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完美的騙局

立場,立場在哪兒?帥朗突然覺得自己脫離軌道了,此時似乎在向嫌疑人透露所知信息,正朝著同謀的方向發展。一閃念間,又一次看到了狀似焦灼、無聊地搭起腿的桑雅,那腿……我的媽呀,不看了,帥朗閉上了眼睛,知道就自己這德行恐怕經不住**,每每瞥見桑雅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像**。

“還有嗎?”桑雅平複了一下心情,又問了句。

“拜托,桑姐,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明白,該走就趕緊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架不住警察多呀,你再聰明不可能萬無一失呀……”帥朗無奈地說。

“嗬嗬,這兒是個隨機選擇的地方,所以暫時是安全的,除非你舉報我……”桑雅笑了,又像往常一樣喜怒無常,陰霾盡去,嫣然而笑,看著帥朗,放下了杯子,揶揄地問,“對了,我下午三點走的,現在已經快晚上零點了,這麽長時間,你就沒有想過舉報我?舉報了我,你就撇清了,將來即便我犯事也和你無關,不舉報可後患無窮了。”

“我要是警察早提溜住你了,至於舉報嘛……”帥朗不屑了一句。

“是嗎?”桑雅狀似生氣,又似很不服氣,起身踱到帥朗床邊,湊了湊,坐下來,睥睨笑道,“你怎麽不抓我?”

“我不抓你,抓你那倆同夥,比如那個穿假警服打掩護的笨蛋,中州敢賣假警服的沒幾家;還有你們肯定在案發地踩過點,這兩個外圍在數個案發現場肯定同時出現過,揪著他倆,你還往哪兒跑?”帥朗道。

“我好像還好端端地坐在你麵前,好像警察也未必就用你的辦法……嗬嗬。”

“桑姐,別自我感覺太好,沒到非抓不可的程度,警察都會考慮辦案成本,之所以沒有下功夫深挖細查,那是因為還不到那個份上,真到那份上再回頭就晚了……這次出事對你未嚐不是一個機會,正好借此抽身事外,換個身份,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帥朗勸道,還是昨晚來長曷時的口吻,很懇切。

“謝謝……別瞎猜了,我確實準備走,不過我之所以回來是要辦一件事,你肯定猜不出來……”

桑雅說著,從床頭的塑料袋裏掏出一樣東西來,一亮,似乎要給帥朗一個意外似的。確實也是個意外,是瓶紅花油。帥朗笑了笑,雖然沒有說,不過昨晚的拳打腳踢那滋味不好受,看看自己胳膊上、胸前的幾塊瘀青。桑雅上來動手,帥朗倒不好意思了,推拒道:“沒事沒事,我皮糙肉厚骨頭賤,這點兒傷算什麽……”

“躺下……翻過來。”桑雅命令道,見帥朗不聽話動上手了,強行把帥朗摁到**,開了瓶蓋,手抹著紅花油,噌噌一搓,手熱了,麻利地給帥朗抹著。背後一吃力,隱隱作痛……痛後又有點癢,帥朗很不自然地挪挪身子。每每打架抱頭自保,背後都是著力最多的地方,不過在桑雅溫暖而嫻熟的小手搓擦之下,似乎……似乎也沒有那麽疼,帥朗覺得受這麽點兒小傷還是值得的,就這麽點兒小傷都沒老爸揍得厲害。

搓著,被搓得暖在心裏,多麽希望那雙小手是在輕柔地愛撫,而不是沾著氣味衝鼻的紅花油。

擦著粗糙、黝黑、堅實的後背,桑雅的眼前掠過幾分溫情的顏色,前一夜就是靠著這裏逃出生天的,在最無助的時候靠著他時是那麽心悸,是在危險中的心跳感覺還是抱著他的心動感覺,桑雅無從分辨,隻是覺得眼前、這裏,有一份舍不得的掛念,這才是去而複返的理由……沒錯,理論上,就像帥朗說的,應該已經遠走高飛了。

“翻過來……”桑雅拍拍帥朗的後背,帥朗翻了個身,正看到了桑雅很嫻熟地搓著手心剛倒的紅花油。帥朗直勾勾地看著專心致誌的桑雅,直待那手又放到自己胸前瘀青處時,小心翼翼地迸了句:“桑姐,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剛才我不是故意的。剛睡起來糊裏糊塗就進去了……”“如果不糊塗,知道我在裏麵,你會怎麽做?”

桑雅手不停,輕搓著,揶揄地問著,貌似沒有生氣,帥朗膽大了,嘿嘿笑著說:“那我就不敢進去了,頂多偷窺偷窺。”

“嗬嗬……雖然很無恥,不過很誠實,原諒你了。”桑雅笑著接受了,笑著看到帥朗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的眼光,此時不知道心裏在泛著什麽顧忌,下意識地躲避著這束目光,剛要離開,不料兩手都被帥朗捉住了。桑雅一驚,抽了抽,紋絲不動……一個細微的動作,一雙期待的目光,此中的意味豈能不知,桑雅像躊躇一般,像吝嗇一般,連一個香吻、一個溫情的眼神此時也沒有再給帥朗……似乎這一見,就是為了分別。

“別這樣,你猜得不錯,我真的準備走了,不過放心不下你,回來看一眼就走……”桑雅輕聲道,又抽了抽雙手,不過被帥朗緊緊地握著,拉著,放到了唇邊,很留戀地吻了吻,像是舍不得放手。

“我就是‘女魈’,除了我自己,你是第二個知道我叫桑雅的人,入行前我是女賊,現在又是個騙子,知道同行為什麽叫我‘魈’嗎?那是說我沒有人性,連同行都不放過……甚至有時候連同夥也出賣,沒準兒有一天,我會拉你墊背的……”桑雅黯然地說,或許和帥朗之間的顧忌在於兩個人彼此了解得太多了,了解得越多,彼此的距離就拉得越大。

“如果有這份擔心和害怕,我又何必和你在一起……”帥朗吻了吻她的小手,放開了,笑道,“既然現在在一起,那你覺得我有擔心和害怕過嗎?”

“你?我其實是不忍心你陷進來。”桑雅被這句話撥動了心弦,輕聲說道,手沒有抽回來,順著起身坐起的帥朗,撫著他黝黑的臉龐,很憐愛地說了句。這一天裏,兩個人奔走在長曷市的大街小巷,那份高興,那份無所羈絆的快樂讓她如此享受,以至於她不想放開,而不放開,又怕成為一種更深的傷害。

“騙局陷不住我……除非我願意陷進來,為你……”

帥朗突然靈光一現,所有記憶中的情意綿綿化作溫情脈脈的眼神,化作動人心弦的情話,化作輕柔而有力的動作,移動著,移動著,向著桑雅凝神的眼眸和泛著光澤的紅唇,輕輕地觸到了一起,輕輕地吻在了一起……藍色的罩衫從肩頭輕輕滑落,那份浴室初見的驚豔被帥朗緊緊地擁在懷裏,溫柔、肆意、放縱地吻著……

據說調情是一門藝術,一門不拘於任何表現形式的藝術,比如一個眼神足以傳遞曖昧、一個動作足以勾起欲火、一句暗示足以知悉心意,或者一個吻,足以慰藉彼此的愛慕和相思。

對,一個吻,一個足以讓人意亂、讓人情迷的吻。

閉著眼睛的桑雅感覺到了帥朗稍顯笨拙的手在拉著自己的裙帶、在撫著自己的後背,粗糙、顫抖而笨拙的手,因為緊張而笨拙,因為緊張稍顯得有點呼吸急促。她下意識地默默迎合著他的動作,長臂輕舒,攬著他的脖子,用更溫柔、更激烈的回吻在鼓勵著他……帥朗同樣感覺到了吻的情調和吻的奇妙,不像自己曾經促狹似的偷吻一位女生,更不像曾經強迫式地吻那個不情願的女人,像……像彼此心意相通一般,膠著的唇、纏繞著的臂、探尋著的舌,哧滋輕響的聲音,時而帥朗在探尋那條香舌,時而桑雅在回吻著,時而是帥朗虎吻式的侵略,時而是桑雅濕吻式的回敬,似乎兩個人能知曉對方的心意一般妙不可言。

裙帶,開了,薄裙無聲無息地滑落在腰際,撫過的胸前其滑若玉、寸縷不存,吻,停下了……

頭碰著頭,舒緩了一口氣,睜開了眼,帥朗看到了玉挺著的酥胸,潮紅的臉頰,耳聽到了不知道是自己還是桑雅咚咚的心跳。相視,桑雅捧著帥朗的臉相視著,似乎在檢視這個讓自己有點意亂的男人究竟是誰,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究竟自己喜歡他哪裏。此時的帥朗卻有些羞赧,抿著嘴笑著,帶著幾分償願的釋然和得意。

“告訴我……”桑雅修長的手指刮過帥朗的鼻梁輕聲問道,“是不是……有這種壞心思好長時間了?”

像調侃,像**,像挑逗,更像等著帥朗花開堪折,帥朗點點頭,默認了,俯身來吻,不過卻被桑雅小手擋住了。

不是拒絕,而是通過拒絕勾起他更大的欲望一般,輕掩著帥朗的嘴,隻餘目光的相視,那雙眼,濃情化不開的眼眸,充盈喜悅與促狹的眼眸,無論向哪個方向都透著媚惑的眼眸,在帥朗的眼前搖曳著,長長的睫毛忽靈靈閃著,喁喁輕語著像調情還不夠,投懷送抱一般追問道:“告訴我……什麽時候。”

“嗯……當然是從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帥朗說,這是實話。

桑雅輕聲笑了笑,推開了帥朗,不過手還搭著他的肩頭,緩緩地、優雅地,不像離開,而像有意地在秀自己的身姿一般,從坐著的地方站起身來,於是輕如薄紗的罩裙,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從腰間輕柔滑落在腳下,被桑雅輕抬秀足,輕輕落過一邊。落落大方玉立的美人,在燈光下如同用優美曲線勾勒出來的輪廓,用玉石材質雕成的塑像,修長的腿、挺著的胸、翹起的臀、圓潤的肩、秀白的頸,還有足以傾倒帥朗的笑靨,匯聚了美的元素又一次衝擊到帥朗的眼界之內。即便不是初見,也足以讓帥朗再一次在這種美不勝收的劇烈衝擊下不知所措,生怕破壞美感似的不敢稍動。

淺笑中媚眼如絲,桑雅輕抬著步子,攬上了帥朗的頭,像在催促一般耳語道:“既然想,那你還等什麽?”

等什麽?我不等了……帥朗抱著渴望已久的愛慕,一下子抱離了原地,抱上了床,桑雅咯咯笑著攬著帥朗,怕癢似的往帥朗的懷裏鑽。帶著溫度的被窩,潔白床單,把玉人枕住放平,帥朗俯身看著玉體橫陳的桑雅,在急切、緊張和猝來的幸福中反而手足無措,隻是貪婪地、迫不及待地吮著,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地吮著。身下咯咯在笑的桑雅撫著帥朗的頭,任憑饞相百出的帥朗肆意咬著、吮著,直吮到頸項的部位,又回複了那個熱烈、長久和能勾起欲望的深吻。

稍傾,被子動動,帥朗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揚手而落,小小的褻褲像摘落的花兒輕落在床邊,粉紅色的……

又過了片刻,直起腰的帥朗動著,剛剛穿上的西褲,從被子一角蹬了出來……

就在此刻,動作卻停止了,遲疑了……

帥朗雙手支著,稍稍愣了愣,因為此時身下的桑雅正用手擋著自己的那個部位,像拒絕一般……不對,不是拒絕,帥朗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對於這個根本就未料及的**根本毫無準備,從桑雅微微遲疑一下的眼神中也看到了同樣的毫無準備。

準備什麽?套唄!

“撲哧”一聲,倆人幾乎同時而笑,桑雅抿著嘴輕笑嬌嗔地問:“要生了小孩,你娶不娶我?”

“你肯嫁,我什麽時候都肯娶。”帥朗樂滋滋地說,沒來由地喜歡這種不受外物幹擾的**,哪怕是奸情。

桑雅似乎被這句話感動了一下,似乎被擊中了心裏最脆弱和最渴望的地方,臉上的笑意和膚色化作一體,不再耽於這個小小的細節,舒臂攬著帥朗,於是小小阻隔消失了,於是心扉和整個身體,向帥朗……全部敞開了。

世界,像凝固在這個空間,唯餘你我,唯餘春色無邊……

過了很久,準確地說是帥朗擠進衛生間要看美人新浴,邊浴邊毛手毛腳而被桑雅笑著啐著推出來的時候,光著身子站在門外很不樂意地喊著沒穿衣服,硬要死皮賴臉衝進去來個鴛鴦雙浴。門一開,帥朗大喜要進去的時候,不料裏麵的桑雅咯咯笑著,扔出來一條浴巾,然後桑雅促狹的臉現在門口,揶揄地問著帥朗:“你要還能硬起來,我就讓你進來……”

“都三連發了,再起來那不成牲口啦?”帥朗係著浴巾,難色顯露,不敢接招了。

“哈哈……你不是牲口,你是禽獸,哈哈……不許進來啊。”

幾聲爽朗笑聲一停,“嘭”的一聲門關上了,嘩嘩的水流著。不多會兒,桑雅係著浴巾出來了,正躺在**小憩的帥朗一骨碌坐起來,眼睛溜圓看著,話說這異性之間最新鮮和最刺激的**體驗當屬首次了,對於從未料及倆人真能有這層關係的帥朗,自然有一種看不足看不夠的感覺。

“看、看……上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桑雅笑著啐了一口,推著帥朗去洗澡,樂滋滋的帥朗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衛生間。

草草洗就,擦著身子,捋著頭發的帥朗出來時,窗戶開著,屋子裏歡愉過後的和紅花油的味道淡了些。桑雅正關著窗,開了空調,回頭看帥朗時,咬著嘴唇,將笑未笑,有那麽點兒羞意,是關係發展到終極階段之後,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話的羞意。

帥朗也沒有說話,很誇張地瞪大眼,努著嘴吸了口涼氣,像見到了什麽大驚失色一樣……對,是桑雅的穿著,隻套著罩裙,剛剛掩住了腿部,裸肩和長腿白得誘人,或者穿什麽並不重要,此情此景,穿什麽都好像是情趣內衣。笑了笑,桑雅幾分狀似得意地抿著嘴,是那份悅己而容的得意。

“想什麽呢?”桑雅挽著頭發,瞥了眼靠上床的帥朗。

“什麽也沒想。”帥朗笑道,還在打量著桑雅,似乎要把桑雅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刻在記憶中一般。

“你剛才可說要娶我的啊,你不會和女人上床時都這麽說吧?”桑雅取笑道。

“就和你說了……我沒和其他女人上過床,真的。”帥朗笑著。

“是嗎?”桑雅“咦”了一聲,這貨明顯是說謊,不過這句謊言似乎讓桑雅有所欣喜,挽著頭笑著坐到了床邊,帥朗順勢摟著,半坐下的桑雅戲謔地一端帥朗的臉仔細打量,然後就著臉蛋使勁一擰啐道,“你個禽獸騙子……居然扮處男?!”

帥朗嗬嗬笑而不答,溫玉入懷,就勢枕著桑雅的腿,貌似戀戀不舍地抬眼看了幾眼,幾眼之後手不老實地往罩裙裏伸,捎帶著嘴拱了上來,**之後餘韻未盡似的。不料桑雅可沒有剛才那麽溫柔了,捉著帥朗的手,擰著耳朵推往一邊,謔笑著訓斥道:“我發現你有嚴重戀母情結,小時候奶水沒吃夠?就喜歡往女人懷裏鑽?”

“沒有戀母情結也喜歡鑽呀?”帥朗小聲道,又膩歪上來了。順著桑雅伸出來的手,兩個人五指交叉,握住了,這回倒沒有意料中的廝磨,又一次看到桑雅眉宇間閃過幾絲複雜神情之後,帥朗輕聲說:“桑姐,非要走嗎?”

“你瞎猜……怎麽,一晚上你就準備以身相許,白頭到老……”桑雅笑著,訕訕地牽著手,心裏很詫異,自己不知道什麽地方露出來的微妙變化讓帥朗察知了,笑了笑轉著話題道,“本來我想邀你入行,不過看樣子你並不喜歡,我呢,又不想勉強你……所以呢,嘖……我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桑雅想轉移話題,卻無話可說了,訕訕地握著手,倆人目光相接有些許依戀、些許不舍,帥朗也半坐到床頭攬著她,很爺們地說:“別走了,我照顧你……不就什麽梁根邦嗎?回去我給你把他扳倒,不就騙子嗎,揪著他小尾巴把他送進去就得了……對了,梁根邦知道你的真名實姓嗎?”

“他不知道,隻見過一次……”桑雅笑了笑,隨意說了句,很愕然地盯著帥朗突然問,“要是警察追我呢?”

“這……”帥朗臉上稍顯難色了。桑雅笑了笑,撫過帥朗的臉,像安慰小弟弟一般輕聲說:“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簡單,知道什麽叫賊船好上難下嗎?一上這條船,行內千絲萬縷的聯係,行外是一堆案底,除非有一天真正隱瞞不下去了,誰又能真正金盆洗手?”

“這個我懂,可你騙不了一輩子呀?人總得有個歸宿,我以前也不太懂這些,不過現在想著,還是有個家,有個掛念的地方好……”帥朗說著,拉著桑雅的手,看著桑雅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鬆動,胳膊攬緊了些,輕聲說:“姐,真的,我說真格的,別走了,我有路子給你換個身份,咱們大不了換個城市生活……大不了我打工養活你,要不開個夫妻店……”

“嗬嗬……咯咯……是不是呀?我怎麽覺得你把我當小女生,哄我高興呀?連你這個行外人都聽說過‘女魈’,你覺得警察會放過我嗎?”桑雅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帥朗聽這話不同意了,解釋道:“不是所有的犯罪都會得到懲罰,不過你一直繼續下去,肯定有一天會栽到警察手裏……辦案時有一個‘追訴期’的說法,有些中止的犯罪和找不到的嫌疑人在一定時間之後,漸漸就會在警察的視線中淡化,當然,除了命案……咱們不一定非要去騙呀,掙錢的路子多著呢,就是騙也不能像你這麽明目張膽地騙……”

“喲,那你說,怎麽騙?”桑雅似乎聽得興趣來了,湊過來拋了個媚眼,像在逗帥朗,質疑上自己的專業了。

“世上沒有完美,所以沒有完美的騙局,也沒有完美的法律,再完備的法律也要漏下不易被察覺的灰色地帶。比如梁根邦用什麽VIOP電話詐騙,不管他設計得有多巧妙,但這一單騙一百多萬,危害是顯而易見的,警察對於這種惡劣侵財的犯罪肯定會不遺餘力地深挖細查,直到水落石出……所以這條路是不歸路。”帥朗道。

“那要是你,你怎麽騙?扮警察,騙小旅店的硬盤換錢,嗬嗬。”桑雅不太同意,挖苦了一句。

“唉,你別笑,這就是騙子的生存之道,你做得越小、越隱秘、越無聲無息,你就越安全。現在騙子多了,比如搞假證騙錢的,比如打電話中獎騙錢的,再比如想個什麽招細水長流騙小錢過活的,這都是生存之道。對於這些人,比如就像我偶爾摸幾把的,警察都懶得管,沒人查咱……對吧?要不你就做到最大,沒人敢查也成……”帥朗白活著自己的理解,是這幾年混的經驗總結以及通過古老頭得到的感悟,其實要說騙,古清治的手法要比桑雅高出不止一個檔次。看著桑雅似有所思,帥朗又提到先前的話題了,一拉手,很真誠地挽留道:“姐,真的,我是覺得你幹得太危險,要是你不願意留下來,得,帶上我走,我給你當參謀,出了事也有個照應……”

“你……真的?”桑雅被這句驚了,支身一起直視著帥朗問。

“嗯,真的,到你想收手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回來。”帥朗咬咬牙,一句話把終身決定了,此時根本不覺得後悔,或者根本就覺得不會後悔。

“嗬嗬……你這人怎麽這樣?我沒糾纏你,你倒糾纏上我了……”桑雅似乎有點不悅了,甩了帥朗的手,起身翻著帶回來的塑料兜,像是渴了,抽出一瓶果汁來倒著。帥朗卻急於表白地說:“我不是糾纏你,我是擔心你……上次被倆警察提溜進去,左問右問都是關於你的事,我就有點心虛,兩個腦袋總比一個管用。不是跟你吹啊,我從小專門研究過怎麽騙人,不但研究騙人,而且對警察也非常了解,咱們在一起,我肯定能幫上你忙,要不咱們就想想其他轍,甭去騙了……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呀?不相信呀?”

“相信……那說好了,我帶著你,你照顧我?”桑雅端著倒好的果汁,笑吟吟遞給點頭不已的帥朗一杯。淺淺的杯子,帥朗接到手裏,桑雅也端著一杯,笑抿著,看著帥朗,舉杯,兩個人作勢來了個碰杯動作,桑雅抿了口,笑道:“不過……要是你發現我連你也騙,你會不會生氣?”

“我生你什麽氣?”帥朗一飲而盡,不以為然地說。此時桑雅像萬般依戀一般靠了上來,伸出手,萬種風情匯聚在美目之中,脈脈地看著帥朗,順手拿下帥朗手裏的杯子,俯身輕輕地、溫柔地吻上來了。帥朗笑著,在溫柔的包圍裏有點幸福、有點溫暖、有點恍惚的感覺,感覺到了濕濕的唇、感覺到了溫軟的懷、感覺到了……像回到兒時那個明媚的天氣,像家一樣溫馨和幸福的氛圍……

而感覺之外的事實卻是,在桑雅懷抱中的帥朗漸漸迷茫、慢慢地癱軟,等到一吻將盡,桑雅輕輕地放開手,帥朗像失去知覺一般,軟綿綿地躺到枕頭上,睡著了。

桑雅愛撫般地把睡著的帥朗扶正,輕柔地覆上被子,看著那張變得靜謐、變得恬然的臉,俯身輕輕地吻了吻,耳語了句什麽,爾後枯坐著,發著呆。良久之後從容地收拾行裝,把屋子收拾幹淨,把東西收拾整齊,拉著行李將走之時,又回頭,很複雜很不舍地看了帥朗一眼,關上了燈,輕輕地掩上了門。走了……

桑雅是坐著一輛等候已久的車走的,車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夜幕中,淩晨的夜色裏隻剩下酒店霓虹的顏色。注意到了桑雅幾次回頭依依不舍的樣子,駕車的女人輕聲問:“姐,你見的是什麽人?”

“嗬嗬,一個真心喜歡我,想把我娶回家的傻瓜。”桑雅笑了,回味著帥朗那段表白,很傻很可愛的感覺。

“用不用查查他的底,不會別有用心吧?”駕車人說。

“不用,我不想打擾他平靜的生活……走吧,到臨潁小站趕中途火車,時間快到了……大妹你也注意點兒,撮三出了事,這次肯定不能善了,你這段時間也別回中州了,需要的話我會找你……”

桑雅輕聲安排著,駕車的那位應著,車漸漸消失在城市的街頭,消失在夜幕中……

當帥朗從睡夢中糊裏糊塗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空****的,拉開了窗簾發現已過正午,猛拍著腦袋想清楚自己在哪裏,想起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等想清楚之後下意識的反應是衝出了房間,衝下了樓梯,衝到了門廳之外。依然是長曷市,依然是陌生的街市、陌生的行人,回頭再看住過的酒店,這個“克萊雅”的名字記不太清,不過他真真切切地記得和桑雅這一夜似乎剛剛結束、似乎剛剛離開、似乎……不管如何回憶,都想不起她是在什麽時候走的。

走了,真的走了……

帥朗在太陽底下傻站了好久,失望地回返,雖然這是意料中的事,不過從沒有意料到桑雅的走會讓自己如此悵然若失。回到房間,帥朗開始發瘋似的來回在不大的房間裏翻找……找尋倆人曾經在這裏的證明。枕畔留著一遝錢、一塊表,抽屜裏放著沒有用完的紅花油。沒有見過的表,應該是桑雅給買的,又找了很久,終於在枕邊找到了一縷長發,一絲揮之不去的馨香……

戴著袖套的女會計在劈裏啪啦撥著算盤,口中念咒似的念念有詞,日薪多少多少,加班了幾天,加班費多少多少,午餐扣除多少多少……劈裏啪啦一打,把薄薄一遝錢一張一張撚著又數過一遍,然後遞給已經在桌前恭立很久的那位小姑娘,即便給人辛苦錢,也像施舍般的有幾分矜誇。接錢的王雪娜很客氣地說了句“謝謝”,那女會計擺擺胖手,示意著走人,對於超市的迎來送往已經習慣了,那句客氣話都懶得出口了。

據說這位女會計是王小帥老板老婆娘家的親戚,算工錢能給你摳到小數點後兩位數,但凡你遲到早退一回半回,或者多吃了一份公司盒飯什麽的,那是絕對不會忘記的。王雪娜這回可算是領教了,薄薄的一份薪水,從百元到十元、到五元、到零錢,精確地給出辛苦的回報,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多少感覺到錢的珍貴了,特別是自己的辛苦錢,再少也有沉甸甸的感覺;也感覺到薪水的微薄了,辛苦一個多月,沒有平時爸媽給的零花錢多。當然,也感覺到自身的價值了,就隻值這麽多。

王雪娜笑了笑,把錢裝好,交接了櫃子,從三樓辦公區下到二層,慢步走著,對於這個第一次掙錢工作的地方還是蠻有感情的,不時和認識的姑娘小夥打著招呼,關係近的拉著手說兩句,不怎麽熟悉的隻是笑笑示意,這個環境裏人情淡得像買賣,一轉身基本上就形同陌路了。在日用品區待了幾分鍾,拉著認識的那幾位小姑娘聊了幾句,信步朝外走著,走出去,平生的第一份職業就結束了。

“雪娜……雪娜……”有人在喊。

王雪娜驀地回頭,看到了從二層下來的藍冬梅,站定了,笑了笑招著手,估計藍店長是來給個同誌般的告別。王雪娜對於這位店長是個不好不壞的印象,平時就經常見到這位藍店長把粗心大意手腳不利索的姑娘們訓哭,不過沒怎麽訓過王雪娜。

藍冬梅快步跑上來了,隨意地攬著王雪娜,有點惋惜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要走了?”

“嗯,下個月我們要論文答辯,畢業前事情肯定不少。”王雪娜說。

“很可惜啊,每年我們都要招不少在校生,像你這樣兢兢業業、不眼高於頂的見得可不多。”藍冬梅笑道。

“店長,很少見你誇人呀?我要走了就不吝讚美了?”王雪娜開了個玩笑。藍冬梅搖搖頭,拍拍王雪娜的肩膀說:“可能你都沒有發現,你身上有成功潛質,舍得躬身做事的,才會挺腰做人,不妄自菲薄,不好高騖遠,是我們這一代很多人缺乏的優秀品質,在你身上,不缺。”

“謝謝……我爸也是這麽教我的。”王雪娜投來一瞥,對於這位藍店長,又多了一層認識。

兩個人走到門廳邊上,街邊招著手的關妍慧正等著。要走了,最後握了握手,藍冬梅像想起什麽似的,將走之時才問王雪娜:“哎,對了,雪娜,你這段時間見過帥朗嗎?”

“帥朗?你找他幹什麽?”王雪娜一驚,眼皮一跳,沒來由地心跳加速。感覺到了王雪娜的不自然表情,藍冬梅解釋道:“哦,上次搞活動他還沒送發票呢,這都半個多月了,我電話都打不通。你們不是同學嗎,要見著了打個招呼。”

借口,發票早送了,不過讓藍冬梅很不悅的是,送發票的不是帥朗,好長時間都沒見到人,現在倒好,電話也打不通了。

“嗬嗬……我也打不通。不過我見著一定告訴他……”

王雪娜笑了笑,朝著關妍慧走去,回頭和藍冬梅再見,這一份工作終於結束了。看著藍冬梅進了店裏,邊走邊納悶的王雪娜想著剛才提到的那個人名,其實這個名字能勾起很多心事,比如他在眼前吧你有點嫌他煩,不過這好多天沒見著吧,似乎不經意地總能想起來;對了,這死東西看來就三分鍾熱度,除了跑步追了一次,然後就再沒追過,連人都不見了……

王雪娜也有怨念,這麽個忽冷忽熱的男生,會很讓女生有怨念的。

“嗨,嗨,發什麽呆呀……不是心疼請客錢吧?不請拉倒啊,你這第一份收入我就來替你消費,多給你麵子……”沒心沒肺的關妍慧拽上來了,王雪娜被逗笑了。倆閨蜜站路邊等著車,說好了今天發薪,要請這位閨蜜去肯德基,嘴閑不著的關妍慧趁著等車的工夫又教唆王雪娜:“雪娜,明天茜子她們去地質公園玩,你到底去不去呀?”

“當然要去呀,我辛苦了一個多月,當然要好好玩幾天了……”“對了,把上次那個自以為很帥的傻帽叫上。”

“叫他幹嗎?”

“嘖,沒事背包,有事當保鏢,到了風景區還能買門票,不宰他宰誰呀?”

“你也太陰暗了吧?老拉同一個人當冤大頭?”

“他肯定願意,我都看出來了,他喜歡上你了……”

關妍慧出了歪主意,不過一說喜歡上,王雪娜抿嘴笑了笑,搖搖頭,而且稍微內向的王雪娜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似的不願意提及這事。車攔下來了,上了車,關妍慧八卦心思頗重,看王雪娜表情很不自然,追問著是不是可憐妹妹被甩了。本來不願意說這事,不過也怕關妍慧胡亂猜測,王雪娜小聲嘀咕了半天才說明白,其實也不難明白,很簡單,這都十一天了,愣是連電話也打不通。

“咦?小樣?玩人間蒸發?”關妍慧一聽,愕然一臉,很出乎意料,靈光一現又想到什麽了,坐在出租車裏抱著王雪娜小聲嘀咕道,“你不會和他那個那個了吧?現在的男生可都是那個那個了以後,立馬就失蹤。”

什麽叫那個那個?王雪娜看著關妍慧,從那八卦眼神裏想到了什麽,狠狠掐了關妍慧一把。

“你再瞎猜……我跟你斷交啊。”王雪娜一把推開八卦的關妍慧,咬牙切齒地威脅著。一看這表情,關妍慧確定了:“看來是沒有,那就是他在玩欲擒故縱了。”

“什麽欲擒故縱?”

“泡妞啊,要追追停停,先給你點兒關懷,然後再疏遠,然後再接近,一近一遠讓你感覺到明顯的差異,然後就……撲,淪陷了……”

“可能嗎?”

“怎麽不可能?我當年就這麽淪陷的……姐可是提醒你啊,男生也就在追你的時候百依百順,等追到手,你等著吧,好臉色都懶得給你,不趁這個時候使喚使喚他,你還等什麽時候?不信你現在打電話,他考慮都不考慮,立馬就來……”

關妍慧嘚啵了半天校園戀愛規則,還是要拉上這位冤大頭,磨了王雪娜好久,王雪娜被磨得耳邊都是帥朗的名字,不知道是為了滿足閨蜜的要求,還是她也有想見帥朗的心思,這個電話還真撥出去了……

結果很意外:欠費停機。

佇立街頭風細細,兩情相悅,一旦別離,萬般情愫何堪寄。

鳳儀軒外,街畔路邊,站著一位表情頹廢的男人,頭發稍長,臉上有青青的胡楂,眼中有那麽一份化不開的憂鬱,貌似很帥的打扮掩不住風塵仆仆。他此時正看著進進出出衣著光鮮的女人,每一個或華貴、或嬌媚、或妖嬈的女人,似乎都有一張相同的麵孔,似乎都在衝著自己笑、對著自己嗔、然後會伸著雙臂奔向自己……

沒有,隻是一份美好的憧憬,眨眼這些女人上了車,海市蜃樓馬上就消失了。

是誰?如此落魄,如此頹廢,如此茫然,如此恍惚。

是帥朗,是情已欠費、愛已關機、思念不在服務區的帥朗。

再一次出現在這裏,帥朗記得清十幾天之前是從這裏走的,衣著光鮮、形象帥氣地從這裏走的,隻不過任何巧手的化妝都強不過現實的鬼斧神工,數日之間又給帥朗打造了一個全新的形象。

頹廢、落魄、茫然、恍惚……甚至於這許多天,帥朗不知道自己在長曷是怎麽過的,隻記得一遍一遍在街頭、在巷尾、在倆人走過的地方徘徊,在每一個酒店蹲守,直到再也沒有找到也沒有等到,又恍惚地回到了中州。

帥朗呆立了良久,信步走著,沒有理會迎賓姑娘的躬身問好,徑直走到前台敲敲台子:“找盛設計師,我上次來把東西落這兒了……”

服務員看了他幾眼,沒想起來還有這麽一位,不過眼尖心巧的服務員乍看裝扮,馬上拿起電話通知了盛設計師。帥朗坐在第一次來的廳堂沙發上等著,笑了笑,拉拉自己身上已經透著汗跡的襯衫,不用說是人憑衣貴了,在這個講究時尚和品位的地方,臉長什麽樣不重要,不過穿什麽、戴什麽很重要,服務員會憑這個提供相應的服務水準。

假的,其實都是假的,哥還沒身上這身行頭值錢……帥朗胡亂想著。我和她之間,絕對不是假的,她不在乎我是什麽人,不在乎我窮還是

富,不在乎我醜還是帥,我真傻……那杯果汁來得那麽突然,我應該想到有問題了,她的動作很慢,像在躊躇,其實她也不想那麽做,她也不想離開我……帥朗低著頭,手扶額頭,能想起的記憶中的最後一個場景是桑雅眼神複雜地凝視著、不舍地愛撫著、喁喁細語著:“你要是發現我連你也騙,你會怪我嗎?”

是的,她連我也騙,她根本就是來告別的,根本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帥朗很黯然。

不對,她不是騙我,她有她的苦衷,她隻是不想讓我牽涉進去,不想連累我,也不想麵對倆人分別的樣子,所以就下了藥,讓我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她也好在了無牽掛中離開……帥朗狠狠地捏著自己的額頭,心裏想著,其實我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又怕什麽連累呀?

“帥朗……你是帥朗?”有人在喊,伴著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哦……盛設計師……”帥朗看了眼,起身了。

“你……嗬嗬,你……你怎麽成了這樣?簡直深沉到頹廢的水平了……嗬嗬,這個形象好,憂鬱中帶著頹廢、剛硬中帶著滄桑,行啊你,悟性這麽高……很有成為少女殺手的可能,更有成為少婦殺手的潛質……”盛小珊上上下下打量著帥朗,不過設計師恐怕和普通人的觀點有所不同,看到的是一種難得的氣質從帥朗身上迸出來了,她又如何能想到,這種氣質是扮不出來的。

“走……上我的工作室……”盛小珊邀著,有點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兩個人並肩進了電梯,盛小珊想追問什麽,不料看帥朗幾乎是病懨懨

的樣子,又覺得這氣質哪裏不對勁了,一堆疑問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也沒什麽東西,那身舊衣,舊錢包、皮帶,好在身份證那天沒帶,不過銀行卡可丟了。工作室裏,盛小珊把裝著一堆幹洗過的衣服的塑料袋遞給帥朗時,還有一本《英耀篇》,這是盛小珊從抽屜裏拿出來的,生怕帥朗介意似的笑道:“我看了看,這是什麽東西?”

“沒什麽,路邊撿的……你要,送給你……”帥朗無所謂地遞給盛小珊。

“我看不懂這說的是什麽。”盛小珊沒要,都是些行話黑話,能看懂才怪了。

“胡言亂語罷了……謝謝啊。”帥朗裝了起來,又想起個事來回頭補充道:“對了,古老頭沒告訴你這身行頭多少錢?”

“問這幹嗎?”

“就是天上掉了餡餅,咱也得埋單呀,這社會什麽東西都要有代價的,還得謝謝你啊,盛設計師,您讓我體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什麽感覺?”“失戀。”

“啊,失戀?喂喂喂……我說,別光問我,我還納悶想問你呢,從那天消失,這都快兩周了,你人不見,電話也停機,去哪兒了?”

“我都說了,失戀。”

“和誰……哦,那天晚上的那位紅衣女郎?”

盛小珊驚訝地問道,帥朗木然地點點頭。盛小珊愕然加上不解,狐疑加著詫異,恍如第一次見到帥朗一般,驚愕了半天才說:“可以呀,那水準的女人你都勾搭上了……不過這事你怎麽能當真呢,都是成人,你情我願,能算得上失戀嗎?這十幾天,你們一直在一塊兒?”“沒有,就一個晚上在一起……”帥朗道。

“哇……一夜情聖呐。”盛小珊鄙夷了一句。

“算了,跟你這時尚界人士沒法談感情,我走了。”帥朗轉身欲走。

“別別,我還有事呢,我突然發現你變化挺大,這說明你可塑性很強……”盛小珊伸手攔著,攔下了帥朗,那一套又有新詞了,一看帥朗腕上的手表,伸手拉著看了看,豎了豎大拇指,“看,很會挑東西,這款金屬顏色的卡西歐運動手表,很配你的個性和膚色,你是舉一反三了啊……還有,我覺得你幹脆留稍長點兒的頭發,便於你換個發型,不要千篇一律的平頭寸頭……考慮一下你喜歡什麽香水,不能隔這麽遠就聞到你身上的汗味……我覺得你已經登堂入室了,隻需要再稍加變化……怎麽了?”

話停了,被帥朗阻止了,迎著盛設計師質疑的眼光,帥朗笑了笑道:“我剛才都問了,這身行頭多少錢,回頭我補了銀行卡付給您,意思就是我沒心情再搞什麽形象設計了……謝謝你啊,盛設計師。”

老胡同、鏽鐵門、小廣告、舊樓梯……

帥朗一步一步回到了光明裏小區的租住地,有點很難高興起來的感覺,在這種波瀾不驚的生活中處久了,銳氣、骨氣和男人的傲氣會被磨得一丁點兒不剩。正因為不願意被平靜的生活消磨,才有人喜歡冒險、喜歡刺激,帥朗骨子裏或許也有這種成分在,相比此時眼中的一成不變,那一夜的驚險和驚豔是那麽充滿美感和刺激,此時想來,即便付出現在如此索然無味的平靜生活來交換,又有何不可。

有氣無力地上樓,機械地開門,門一開一關,進門的帥朗愣了愣,奇怪了,人都在。

在的人更奇怪了,三個人霎時麵麵相覷,看樣子準備聚餐呢。平果在摘菜,田園在切肉,一慣奉行君子遠庖廚的韓老大也在搗蒜,三個人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訝,像不認識帥朗一般,俱張著大嘴,傻眼了。

股市裏開進大奔出來輛奧拓能理解,可出門的明明就是失業二哥,這回來的西褲薄衫、腕上還戴著從來沒戴過的好表,嘻嘻哈哈的二哥一下子成了頗有深沉憂鬱氣質的帥哥,這可讓人怎麽理解?

“哇……二哥你發財啦?”平果羨慕了一句。“這次撈得不少。”田園下著定義。

“不是吧,這像出了感情問題了。”韓同港打量著帥朗。

“弟兄們好,怎麽都在啊……哦,今天是五一了。”帥朗拍拍腦袋,說要睡會兒,直接開門進屋了。

屋外的仨人嘀咕著,雖然這裝扮像發了點兒小財,不過這表情確實像又一次失戀了。嘀咕了半天敲開了門,三個人擠到屋裏,看著帥朗又是有氣無力地唉聲歎氣,各使著眼色,田園興奮地說:“二哥,告訴你個好消息,嘉和超市那個藍店長去我那兒找過你,嗨,別說,我看有戲,她沒準兒真喜歡你……”

“哎,曾經滄海難為水,我心裏有人了……不是她。”帥朗背過了身子,沒理會。

“嗨、嗨,二哥……”小平果湊上來了,又來了個刺激,“記得王雪娜不,小蘿莉打電話找你,找我這兒了……我說了,你一回來我就告訴她,要不咱告訴她,一塊聚聚……”

“嗯?”帥朗倒驚訝了一下,眼前掠過一張清純的臉龐,不料刹那間又泄氣了,重新躺下擺擺手,“算了算了,咱個社會渣滓,不去騷擾人家良家閨女,就當積點兒陰德了……你們吃吧,別管我,我不餓。”

“不可能……”帥朗懶洋洋地說。

“很可能,知道不,記得咱們中文係當年的校花雷欣蕾嗎,她專程找過你……”韓同港爆料了。

帥朗無所謂地說:“老大,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你也不用拿你的前女友安慰我吧?朋友妻不可戲啊,包括女友以及前女友,你都上過了,我再去上個什麽勁?”

田園和平果哈哈大笑,韓同港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狠狠地在帥朗屁股上捅了一拳,半天才把銳仕邀請試工的事說了說,不過帥朗依然沒怎麽上心,隻說這前頭鼓動人跳槽,後頭挖人公司牆腳,獵頭裏沒幾個好貨色,不予理會。

韓同港見自己勸慰也失效了,拍拍手起身一指帥朗道:“算了,這是真失戀了……兄弟,話我不說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為什麽要挺住呢?這是兄弟仨經常勸帥朗的話,平果和田園接著“一定挺住”下句異口同聲來了:“一定要挺住啊,否則怎麽去迎接下一次失戀呢?”

“都滾,往我失戀的傷口上撒鹽,你們可真忍心……”帥朗趕著仨人,仨人卻也沒怎麽當回事,竊笑著出了外間。今天五一,好不容易幾個人聚聚,其實二哥什麽心情不重要,關鍵是回來了,聚全乎了很重要,三個人各自忙乎著,隻待做好飯菜再把帥朗叫出來吃喝一番。醫治失戀的方法也簡單,喝上幾瓶,沒準兒一把鼻涕一把淚表白一番,糊裏糊塗一睡就過去了,大夥兒誰沒失戀過,還不都這麽過來的。

洗菜、淘米、上火,一切做就、正待下鍋的時候,門鈴猝響,平果奔去開門,不料一開門嚇了一跳……

稍傾,帥朗的門咚咚又被敲開了,帥朗正要氣乎乎地訓平果兩句時,一開臥室門,看著門口站著的兩個人,也嚇了一跳……

誰來了?

警察來了,警察的背後,仨兄弟緊張兮兮、麵麵相覷,不知道二哥犯什麽事了,前腳進門,後腳警察就跟來了……

不是別人,正是前一次來的倆警察,一男一女,韓同港有點心虛地看看帥朗,又看看後頭瞠目的兄弟倆,指指倆警察,平果和田園點點頭,沒錯,就是上回來的那倆人。

沒錯,正是木堂維和方卉婷,倆人站在門口防備帥朗逃走似的,一左一右。小木如同逮著嫌疑人一般得意,方卉婷也笑吟吟貌似得意地瞅著,這下子把開門站定的帥朗給搞懵了,喃喃說道:“你們……你們怎麽又來了,我沒有犯事呀?”

“真沒犯事?”木堂維提高了聲音,像是訛詐。

“真沒有。”帥朗也提高回答的聲音,肯定的語氣。

“沒在哪兒呀?出去玩了幾天。”帥朗道。小木也不客氣了,很詳細地數著:“時間、地點、證明人、到哪兒玩了,都說清楚,別想蒙混過關。”

一個嚴陣以待,一個咄咄逼人,倆人今天都穿著鮮亮的警服,貌似審嫌疑人一般,搞得帥朗心裏七上八下亂跳,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瞪著這倆不速之客。多日未見,看樣子小木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看不出臉上被撓的傷痕了,而方卉婷身著警服,嫵媚中更多了幾分英氣,即便不假言辭也不覺得凜然難近,帥朗不經意發現倆人瞪著的眉眼間閃過一絲促狹,一下子明白了,翻著白眼斥著倆人:“我就說再清,你也查不出來……我說我和女魈雙宿雙飛,墜入情網了,你們信不?”

“嗬嗬,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啊,生怕我們不把你當嫌疑人似的。”小木笑了。

“就你?!女魈看上小木也看不上你。”方卉婷取笑了一句。

一開玩笑,知道這不是公事了,仨哥們兒都鬆了口氣。還是老大眼力見兒強,趕緊請倆警察坐下,招呼著平果倒水,田園可八卦了,湊著門口站著的帥朗小聲問道:“二哥,誰是女魈呀?”

“就是長得比這個警花還漂亮的女鬼……你信不?”帥朗又來了一句大實話。不料實話比謊言還讓人難以相信,田園豎著中指切了聲,直接無視了,對於女鬼沒有什麽概念,不過這位女警卻是漂亮得緊。剛一坐下,茶水一遞,小木饒有興致地和韓同港聊了幾句,方卉婷看著這四個大男人洗手下廚的樣子,卻是稀罕得緊了,隨意地和平果、田園聊上了。這倆貨明顯有見色忘友的品質,一聽警花關心,顧不上帥朗站在門口瞪眼了,一左一右圍著方卉婷白活著廚夫本色,像是故意冷落帥朗一般,還談得蠻起勁兒。這倒好,帥朗撂了句,你們聊啊,別打擾我……跟著閉門又懶洋洋地要去睡覺。

這下起作用了,眼疾手快的小木“等等”一喊,上前拉著帥朗,到了客廳椅子上硬摁著,安撫著,說什麽今天和方姐是專程來找你的……方卉婷接著話茬說,今天是五一,準備帶帥朗回鐵路工區家裏,說是組織關懷,一半公務一半私事。一說這個,包括帥朗在內四個兄弟都不理解了,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帥朗。咦?怪了,前段時間還襲警的二哥,啥時候又成組織上的人了,連警察也來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了。

看到了幾個人的不理解,方卉婷使著眼色,小木不問帥朗怎麽怎麽樣,直接對韓同港說:“韓記者,帥朗可是兩年都沒回過家了,你說這過節的,該不該回去看看?”

“該,應該……我不是記者,見習的……”韓同港謙虛地說。帥朗正要對方卉婷反駁句什麽,不料方卉婷臉一扭,不理會帥朗,征詢著胖嘟嘟的田園:“田園是吧,不管你對警察有沒有偏見,不過你們對一位父親應該沒有偏見吧,長年奔波在鐵路線上,顧不上照顧家裏,也顧不上照顧兒子,兒子因此產生不理解,兩年多都不回家,讓個年近半百的父親整天擔心……你們說,應不應該回去看看?還有這位小帥哥。”

“對對,二哥,你也該回去看看了,你說這過節你一個人窩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呀?”平果也堅決支持了。

帥朗的伶牙俐齒此時完全用不上了,可不料這倆是這個目的,麵有難色地看看幾個人,剛要說什麽,小木又攔上來了,搶著話題說:“帥朗,我印象中你可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啊,別婆婆媽媽的,車都開來了。”

剛一躊躇,旁邊的方卉婷笑了,接茬兒勸道:“帥朗,你家爺倆一個比一個強,我們可是給你爺倆做了個台階啊,這順理成章回家看看不好呀。”

“回去吧,帥朗,知道你想家。”韓同港也勸了句,很誠懇,對於從來不願談及家裏的帥朗也略知一二。這不光是帥朗的一個心結,恐怕是同住四人的共同心結,要放在平時,還沒人敢對帥朗這驢脾氣勸解,這下倒好,方卉婷和小木一挑頭,哥仨和倆警察直接站到一路了。

“那……我……”帥朗囁嚅著,看看幾人個,不管話裏真假,心意倒是蠻燙人的。還沒吭聲,平果生怕帥朗又不願意回去似的勸道:“二哥,你別老憋著,想回就回去看看,再怎麽說也是親爸……要不我們替你回去?”

“那是我爸,你們回去管個屁用呀?瞧你們這樣,瞪著我幹什麽?誰說我不回去,我就準備回去,正好坐他們車,你們等等,我刮刮胡子去啊……”帥朗本來立眉瞪眼,不過話一轉,峰回路轉了。這一說可樂了,韓同港高興了,拍著帥朗的肩,招呼著平果和田園倒水拿剃須刀伺候著,這邊又和倆警察說上了。小木和方卉婷卻相視會心一笑,此行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有目的嗎?

當然有,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關懷。

洗漱了一番,刮了刮胡子,帥朗沒有換那身彰顯形象的打扮,跟著小木和方卉婷下了樓,上了輛停靠在胡同邊的警車。這事不需要動腦筋就能想到肯定是別有所圖,不過帥朗沒有問,或者正像方卉婷所說,這麽好的一個台階,正好踏著下一步,也正好回家看看。說起來,帥朗真有點想家了。

關門上車的工夫,方卉婷回頭看了看後座懶洋洋坐著的帥朗,女人直覺一般比較靈敏,總覺得這憂鬱的神色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麽,不過涉及隱私,總不好開口去問。而小木隻當是帥朗有點難為情了,扭著車鑰匙起步的時候隨口逗著帥朗:“喲,帥朗,你還不好意思呀?我和方姐可是犧牲休息日專程給你爺倆牽線搭橋了啊,你爸說了,中午要請我們一塊兒吃飯,嗬嗬,我們跟你一塊兒過節啊。”

“恐怕不光是吃飯吧,是不是還想向我爸請教什麽?各取所需啊,別兩頭賣好。”帥朗斥了句,不領情了。小木卻笑著說:“方姐你看,這小子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方卉婷有點鬱悶了,覺得自己被冷落、被無視的那種鬱悶。車上路有一會兒了,半天沒人吭聲,方卉婷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瞥了帥朗一眼,很不客氣地說:“你可以不領情,就當我們自作多情了,找你父親確實也是有些案子上的疑點需要他幫點兒忙。這是盧副局長和童副政委安排的,早知道你這樣,我們都懶得管你的事……帥朗,你是不是對警察有偏見呀?”

“嗬嗬,沒有什麽偏見,謝謝啊。”帥朗說了句,聽到案子,聽到了方卉婷這麽說,覺得自己的態度確實有點問題,不該對這兩位抱著好意的人這麽冷淡,說了謝謝,不過一想倆人說案子,若有所思地問道,“什麽案子?”

“這個可不能告訴你,警務機密。”木堂維隨口應了句。“不告訴我也知道,又有什麽詐騙案了吧?”

“廢話不是,我們現在專攻的就是侵財詐騙。”“這個你們找他沒用,找他不如找我。”

“什麽?”

小木和方卉婷都一訝,齊刷刷朝後看了一眼,車打了個趔趄。方卉婷不悅地斥著小木專心開車,看了帥朗一眼直接無視,她印象中帥朗口氣蠻大的,多是瞎話,而且父子倆互相看不上,相互攻訐在情理之中。

見沒引起注意,帥朗淡淡地說:“別不相信啊,你們八成得空跑一趟,我爸專攻的是列車上的坑蒙拐騙案子,比如玩撲克牌設局、麻醉飲料、迷魂針紮人、誘拐婦女兒童,還有用什麽中獎、假貨騙人之類的,要是碰上他沒接觸過的案子,比如遠程實施的網絡詐騙、異地實施的電信詐騙,這些他就無能為力了……他是上一個時代的人,落伍了。”

咦?!方卉婷聽到“電信詐騙”一詞時,有些詫異地和小木對視了一眼,倆人被說得拿捏不準了。

得,帥朗看到倆人狐疑的表情,知道差不多言中了,隱隱覺得自己抓到了某件很感興趣的事。

是梁根邦,是那天晚上發生的詐騙案?是那幫騎電單車抓人的?要是這幫人,帥朗倒不介意挖個坑,能挖多大挖多大,最好把他們全埋了,隻不過身份迥異,無從得知更詳細的警務信息。

不吭聲了,方卉婷和小木都不吭聲了,似乎不那麽願意和帥朗談及詐騙案的事,警察自己的事向來不會輕易假手於人。這不吭聲帥朗就坐不住了,剛剛揣到了一絲信息哪能放過,湊到兩個座位之間轉著話題說:“我說你們倆這警察怎麽當的,一個詐騙案都處理不了,還需要拐著彎去跨行找乘警?你們是不是跟我一樣,上警校時也沒好好學習,參加工作了才發現自己知識嚴重貧乏……”

“好像你學好了似的,問你們個案例,看你們能不能判斷了?敢不敢接招?”帥朗激將道。

“咦,業餘的還考我們專業的啊,那亮亮招。”小木頭也不回地說。

“好……案例之一,賣**女A騙嫌疑人B,給兩千塊陪你一晚上,不過A拿到錢後就溜了,你說這種詐騙罪成立不成立?”帥朗問。

“賣**女”、“嫖宿”,兩個詞把方卉婷結結實實刺激了一下,回頭剜著帥朗,不知道這貨肚子裝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這種案例都擺得出來。小木卻斟酌了片刻,稍有懷疑地說:“這應該是詐騙吧?”

“一聽你就沒好好學習,這怎麽會是詐騙?”帥朗笑了,不理會方卉婷異樣的目光,訓著小木道,“我國刑法理論界對於采用欺騙手段騙取不法原因給付物的行為,尚缺深入研究,從事非法活動財產不受法律保護啊,當然就不能成為詐騙罪的侵害對象,所以這種行為不能定性為詐騙罪。”

“嘎”的一聲,小木吃了一驚,把車停在路邊。他回頭瞪著帥朗,本來心裏懷疑有問題,帥朗這麽有理有據一說,更不敢肯定了,問方卉婷道:“方姐,他說得對不對?”方卉婷點點頭,笑了。

“嘿喲,可以呀,研究過?”小木興趣來了。帥朗笑了笑道:“不是我學過,是你沒學好……這個案例還能翻過來,男A騙女B給他提供非法性服務,許諾給多少多少錢,不過提供服務之後卻沒有按約定付錢,你說這個算不算詐騙?”

“這個……這個……”小木撓撓後腦勺,被這刁鑽問題問住了,不敢輕易回答了,征詢似的看著帥朗,確定了,很確定地說,“不是詐騙。”

“理由呢?甭紅口白牙瞎猜,沒有理論支持,神馬判斷都是浮雲。”帥朗立馬來了個更難的,還真把木堂維難住了。罪行的判定,對於他這個學痕跡檢驗的小警察還真不是強項,請求似的看著方卉婷,方卉婷卻不願扯進這個話題似的根本沒給支援,說不定連方姐也未必真能從法律的角度道出個七七八八來。小木憋著反詰了句:“帥朗,就這麽點兒事,也不能非要什麽理論支持吧?好像你法律專業學得不錯似的。”

“我學得不好,隻不過是你太差……”帥朗教育著木堂維道,“B給A提供的這種勞務、服務,既未給社會創造財富,也不具備財產價值,更不符合騙取財物、財產的行為,當然不能構成詐騙罪了……詐騙的主體和客體懂不懂?詐騙罪成立的四要素懂不懂?詐騙罪的轉化知道不知道?一看你在學校就沒好好學習,肯定是隻顧泡妞、曠課,經常掛科補考,對不對?”

“沒當嫌疑人說明我是清白的,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帥朗馬上反駁道,“我沒什麽問題,是你們心裏有問題找我爸解決,這個問題其實我就能解決了,不就是個詐騙案嗎,讓哥給你谘詢谘詢……何必舍近求遠呢?”

“把你能的,這個詐騙案是幾個城市同時動手,涉案金額已經幾百萬了,你要有那本事我才服你……”小木翻著白眼嗆著帥朗。方卉婷打斷了他的話:“小木,亂說什麽……別爭了,幾點了……還有正事,開你的車……”

“我就看不慣他這找茬的樣……我沒惹他呀,怎麽一遇上他,我就受打擊……”

小木氣咻咻開著車,方卉婷回頭看了一眼狀似得意的帥朗,不知為什麽,看這貨的揚揚得意也有點不順眼,不但不順眼,而且還不知趣。小木話音一落,帥朗又湊熱鬧地說:“我想幫你,你看你怎麽這樣?以我對詐騙這一法律概念的了解,說不定我還真能想個辦法讓你們事半功倍。”

看來套了小木幾句話,想打蛇隨棍上了,那個詐騙案,要真是那天晚上無意中聽到的詐騙案,要真是那個追著桑雅不放的梁根邦,帥朗還真想摻和上一腿。

“算了啊……別瞎摻和。”方卉婷終於開口了,不過卻是和小木在同一戰線,回頭直斥帥朗道,“就你理解的這A男B女案例,我們沒什麽興趣啊……哎,帥朗,我怎麽覺得你對賣**嫖娼的事挺了解?怎麽,實踐過?犯過這事,自己到派出所投案自首,接受治安管理處罰啊……”

直擊要害了,小木一聽哈哈大笑了,方卉婷跟著也咬著嘴唇笑了,後頭坐著的帥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天沒再搭上話來。

到中州鐵西區工段處要走一個多小時,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又是另一番景象。高聳著的群塔,那是變電工區;偶爾嘶鳴的單列火車,那是機修車;路邊偶爾會見到雜亂堆積的機器設備,那是長年累月積下的鋼鐵垃圾。在破舊的老樓舊街之間,還能找到這座老工業城區的遺跡,對於木堂維和方卉婷,這是一個沒來過的地方,循著帥朗的指點,倒覺得處處新奇了。帥朗呢,就有點近鄉情怯了,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好多年都沒有勇氣走回來……

“那兒……街道往右拐,怎麽去川府酒樓?”帥朗問著,還以為回家。“噢,你爸要給你接風洗塵……別淚汪汪的啊,我可沒準備紙巾。”小木開了帥朗一句玩笑,不過回頭卻得了帥朗一個痞眼瞪的不善表情。說著話一拐過去,眼尖的方卉婷指著前方說:“那兒,小木,那不帥叔嘛。”

像在問方卉婷,方卉婷沒吭聲,小木偏偏又不知趣地回頭問帥朗:“喲,帥朗,是你姐呀?你姐家姑娘都這麽大了?”

方卉婷知道帥朗心結在此,攔也來不及了,幹脆裝作懵然不知。她也有點詫異,那位後媽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左右,很恬靜的一個少婦,看上去比帥世才年輕得多。各有心思沒接茬的時候,小木一腦子疑問邊停車邊囉唆道:“你們怎麽了呀?我哪兒說錯了?帥朗姐是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