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提袋

孫處長交代站長,如果明天查出肖小邦確實帶有爆破器材,可以當場把他拘留,作一些初步的審問,然後把人和器材一起送到省裏去。下午三點,孫處長走上了開往省城的火車,一眼便看見那個李曼華和一個穿著米色中山裝,有一頭蓬鬆卷發的青年,並肩坐在一排椅子上,正熱烈地談論著什麽。她的手提包則放在不遠處的行李架上。

“不,我認為責任是在梁山伯那方麵。”孫處長剛找了個座位坐下,就聽見李曼華在和青年男子爭辯。“從祝英台和梁山伯開始見麵直到十八相送,祝英台十次暴露了女人身份,可是梁山伯呆頭呆腦,硬是發覺不了,你有什麽辦法!所以我說這個悲劇是梁山伯造成的。”

“我看隻能怪祝英台不痛快,不幹脆!”那青年理了理散在額頭上的發綹,慢條斯理地說。

“嘿!這是什麽話呀!”李曼華叫了起來,“那樣還有什麽意思,戀愛嘛,就講究的是三回九轉,跟猜謎一樣。”

“什麽三回九轉!女人就講究個要男人先開口,好擺自己的架子。”

“哎喲喲,江南!”李曼華抱著膀子,撒嬌似地直晃她的身子,同時斜眼瞅著叫做江南的青年。“你簡直汙辱女同誌!你是我們女人的敵人吧?”

“豈敢!”江南咯咯笑著,“起碼咱們倆不是敵人。”

“咱們倆也是。你是梁山伯派,我是祝英台派。”

“可是我剛才替你買車票的時候,你不是說我是好同誌、好朋友麽?怎麽才過半個鍾頭,咱們就變成了敵人?”

“那是因為你很熱心地替我買車票,像個同誌和朋友。現在你卻像隻怒發衝冠的公雞了。”

在他們的笑聲中火車開動了。人們沉默著,諦聽車輪有節奏的鏗鏘聲和車窗外的風聲與蟬聲。那些第一次回到祖國的人,都伸長了脖子,貪婪地、不眨眼地看著向後退去的樹木、田塍、山岡和流水……

“說正經的,江南!”過了一會兒,李曼華又開了腔,她似乎很不習慣這種沉悶的靜寂。“你幹嘛要從省城跑到這邊界上來呀?”

江南告訴她:他是來接姐姐的。這個姐姐住在九龍,這幾年老是寫信說要回家鄉看看,這次本來是事先約好了的,可是等了幾天不見影兒,想必是不來了。至於他自己,他本是梅縣人,現在是在省城文化局工作。

李曼華似乎很用心地聽著江南的自我介紹,不過卻沒有再說什麽。

在離省城還有兩站路的地方,上來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一張枯黃平板的臉,額頭極低,下巴極短,襯得他格外的醜陋猥瑣。可怪的是,這人也提著一隻精致的、玻璃製的白色手提袋,而且他在遲疑了一下之後,居然把它和李曼華的手提袋緊挨著放在行李架上。

兩隻形式、質料、大小、顏色完全一樣的手提袋並放在一起,雖是老練沉著的孫處長,也不能不緊張地注意著和思索著,希望找出一個“為什麽”來。幾分鍾以後他明白了。事實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火車到了省城,醉漢提著手提袋下車了,但他所提的卻是李曼華的那一個。

在燈火輝煌的車站,孫處長走近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青年,低聲對他說:

“注意!跟著那個喝醉了酒的家夥!”

回到自己的辦公處,他辦的第一件事,是把從李曼華那裏換來的軟糖交給技術室去化驗。然後他叫來了秘書,告訴他跟蹤李曼華的是偵察員小江和他的助手;監視醉漢的則是偵察員李克。他請秘書注意和偵察員們聯係,有情況隨時來向他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