,他全部給我都不在話下……嗬嗬。”

“這我相信,否則也不會看上你了……好,我辦點事去,你早點休息吧,盡量別亂跑,別和陌生人接觸,明天咱們不露麵,後天的拍賣咱們參加,完事了就得趕回去……這次我準備出國,中山的事全部留給你……”

徐鳳飛說著,拿著桑雅送來的東西放進包裏,起身著,邊出門邊安排著,桑雅喏喏應著,直送到了電梯口,直等著人走才長長舒了口氣,撫著胸前,有點心跳,幾個月前在夜總會釣凱子時碰到這位買醉的大姐,認識後才發現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女人經常國內國外飛來飛去,開支甚巨卻不見什麽正當生意,隱隱地讓桑雅覺得這是位高人,說實話,當時答應到公司幫忙也存了份想一窺究竟學兩招的心思,還真學了不少,越學越覺得自己以前簡直是小兒科提不上台麵,越學越對這位徐姐敬畏,卻不料今天才知道倆人出身相同,這可讓人感覺得多複雜呀。

“姐要混到她那份上,還愁沒男人嗎?”

桑雅開門時,突然泛起這麽個怪怪的想法,旋即自嘲似地笑了,關上門,一抬腿嗒嗒甩了高跟鞋,翻著手包裏的手機,在林老板、王老板、張老板、秦老板……一群老板的號碼中間翻了良久,終於找到那個不起眼的電話,是上午給帥朗打過的電話,想了想,拿著手機的手指沒來由地顫了很久,號碼已經顯示到了屏幕上,要拔出去時,感覺手指有點僵……

後來沒有拔,電話扔過一邊了,人仰躺著,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拔,不過桑雅想起他說那番一起回景區開商店賺錢的話,就忍不下心來再去逢場作戲……

……

夜色籠罩的中州市畢竟更有看頭,鐵路從市區穿城而過,乘著出租車遊**在這個城市,徐鳳飛覺得處處陌生,再找不出十多年前那種熟悉的感覺,順河路的逍遙胡辣湯、緯五路的葛記燜餅、二七廣場的王三米皮、花園路的姐弟倆土豆粉……記憶最清的卻是這些耳熟能詳的小吃,甚至於車過南關口徐鳳飛隨意問了句此地的擀麵皮大王還在不在,聽得出租車司機說還是那家,著實讓徐鳳飛高興了一會兒,莫名地高興,似乎在為找到自己是中州人的證據而感覺意外和興喜。

車駛到機場路口停下,就在高速路口,付了車錢,拔著電話,在路口等了良久才見得一輛泥跡斑駁的商務車駛來,看著車號,徐鳳飛招了招手,車停到她身邊,隨即開門,上車……車繼續行駛著,徐鳳飛坐到了座位上,緊挨上唯一的一位乘客,司機肯定是保鏢,很專業,從上車頭也沒回一下,旁邊坐的,朦朧的燈光看不清人影,不過沒有比他更熟悉的人影。接過了徐鳳飛手上的東西,那人摸摩著,一言未發,徐鳳飛奇怪地問:“平,這是去什麽地方?”

“北邙。”那位輕吐兩個字,聲音不輕不重。

“墓園?”徐鳳飛詫異道。

“嗯。”

“去哪兒幹什麽?”

“看看老家夥去……”

那一位不鹹不淡的聲音,一說這個徐鳳飛知道是誰了,那個人她尚有印像,離開中州時曾經見他們師兄弟幾人對那位很是恭敬,說起來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那人,是那人成就了他,不過他卻毀了那人……這是很多年來端木的一塊心病,甚至於徐鳳飛覺得四年多前端木猝然收手,移居海外,也和這個人出獄有關係。

“是真的麽?”徐鳳飛輕聲問,看到了端木在摩娑那東西,是拍賣會上那個象牙羅盤,也是找人拍下的。端木拿著,像摸麻將一般搓著,輕聲道:“假不了,保存完好的象牙羅盤現在未必找得出幾枚,叫磨兜堅、慎勿言的羅盤更沒幾個……這是江相派遺物,曆代大宗師都是靠神騙混飯的,你看,這兒搓淨之後,還有夜光……是用磷粉嵌進印款,全部處理幹淨後,即便是夜裏托在手裏也是閃閃發光,很唬人的……”

端木笑了笑,給徐鳳飛示意著羅盤背後,果真隱隱有光透出,能隱約看到那枚落款,果真也不愧是江相中人,對於這些騙人的鬼域伎倆熟悉得緊,徐鳳飛笑了笑,沒有在意,不過聽到去北邙的消息倒是安心了幾分,要是那人真死了,這十幾年懸著的心還真就能放下了。

“對了,你身邊那個人可靠嗎?什麽來路?”端木問。

“夜總會的,你真指望能摸清她的來路呀?不過人挺機靈,也聰明……看樣子也是個中老手了,我認識她時,她正把身邊幾個有錢的主釣得圍著她團團轉……後來我就把她帶進生意來了,很上路,比培養生手容易多了……”沒說名字,這是徐鳳飛和端木之間特有談話方式,從來不問名字,因為這東西大多數時候是假的。

“哦,是同行呀,那倒省事了……茶膏你們是怎麽確認的?”

“小雅從買家手裏勻回來兩克,我找茶商鑒定了下,錯不了。”

“拍走師爸三件遺物的那人,有詳細情況嗎?”

“正在查……這是錄像。我在拍賣行的監控保安裏買通了個人,他給咱們提供監控記錄,我看了幾天,周圍的環境也瞧了瞧,應該沒有針對咱們的埋伏。”

“那可不一定,我擔心的不是警察查到這兒,我在中州根本沒案底,他們查無可查,其他的案子都過去幾年了,我想他們未必查得到這兒……我擔心的是師爸,他要算計人,根本沒人防得住,我這一套大部分都是跟他學的,我還真怕他臨死都不放過我……”

“那為什麽還要回來,英耀篇真的那麽重要麽?”

“那當然,江相派傳承了數百年,總是有它的獨到之處的,傳說每代掌控《英耀篇》的大師爸,最終都能全身而退,這裏麵有口口相傳的秘密,派中數百年從神相占卜到秘術施法,雖然都是欺瞞世人,但你不可否認能想出這些法子混飯的騙子,都非常人……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秘密我琢磨了很多年都沒想通,我想這個秘密,他未必舍得帶進棺材,就即便是帶進棺材,他一定會留下傳人……沒有整倒我,他不會瞑目的;就像我得不到秘密,也不會甘心……”

端木輕聲說著,徐鳳飛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毫無感情色彩的論述,很多年前,倆人席卷了同夥錢款出逃的時候,那時候她很欣賞端木的這份冷靜,隻不過此時,聽到師爸已亡,聽到死有未甘,隱隱地覺得有點不忍,有些事回頭再看,似乎真有點過了……

不多時,到了北邙公墓,徐鳳飛知道端木在中州經營的有關係,這些消息來源難不倒他,停在墓園口子上,找著了管理,塞了一摞錢,編了個遠道而來看看親人的謊話,那管理員直帶著倆人進了墓園,指著墓群,自己卻是有點忌諱不肯跟上來,倆人一前一後,持著花束,乘著夜色走了很遠,直道變台階在一個編號748的墓碑前停下,碑上的字跡可見“先師吳清治之墓”,沒有看墓碑,端木四處看著周圍的環境,甚至於手持羅盤,站在墓穴之地,像尋龍師一般沉吟了片刻,再抬頭時,一字一頓地說著:

“媽的,上當了……根本不是師爸的墳。”

“假的?你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徐鳳飛不太相信。

“當然是假的……申為喪車,臨破地;酉為喪服,木為棺箱……此地地處背蔭,以尋龍所述,應在龍耳之處,五行缺位,純屬大凶之兆……師爸就老糊塗也不會選到這地方,裏麵就有骨灰,肯定不是他。”端木肯定地道著。

“那要是師爸猝死,後人不懂這裏麵的風水學呢?”徐鳳飛想了想,給了個可能。

“絕對不會,我那幾個師兄弟都懂點,常識錯誤不會犯。”端木搖搖頭,從墳上到了台階之上。徐鳳飛想了想,又提了一種可能:“平,會不會是窮困潦倒,被後人胡亂辦的喪事……畢竟他在監獄呆了十年,出來已經物是人非,說不定他出來,師兄弟早樹倒猢猻散了,在他死後,你那些師兄弟才把東西拿出來換錢……”

“嗯,也有這種可能……”端木想了想,摸著火機,打著火,看著墓碑,落款是:弟子:帥朗。

一個聞所未聞的名字,火光一閃而過,照到了這個人的臉,濃眉、大眼、方臉,普通得說不上特征,隻是很狐疑地說了句:

“奇怪,帥朗是誰?”

……

“誰呀?”

“阿姨,我是帥朗。”

“嗬嗬……帥朗你找王阿姨幹什麽?”

“啊?”

中大職教樓前,門應裏傳來了王雪娜咯咯的笑聲,出洋相了,門應音質有點變味,把王雪娜聽成王雪娜他媽了,帥朗笑了笑對著門應喊:“別逗我啊,我找你爺爺鑒別一下茶。不開門拉倒啊,我走啦……”

聽著門應裏家裏人在說話,爾後是嗒聲開了,帥朗笑了笑,正正衣領,信步上了三樓,防盜門已開,王雪娜伸著個詫異的小腦袋盯著帥朗,帥朗很拽地一拔拉手:“一邊去,不是找你……喲,王老師,伯母,您好……”

這倆位都上來迎來了,對於下午三百萬拍走茶膏的還是印像蠻深的,再說也知道是林總手下的人,捎帶著客氣了幾分,剛剛落坐,杯水未動,帥朗客氣著:“別忙活王老師、伯母,我聽雪娜說老爺子也嗜茶,就從茶膏上掰了塊,一來呢您是我們林總的親戚,又是我的老師,早該來看看了……二來呢,也想借老爺子和王老師的金口,幫我評評真假……”

這下子受寵若驚了,王老師笑著婉拒了句,伯母直誇這孩子太客氣,不過畢竟是稀罕玩意,王老師見帥朗把裝在綾布包的茶膏已經拿出來了,這倒也來興趣了,直領著帥朗下樓,敢情住在另一幢樓裏,伯母沒跟來,王雪娜倒好奇地跟來了,走了不遠進了另一個單元,就在二層,屋裏人早知來意,請著帥朗進門,水已坐好,聊了幾句水開時,杯子一放,帥朗拿著價值不菲的茶膏倒不知道該幹嘛了,還是老人有見識,小心翼翼地把茶膏到了瓷器裏,用小鑷子夾了幾塊碎粒,四個杯子依次往裏掉……紅得發黑的細末,遇水即化,眨眼一杯清水成了深紅色,紅得透亮,坐在沙發上的帥朗都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輕香,像藥香……

“就知道你個草包不識貨。”王雪娜戳著小指頭斥了帥朗一句,一斥才發現環境不對,王老師不悅地看了眼:“怎麽跟客人說話呢?……小帥,你不知道真假就拍下來呀?”

“我個朋友要,我替他拍的……實在不懂這個玩意,要不找你們來辨辨,要是假的我明兒找拍賣行去。”帥朗端著杯子,抿了口,入口順滑,倒沒覺得什麽特殊感覺,撇撇嘴道著:“沒什麽特殊的呀?不就是茶葉熬成了膏嘛?和中藥製藥丸的道理是一樣的吧?”

撲哧聲王雪娜又笑了,王老師笑了笑,解釋道:“都是物以稀為貴嘛,茶膏的熬製工藝繁瑣,早就停產了……普洱茶的特性就是越陳越香,不僅僅在香上,對於胃腸脹氣、消化不良、體虛胃寒,這東西還能當藥用,你這東西可太珍貴了,老師可不敢收啊,這一塊要有兩三克了,值好幾萬了。”

帥朗笑了笑,就怕嚇著他們少掰了點,要是把大塊全扔過來,沒準嚇成什麽樣子呢,一笑擺擺手:“王老師您說這話多見外,給老爺子的,到我手裏,不糟塌了麽?……知道是真貨就成,謝謝王老師了,我就告辭了……”

說話著就要走,此時心係的就是真假問題,看樣子應該沒假,那聾老頭喝得挺起勁,舒服得閉著眼哼哼呢,帥朗一起身告辭,王老師卻也不挽留,這邊和家裏人說著話,那邊催著也喝了半杯的女兒送送帥朗。

真的……要真是真的,就有點讓帥朗懷疑,茶票真的、茶膏真的、茶袋假不了,莫非都是真貨,老頭就等上囤積居奇往起炒價格呢?要這樣的話老家夥就賠大發了,花了五百萬,光傭金就得付拍賣行二十多萬,英耀篇還沒開拍已經賠二十萬,還不帶自己掰走的那一大塊茶膏,你說賠成這樣老頭愣是一個屁沒放……好像有點不對勁噯。

是有點不對勁,帥朗下了樓,走了幾步,停下來了,想了想,可也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原本的想法是攪混自己這個托的角色,虛抬價格買回來讓老頭自己賠上一筆,不但想了,而且做了,四件東西的錢三件就快花完了,現在錢沒了,還剩一樣東西沒拍回來呢,可老頭似乎不著急……這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