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假

客店裏,林天正坐在幾前喝著酒,幾上擺著一盞精修的燈,燈光明亮,明亮的燈照在他的臉上流露沉思狀態。

柳星辰就坐在他的對麵,手裏同樣握著酒杯,杯中的酒好似永遠也飲不完,因為他根本就沒飲,隻有麵無表情地盯著對麵那張漸紅的臉龐。

柳星月當然就坐在二人中間,隻是在這四四方方地幾位上,三個的氣氛好像都一直處於緊繃,各自屏息凝神,說不出一句話。

冷夜徹骨,街上隻剩下打更人,萬籟俱靜地黑夜裏敲鑼吆喝。

“醜時四更,天寒地凍。”

敲鑼吆喝之聲漸漸遠去,最終歸於平靜。

客店卻已無法平靜,柳星月無法忍受兩個啞巴的存在,特別是裝著的啞巴,隻見她嗖地一下站起身,雙手抵在幾上,眼光看著二人,問道:“你們都是悶葫蘆嗎,不知道說句話?”

林天瞥她一眼,喝了一口酒,歎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多歡說話,他同樣也不喜歡說話。”

柳星辰幾乎連頭也沒動下,依舊冷冰冰地凝視前方,雙眼流露出的神態好似拒人於千裏之外。

柳星月又好氣,又好笑,冷冷道:“那你們來這裏隻是為了喝酒?”

林天苦澀一笑,抬手舉起樽杯,咕嚕嚕地一飲而盡,喃喃自語:“酒好,人的性子怎就不及酒好?”說著,起身走向店外。

柳星月的臉色登時變得吃驚,幾乎同一時間趕忙走上前去,問道:“你走什麽,沒讓你走,快回來!”

她說著就要拉林天返回,隻是剛一轉身,身畔掠過一陣勁風,接著她就發現柳星辰竟然也走了,他走的更快,幾乎是不知不覺間消失蹤跡。

林天的身子依舊不動,苦笑道:“看吧,要走的人不止是我。”

柳星月咬牙道:“好啊,你要走,他要走,難道這裏真就待不下去?”

林天淡淡道:“不是待不下去,是我們更喜歡適合自己的地,這裏既沒一個人的孤獨蕭索之意,也沒寒風凍雨時的身臨其境,縱有美酒也很難留住人。”

柳星月抿嘴道:“美酒留不住人,美人豈非也留不住人嗎?”

她說完這句話,人已靠在林天身上,眼神就好像是戲子一樣變幻迅速,媚眼如絲,神態楚楚。

“你是不是能夠留下?”

她的話愈發輕,輕輕地話好似柔情蜜意,潤溫如玉,人也愈發靠近。

林天好像已經失了神了,整張臉的神情逐漸失魂落魄,雙眼也漸漸地意亂情迷。

他不是聖人,聖人也抵不住,這本不是該抵擋的**。

夜裏的貓總是喜歡叫喚,完全不顧人受不受得了。

天剛朦朧。

當公雞打鳴時,柳星月就已經起床,就已經準備著開店做生意。

今天的她臉色好像比以往都要好,整個人都樂嗬嗬的,白嫩幹淨地臉頰上,兩邊地酒窩就好像沒消失過一樣。

天色漸白,窗花漸明。

林天雖然已是個警惕性很高的人,但人總有控不住地那天,他唯獨沒想到會是今天。

天已完全亮了,客店陸陸續續來了兩三個地客人,客人們有說有笑地聊天打趣,時不時喝口豆漿,吃口包子。

小二起的也很勤快,他已忙前忙後做了半個鍾頭,現在總算能夠吃口飯休息下。

他剛端了盤包子坐下,正要拿起吃時,卻發現包子好像少了兩個,這就讓他感到匪夷所思,看了一眼周圍也沒有人舉動異樣。

於是他便自我安慰,興許自己本來就少拿了兩個包子,這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隻是這回更讓他吃驚,因為盤子裏的包子竟然又少了兩個,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接連揉了幾次,這才不得不信。

奇之大矣,怪之極矣。

忽然,他聽了到一個人的淡淡笑語:“你再不吃包子,我可就吃完了。”說完,果真有隻手出現了,同時出現了一個人。

林天從沒有過想今天這樣起的晚,竟然日上三竿,但他沒有多想,而是去到樓下戲弄小二,戲弄別人總是一件樂事。

小二見到林天,竟然沒有發作,反而規規矩矩地打招呼:“老板娘好!”

老板娘?

林天似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愣了愣神,再次問道:“你剛說啥?”

小二耐心性子再說了一遍,邊說邊笑:“老板娘啊,你不就是老板娘嘛。”

林天像是喉嚨堵了口氣,竟然氣的笑了,問道:“你的老板是誰?”

他才發現這本不該問的,因為這家店的老板不正是柳星月?

柳星月正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道:“你醒了,小馬,去盛碗豆奶給林大爺。”

林天點了點頭,長長歎了一聲。

柳星月道:“怎麽了?”

林天道:“這麽快又要喝奶。”

柳星月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紅雲,低了低頭,眼神幽怨,嗔道:“我不也是一番好心。”

小馬將豆奶端過來,同時端過一盤食物,裏頭有包子、油條、香蔥煎餅、細環餅,不可謂不豐盛。

林天坐在椅上吃了起來,吃得嘴角流油,喝到肚子飽足,吟道:“纖手搓來與數尋,碧油煎出嫩黃深,夜來春睡無輕重,壓褊佳人纏臂彎。”

小馬一直在讓看著,這時訕訕一笑,詢道:“林大爺,您還會吟詩呢?”

林天笑道:“這本非難事,隻要肯用心。”

小馬聽得似懂非懂,低下了頭,歎了口氣,道:“可我不能明白,我就喜歡玩耍。”

林天道:“好吧,隻要做個有用的人,明不明白這點沒事。”

這時店外走進一個客人。

這是一個奇怪的人,渾身上下都是由黑遮擋,假麵伴臉,露出一雙炯炯有神地大眼睛。

一見到有客人光顧,小馬屁顛屁顛迎了上去,滿臉堆笑:“這位爺,本店有招牌的小雞燉蘑菇,還有其他吃食,您看來點什麽?”

蒙麵人道:“我帶著麵具吃不到食物。”

小馬道:“您把麵具取下就能吃了。”

蒙麵人冷冷道:“你很聰明?”

小馬道:“我……我很笨,不聰明。”

蒙麵人冷笑道:“那你也配教我做事?”

小馬臉色窘迫,有些手足無措,宛如一個呆呆地木頭人。

蒙麵人伸手一推,冷道:“下次放機靈點,不然是不會有客人來的。”說罷,找了一處空位坐下。

小馬隻好悻悻退下。

林天走了上去,笑道:“大白天的有人穿著匪徒裝扮,竟然還敢到客店來鬧事,真是勇氣可嘉。”

蒙麵人正要發作,看了他一眼,神色遲疑,問道:“你是哪位?”

林天衣袖一揮,坐在他的對麵,笑道:“我就是我,你又何必問呢?”

蒙麵人的手指在幾上有節奏地跳動著,冷笑道:“我豈不能問你?”

林天伸出手指,同樣在幾上有節奏地跳動著,微笑回應:“可我沒有問你,你就不該問我,這種事情何必要人說呢?”

蒙麵人的雙眼驟然睜大,隔著麵具也能看出他的神情定是非常吃驚,因為他的手指節奏已經打亂,徹底打亂。

林天神情如舊,笑道:“看來你不明白一件事情。”

蒙麵人冷哼道:“願聞其詳。”

林天歎道:“永遠不要在別人的麵前裝逼,竟還選錯了人。”

正說話間,他的手突然就動了,快得似是一道看不清地殘影,殘影掠過,好似無形。

蒙麵人的臉色表露驚駭,這不是因為林天的手法過快,而是因為林天竟然快的讓自己都察覺不到自己麵具怎麽就裂開了。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眼前這人恐怖之處,不由頭皮發麻,雖然很想起身,卻又怕死畏縮,沒有勇氣起身,隻能自以為的提運內力抵禦。

林天這次沒有再笑,而是搖了搖頭,不滿意道:“真醜,就這還學蘭陵王戴麵具,真是笑死人了。”

他沒有笑,因為對方一點也不醜,非但不醜,甚至長的還挺好看。

介於禮貌,林天隻好耐著性子問道:“說吧,你來這裏幹嘛?難不成吃個飯也要鬼鬼祟祟,賊眉鼠眼的嗎?”

“蒙麵人”的眉頭柔和,眼睛大而秀氣,行為雖不大方,也不至於鬼祟,但他此刻卻隻能一五一十地把話說出。

“我叫甄無敵,來這裏隻是為了躲避仇人,順便想看看能不能吃點東西。”

甄無敵說的話誠誠懇懇,似乎所言非虛,特別是他的頭幾乎動都不敢動彈。

林天其實倒也不在乎是真還是假,點了點頭,笑道:“既然這樣,為了表示你說的是真話,就請消費幾兩銀子讓我看看。”

甄無敵撓了撓腦袋,尷尬道:“這個……我不能。”

林天冷道:“你在耍我?”

甄無敵連忙擺手,叫道:“不是,我沒耍你,我真沒錢,不然也不至於餓著肚子。”

林天道:“既然你不消費,我就隻好跟你算算剛才你欺負小馬的賬了。”說著,他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地笑,接著招了招手,“小馬,你過來下。”

小馬走了過來,瞥了一眼甄無敵,立馬就捂住了嘴巴,驚道:“是你?”

甄無敵突然就一掌擊出,不得不說,他的掌力剛猛,勢大力沉,若是打中小馬,後果不堪設想。

隻是林天尚在,豈容他擺能耐?

甄無敵的掌力本快擊中小馬,就差咫尺距離,偏偏這點距離再也前進不了半寸,非但前進不了,他忽然間發覺自己身上好像有數不清地螞蟻在不斷撕咬。

這一瞬間,他已心如死灰。

林天對付他當然是信手拈來,用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龐,笑道:“好端端地火氣這麽大幹嘛,心平氣和才能活的長久。”

他看了眼小馬,問道:“你認得他?”

小馬這時總算鬆了口氣,忙道:“認得認得,不但我認得,老板更認得,這人之前老是跟一個鮮衣青年來到店裏同進同出,隻是這幾天沒來了。”

林天心頭一顫,問道:“那人是不是叫緋玉如星,他們既然同進同出,那互相認得對方嗎?”

小馬果真在皺著眉頭仔細思考,念道:“我聽這人說他叫作緋玉啥星,他們之前坐在一塊說話,應該是認識得。”

林天這時發現一個怪象,為何小馬跟柳星月的話並不一樣,緋玉如星怎會一會與甄無敵認得,一會又不認得?跟當中必然有人說謊。

林天又看向甄無敵,問道:“小馬說的是真是假?”

甄無敵冷笑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既然你心裏有主意,幹嘛還要問我?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小馬走到他的身前,指道:“你之前的酒錢飯錢都沒有付,你好意思再來這裏?”

甄無敵道:“我憑本事吃飯喝酒,幹嘛還要付錢?你好意思問我這話?”

小馬有些氣急敗壞,叫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你倒真是刷新人類下限。”

甄無敵冷冷地笑了一笑,將頭側到另外一邊,叫道:“掌櫃出來管管客店小二,大庭廣眾之下公然侮辱客人,快來管管,否則今後誰還敢來店裏吃飯?”

他的動靜很快影響周圍,客店的人十有八九全都看向這裏,一時之間,這到成了全場焦點。

所以柳星月就來了,娉娉婷婷,風姿卓絕地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容,冰冷的笑。

甄無敵見有一個美人走過來,哈哈一笑,指道:“你就是掌櫃的?”

柳星月的笑容更濃,神情更冷,忽然伸出白皙滑嫩的手揮去。

甄無敵似乎是知道結果,嘴角感覺苦澀,已經做好閉上眼睛等死地覺悟了。

隔了半晌,讓他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沒死,非但沒死,自己反而已經完全脫離危險。

“我這是怎麽了?”

他迷茫地問了一句,結果無人回應。

眾人紛紛瞪大眼睛,生怕會錯過眼前的場景,以至於各個都屏息凝神,靜靜觀摩。

小馬也跟眾人一樣,隻是他的眼中多了幾分不解,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於他而言過於玄幻。

究竟是什麽呢?

幾前,林天竟抓著柳星月,柳星月也抓著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