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詭秘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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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小型戰鬥中,一粒子彈擊中了阿玲的上臂外側,雖沒有傷及骨頭,但高速旋轉的子彈還是損傷了部分肌肉組織。所幸子彈貫穿而出,沒有留在體內。汪若山撕掉衣服上的一條布料,給阿玲做了止血包紮。

抵達G城後,他們徑直去了醫院。

醫院很大,因為G城所有的人都在這裏治病。住院部是一幢30層的通體白色的大樓,阿玲入住了一間編號為1313的單人間。房內長而狹窄,麵積約15平方米。這一層還有20餘間一模一樣的單人病房。

“我心裏放不下山區。”阿玲在病**悵然道。

“理解。那是你的家鄉,你生長的地方。”汪若山說。

“爸爸曾經跟我說,他生是山區的人,死也是山區的鬼。他這輩子隻來過G城一次,但他說一次就夠了。他喜歡山川河流和那番廣闊天地。他說那是生而為人原本的家園。”

“G城是人為的環境。”

“爸爸把這種對大自然的情感遺傳給了我。何況他現在身在山區,生死未卜。”阿玲眼含淚水,“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們去山區生活,你會同意嗎?”

“我也喜歡山區,喜歡大自然,但是目前在G城有我的工作。”汪若山摸了摸她的頭說。

“你願意為了我,放下這份工作嗎?”

汪若山知道,阿玲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也不是個無事生非的人,她能這麽說,實在是因為對故鄉和父親有眷戀,對G城無好感。

“我願意。”汪若山寬慰她道,“說實話,我並沒有那麽喜歡我目前的工作。要我放下教學和科研,我真放得下。現在還在做,純粹是責任心使然。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會好好思考一下的,也許我真會和你生活在大山裏。古代的陶淵明,倒是我的一個偶像,他用盡了全力,才過上了平凡的一生。我喜歡平凡和樸實,他的隱逸不是消極,不是逃避現實,他對這個世界有著深刻的認識。我就像《桃花源記》裏的那個武陵人,向往與世隔絕的山水田園生活,更因為有了你的存在,我們相互陪伴,那種日子一定很美好。但是,山區縱然好,但山區還有尼薩。為安全起見,我們先在G城避一避吧。”

阿玲聞言,點了點頭,幸福地笑了。

由於工作堆積,為了趕進度,汪若山變得十分忙碌,他每兩天可以來探望一次阿玲。他給阿玲帶來一本名叫《G城生活手冊》的書,這本書描述了如何在G城過上便利稱心的生活,以便給阿玲在這裏生活打好信息基礎。

G城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城市,她沒有安全感,待在醫院這種距離生死很近的地方,又讓她的不安全感強化了。這些天的經曆似乎讓她產生了應激反應,常常出現可怖的幻覺,她總覺得尼薩隨時會出現在她麵前,將她抓走,使她徹底失去自由,遭到暴力和虐待。

父親是生是死?恐怕凶多吉少。她愈加悲痛。

適當強度的應激反應對人有積極意義,它們可提高人的警覺性,增強身體的抵抗和適應能力,也可以增進工作和學習的效果。但如果應激反應過於強烈、過於持久,那麽不管這些反應是生理性還是心理性的,都將是有害的。所謂“心身疾病”,便是一類與過強過久的心理應激反應有關的軀體性疾病。

有一天,阿玲正躺在病**看書,雖然沒抬頭,但她還是能夠感覺到有人站在門口。她希望來的人是汪若山,能聊聊天,說些有趣的事。但令她失望的是,來的人是個按摩師。

他瘦瘦高高,戴著白色帽子,口罩遮住了臉,隻露出眼睛,穿著一件白大褂,卻和醫院其他醫生披在身上的白大褂款式略有不同,手上拎著一個大約4升容量的長方形黑盒子。

“需要按摩嗎?”按摩師問。

“通常是怎麽按摩?”阿玲沒經曆過這個。

“別人怎麽按摩,我也怎麽按摩,無非是捏捏這兒,捶捶那兒,很舒服,促進你身體健康。”按摩師平靜地說。

“每個病人都必須按摩嗎?”

“這倒也不是,這是醫院提供的一項可選服務。”按摩師往上拉了拉下滑的口罩說,“基礎項目是免費的。”

“這是什麽?”阿玲指指那個黑盒子。

“按摩輔助工具。你從來沒有接受過按摩服務嗎?”

“沒有。”阿玲搖頭。

“那你應該體驗一下。”按摩師說著轉身關上房門,一邊開始佩戴手套,一邊在病床尾部用力一拉,床長出一截,多出來的部分有一個人臉那麽大的洞,“來,趴下來吧,你的臉剛好放在這個洞裏,保證順暢呼吸。”

阿玲驀然覺得,盡管隔著一層手套,但讓一個陌生男人觸碰自己的身體,仍然非常別扭,於是她打算拒絕。

“現在我還不想按摩,晚些時候再說吧。”阿玲從**下來,光著腳站在了地上。

“呃……”按摩師愣在那裏,似乎他沒做好被阿玲拒絕的心理準備,有些失望,“為什麽呢?”

“不是說這不是必要的嗎?”阿玲有些惱怒起來,他感到對方有點強迫的意味,但她人生地不熟,不想製造衝突,也不喜歡讓別人難堪,所以也沒把話說死,“今天身體不舒服,不想按摩,下次再說。”

“那好吧。”按摩師點點頭,又把床尾的機關歸位,脫下手套,塞進白大褂口袋裏,“我明天再來。”

說完,他拎著黑盒子走出房門。

他走後,阿玲再也無法靜下心來看書,她感到奇怪,他進門的時候居然沒有一點聲音。阿玲放下書,走上前把門關上。她覺得這扇門應該保持關閉。

不多時,醫生進來,對她做了例行檢查,測量體溫,臨走時又沒關上那扇門。她接著看書,腦子裏卻不停在想關門的事情,擔心那個按摩師會不會再次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嚇她。於是她隻好放下書,再次下床關門。

其實,這門是鎖不上的,醫務人員出入自由,關著和開著沒什麽兩樣。當然,醫生或者護士進來的時候會先敲門。

幾次折騰下來,她很疲憊。但是,到了睡覺時間,她卻失眠了。

接近午夜的時候,阿玲終於快要睡著了。

“嘭!”

突然間,她聽到奇怪的聲響,就像是一個胖人用肥厚的手掌,驟然間大力鼓了一下掌。

這聲音來自臨近的病房。

阿玲的心怦怦直跳,她安慰自己,也許是病人的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了。但直覺又告訴她,並不是。

她起床,輕手輕腳下地,走到門旁,把門拉開一條縫,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倏然而過,拎著一個黑色的盒子。沒錯,就是那個按摩師。

“夜裏也會有人按摩嗎?”阿玲不禁納悶。

按摩師走進電梯間,門關上了。

她連忙跑到值班室詢問護士,護士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阿玲推了推她,她抬起睡眼惺忪的頭。

“你剛才聽到聲音了嗎?”阿玲問。

“什麽聲音?”護士一臉茫然。

“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我想整層的人都應該聽到了,那聲音很怪。”“沒聽到。”

“有糊味,你聞到了嗎?”阿玲嗅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糊味,像是某種肉類燒糊的味道。

護士皺著鼻子在空氣中聞了聞,搖了搖頭。

“我感冒還沒好,鼻塞,聞不到。”

阿玲幾乎被眼前這個七竅不通的護士氣笑了。

“今天來了一個按摩師。你認識他嗎?”阿玲問。

“有幾個按摩師,是醫院外請的人,你說的是哪一個?”

“瘦瘦高高的。”

“瘦瘦高高?還有什麽特征?”

“我想不起來了。其他部位都遮起來了。對了,他手裏拎著一個黑盒子。”

“你找他有事嗎?”

“我覺得他很怪。”

“沒什麽好奇怪的。”護士看了看掛在護士站牆上的掛鍾,打了一個哈欠道,“時間不早了,快睡覺吧。”

阿玲怏怏地回到病房。她關上房門,四下看了看,見床頭櫃上放著一個水杯,她倒空杯中水,然後把杯子輕輕套在了門把手上。

她躺回**,用被子蓋住自己,連腦袋都全部蒙上。

又過了許久,她終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