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曆史的鞭策
“高地人才是卑鄙的外來者！他們從善良的濱海漁民手中奪走了高地！反複的殺戮換來這座山羊堡！我們從來不承認山羊堡的合法性！”
卡洛兒身為土生土長的濱海人，當然清楚祖輩口口相傳的故事。
她所說的曆史，希爾完全沒有印象，自己的父母整日勤勤懇懇勞作，壓根沒對孩子們提起過這些事情。
終究會有一代人，放下所有仇恨，以全新的麵目迎接美好生活。
馬拉維善良的居民們，以身作則踐行著這個道理，但海鹽之地則不願接受，他們祖先曾經受到相當程度的折磨，高地人必須血債血償。
希爾做出噤聲的手勢，門外有人在偷聽。
“是誰在外麵？門沒鎖，請進。”
希爾的問詢，引來一位白衣飄飄的姑娘，卡洛兒雙眼閃動著晶瑩的光華，不可思議地望著來者。
猶如天仙下凡，世間的詞語無法描繪出她此時的美貌，充滿靈動的雪白衣裙，像是雪的精靈。
“聽說你的妹妹找來，我一直沒能抽出時間來見麵，真抱歉。”
隕星塔今夜設有宴會，招待城中一些收到征兵通知的貴族，希爾沒想露麵，其實是完全將這事拋在腦後了。
雪莉作為年輕魔法師的翹楚，自然要在宴會中大放異彩，這身精心打扮的妝容，難免會令在場的適齡青年春心萌動。
他們並非色衝天靈的莽撞人，前者企圖對雪莉行不軌之心的瘋狂追求著，此時屍骨未寒，誰會無端招惹她？
因此雪莉得以早早結束宴會，返回塔樓的住處。
她從未聽說過希爾還有個妹妹，如今剛一見麵，雪莉就看出卡洛兒是地道的濱海人，與希爾的外貌稍有不同。
“我的妹妹卡洛兒，這位是隕星塔的二星魔法師雪莉大人，我所護衛的對象。”
希爾從中間互相稍作介紹，兩人眼中的情緒已經濃鬱到了極點，等他話音剛停，雪莉就張開雙臂上前抱住卡洛兒。
被仙女般的大人抱在懷中，卡洛兒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她想掙脫，又怕雪莉生氣，手掌慢慢貼在雪莉柔軟的衣物上。
幾次急促的呼吸過後，雪莉才鬆開懷抱，充滿笑意地望著她。
“卡洛兒，你哥哥是一位很棒的劍士，但在生活上太過樸素了，怎能讓年輕的姑娘，一直穿這些衣物呢？”
卡洛兒平日裏忙於幫工，哪有功夫精心打扮，被雪莉說得羞愧地低下頭。
“如果你不嫌棄，我那兒有許多穿不上的衣服，雖然款式舊了些，但都沒穿過幾次。”
雪莉的衣服都出自隕星塔的裁縫之手，材料昂貴略微帶有附魔效果，是不可多得的高級貨。
卡洛兒頓時感到受寵若驚，不知所措地朝著希爾投去懇求的目光。
希爾笑著搖搖頭，並不打算幫她這個忙。
“既然雪莉大人好心，你跟她一塊去就是，記得晚上熄燈前回來。”
“直接叫我名字，不必加敬語，你們都是隕星塔的一員。”
盡管卡洛兒一臉慌張，雪莉還是手拉著手帶她離開，留下希爾自己在房間裏，繼續鑽研那本海鹽之地的曆史書。
關於高地人與濱海人之間的愛恨糾纏，還要追溯到四百年前的大饑荒時期。
四百年前，長達半個世紀的饑荒，徹底摧毀了陸地上的一切。
貴族、平民、城邦、山野，能吃的東西全部被一掃而空。
陸地環境過於幹旱，逼迫高地人族群不斷朝著海洋的方向遷徙。
外來人口大量湧入，增加了資源爭奪的難度，殘酷的戰爭接連不斷，席卷了濱海的大片土地。
那時候的高地，尚沒有築造城堡，星羅棋布的部落式建築散落各處，沒有經曆過戰爭的濱海人，怎會是一路殺戮過來高地人對手？
僅僅用了半月時間，濱海人死傷慘重，不得已退往海邊，在馬拉維附近頑強抵抗著。
而海鹽之地，是他們在食物爭奪戰中最後的底牌，那段艱苦歲月裏，所有的營養補給，全部來自於海鹽之地進進出出的小漁船。
四百年的曆史，寫滿了濱海人的血淚，倒下的祖先們，染紅了腳下每一寸土地。
所以高地人再度挑起戰事，必將會引起海鹽之地的強烈反抗。
希爾從沉重的曆史中，窺到了一絲希望。
山羊堡並非堅不可摧，仇恨的火種早已深埋，這場大雪過後，必然會生根發芽，纏繞到堡壘的牆壁上，一點點蠶食掉高地人的傑作。
正當希爾沉浸在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戰事時，卡洛兒墊著腳尖輕步回到房門前，踟躕不定的不敢進入。
猶豫了五分鍾的時間，卡洛兒才抿著嘴唇，雙手緊緊扣在一起，一臉難堪地走到桌案前的圓形地毯上。
她提著一個大號竹筐，裏麵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衣物，背著的皮質雙肩包裏，是首飾、鞋子和化妝品。
雪莉的慷慨大方，令卡洛兒感到無所適從，一位貴族無緣無故會對平民示好，這在海鹽之地是絕不可能的事。
“希爾哥……哥，好看嗎？”
卡洛兒紅著臉，圓乎乎臉頰顫抖著，相當難為情地問出這句話。
希爾不假思索地點頭稱讚，“太適合你了，如果日後有時間，雪莉會教你更多有用的知識，但現在我們該休息了。”
內屋整潔的小床邊上，早已放置著散發暖意的火爐，床頭櫃上有一杯熱乎乎的檸檬水，是希爾剛剛倒滿的。
卡洛兒掀開被褥，前所未有的舒適撲麵而來。
窗外的暴風雪砸得厚玻璃劈裏啪啦的發出聲響，她拽住剛要轉身離去的希爾，低聲懇求道：“我有些害怕……”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卡洛兒做夢都沒有如此誇張過，此時的她正像是貴族小姐那樣，躺在伸胳膊都不會感到寒冷的環境裏。
希爾啞然失笑，她再怎麽飽受苦難，也才是個十歲的女孩而已。
“我今晚會睡在旁邊的搖椅上，睡覺前的片刻時間裏，你可以和我聊天。”
希爾扯著毯子，緩緩躺在半圓底座的搖椅裏，側過身來，與卡洛兒臉對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