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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玲吃完早餐,沉醉在幸福之中的她正在廚房清洗餐具,抬頭望向正對著水池的窗外,那是校園北側圍牆外的馬路。因為校區的緣故,馬路兩邊很熱鬧,各種招牌琳琅滿目。

一個按摩的招牌映入她的眼簾。

看到“按摩”二字,她心裏咯噔一下。

她想起住院期間那個神出鬼沒的按摩師。

他讓她感到後怕。

雖然護士說有好幾個外聘的按摩師為病人提供服務,但她覺得那個她所見到的按摩師並不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若問阿玲如何知曉,她隻能說那是直覺,其中包含著對他的動作和語氣的判斷。他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那個名叫趙健的人失蹤了,他是誰,他因何憑空蒸發?這些問題縈繞在阿玲心頭。此事後續如何,阿玲不得而知。

汪若山曾對她講:怪事背後,必有隱情。

事實的確如此。

接下來,就要說說這個詭異的按摩師。

幾個月之前,這個按摩師遇上了麻煩事。

他叫巫桑,35歲,作為按摩師,憑手藝賺錢,不求人,喜歡他的手藝你就來,不喜歡你就路過。反正他對生活沒有什麽物質上的奢求,吃飽穿暖就可以了。

縱然技藝甚好,但他堅持不開按摩館,總是上門服務。

奇怪的是,他隻在中午12點前提供服務。早上5點起床,吃早飯,通常是吃一點燕麥片、一個雞蛋,再加上一種時令水果。吃完飯他會洗個澡,換上幹淨衣服,把鞋擦得鋥亮,然後驅車出門。出門接第一單生意,通常是6點鍾。到上午12點的時候,他能完成差不多6單生意。

12點之後的時間,就全歸他自己了。最後一單做完,他會回家做一頓豐盛而健康的午餐,他會查菜譜,做試驗,那些食材在他手中變成美味。然後他會拿出銀製的餐具進餐。家裏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套餐具,餐具擺在桌上,就有了儀式感,他喜歡儀式感。無論是按摩還是享用美味,在他看來,都是頗有儀式感的事情。在所有烹飪的環節裏,他揉麵揉得格外好。

吃完午餐,他下午會去G城的街心公園喂鴿子,半斤重的麵包,一點一點揪下來,丟給飛來飛去的鴿子,能消磨好幾個小時。傍晚,他會在外麵用餐,品嚐那些不貴但味道極好的小吃。吃完晚飯,就是看戲的時間,通常晚上7點開演,9點結束。看完戲,他回家泡腳,喝杯紅酒,躺在**就寢,基本上10點鍾就入睡了。

從他一天的日程可以看出來,他是個並不複雜的人,生活規律而單調,他是單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倒很滿意這種狀態。這種鍾擺一樣的日子,讓他很享受,他喜歡一成不變,他害怕有什麽意外打破這種平衡。

他的手藝之好,曾使一個患腰椎間盤突出的中年人,在接受按摩之後說了一個成語:脫胎換骨。

但人們也抱怨他,抱怨他一天隻接6單生意,不容易排上號。有不少人建議他開一個按摩館,他卻不為所動。

直到有一天,他在外出服務的路上,發生了一次車禍。

這次車禍使他謹小慎微起來。

每天上午駕車跑6個地方,這是有風險的,他如是想。

於是,他不再開車出門,他把家裏的客廳辟出來,變成按摩館,從滿城跑變成幾乎足不出戶。

客廳裏有一個屏風圍起來的地方,裏麵有一張按摩床,枕頭的位置,有一個洞,客人可以臉朝下埋在那裏,保障呼吸順暢。

在開業那天,一大早,第一個顧客就出現了。

他站在門口,50歲左右,樣子不太討人喜歡,身材粗壯,臉色黝黑,好像在什麽地方長時間經受了太陽的暴曬。

“您來了,請進。”巫桑客氣地說。

那人盯著巫桑的臉看了看,然後一聲不吭地脫去了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向前走了兩步,似乎左腿有點瘸,但不嚴重。

“您打算按摩多久?”巫桑問。時長不同,收費也不同。

“隨便按按吧。”客人說,“你看著辦。”

他似乎有點困,趴下沒多久,就沒了動靜。

“最近有點累吧?”巫桑問。同時他也心想,要是完全睡著了,按摩起來也不大方便。

“嗯。”客人哼了一下,表示同意。

巫桑有個習慣,他喜歡推測顧客的職業,而且常常能猜對。可是今天這位來客,他卻怎麽也判斷不出他的職業。今天是工作日,大清早,才不到7點鍾,他就登門做按摩,就好像是退休的老人一樣。但顯然,他還沒到退休的年紀。

這位客人身上還帶著一點詭異的、不安全的氣息。

“以前沒見過您。”巫桑一邊按摩一邊問,“是住在附近嗎?”

“你也是第一天開業吧?”客人沒有回答巫桑的問題,卻反問道。

“是的。”

“我聽人介紹過你,說你的手藝不錯。”

“過獎了。”巫桑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您是做什麽工作的?”

“你看我像幹什麽的呢?”客人再次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我原本善於猜測客人的職業,但我卻猜不出您的職業。”

“比如呢?不妨猜一次。”

“警察?”巫桑說,“但您沒有穿警服。可能是便衣警察。”

“嗬嗬,你以後會了解我的。我以後可能經常來這裏麻煩你給我按摩。”

“謝謝照顧我的生意。”

“你是叫巫桑吧?”這時,客人已經翻身到了正麵,臉衝上躺著,他睜著一雙大而長的眼睛看著巫桑。

“是的,您怎麽知道?咱們可沒見過麵。”

“我見過你。你的事情我知道。”

“什麽事情?”

“一個月前,你開車撞了一個人。”客人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巫桑一下子呆住了,臉色驟然間變得煞白,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但客人的神情似乎很輕鬆。

“那個被撞的人死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你說什麽?”巫桑的額頭上冒起了一層汗珠。

“你出事以後,沒有看報紙嗎?不可能,你一定會看報紙,知道那個人已經死了。”客人甕聲甕氣地說,“當時沒有人在場,那個街角非常僻靜。警察也查不出肇事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巫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你不用擔心。隻有一個人親眼看到了。那個人就是我。”

“你想怎麽樣?”巫桑緊張道,“我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人突然從街角躥出來,我根本來不及刹車。”

“我猜你是喝酒了。”

“我隻是臨睡前才會喝酒,我會喝紅酒助眠。”

“但是,那天你喝多了吧?”客人笑著說,眼睛眯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