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芒種麥不熟,四月芒種焦了頭。”現在離“芒種”隻有幾天光景。如果不是這樣突然發生的事情,白楊樹農業生產合作社的麥收工作早就準備好了。目前,社長雖然病好了但還沒有回來,副社長不知什麽緣故,終天惶惶不安,什麽事也不過問了。田大虎,雖然背著一口黑鍋,心中很不愉快,可是,他眼看著麥子快要焦頭了,心中萬分著急。他一連找副社長幾次商量開會,都被張萬壽頂回去了。今天,還是黨支書建議並親自參加,才算把社委們召攏來開麥收緊急會議。

會議開得很不起勁,社委們好像都有什麽心事似的,低著頭不發言。隻有田大虎叫來叫去,他一再催副社長先說。張萬壽被催得不得已才站起來說:“不是我不願說話,我實在寒心。咱們社長工作積極,結果被人所害,幹工作還有啥下場!”他說到這裏,哭不成聲,可是,光哭不見眼淚。他接著說:“我說句良心話,我是沒心幹啦,你們咋討論咋好。”“社長不在家,你就應該負責領導。”田大虎粗聲粗氣地說,張萬壽瞪了田大虎一眼:“我不負責,你看著辦吧!”“你不負責算拉倒,我不能看著麥穗落地。”田大虎氣極了,他扭頭對社委們說:“咱們討論。首先,第一件,我檢討和社長吵架的錯誤,從第一隊撥三個人到第二隊去;第二件……”田大虎還沒說完,張萬壽站起來說:“社長中毒了,你可軟啦!”他邊說邊往門口走去。“哼!領導?你可心滿意足啦!”

田大虎氣得兩眼冒火,頭發直豎,一個箭步攔住張萬壽說:“副社長,你這是什麽意思?誰想當領導?”“我知道誰心裏畫的啥十字。”張萬壽又向外跨了一步:“搞不成,散夥!”“散夥就散夥!離了你還能不到社會主義?”田大虎氣呼呼地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啊?散夥?”黨支書渾身戰栗了一下,他眼睛緊緊地盯著張萬壽,看著他和田大虎爭吵。他似乎看見有一股陰險狡猾的奸笑掠過張萬壽的麵孔。他猛地想起了趙股長對他說的張萬壽的曆史情況,他反複地思考著:“這就是張萬壽的真麵目?”慢慢地,他對自己原來的想法……懷疑起來。他開始感到趙股長對張萬壽的分析論斷是正確的。

張萬壽正要出門,黨支書站起來叫了聲:“張萬壽!”黨支書從來沒有直呼過張萬壽的名字,這回看到他從未沒有看到過的張萬壽陰險的麵貌,產生了一股極端憎惡的情緒,竟這樣叫了出來。黨支書走到張萬壽麵前說:“你這是什麽態度?散夥?是什麽意思?平素誰不說你謙虛、和氣,為什麽今天變啦?”黨支書這麽一問,張萬壽打了個寒戰。然而,他故作鎮靜地說:“支書,不是為這,這事你早明白。”“我才明白過來。”黨支書斬釘截鐵地說著把頭扭向全體社委,他提高嗓門說:“同誌們!我們搞互助合作,奔社會主義,敵人是不甘心我們過好日子的,千方百計地進行破壞,社長中毒,就是敵人搞的鬼;隻有敵人才想叫我們農業社散夥垮台;我們要提高警惕,擦亮眼睛,把反革命分子消滅幹淨。”他稍微停了停接著說,“我過去太麻痹了,讓敵人鑽了空子……”黨支書還要繼續檢討下去,出人意料地一個人闖了進來。

“社長!”田大虎高叫一聲,猛撲過去拉住張登山的手。“真想不到你今天就回來啦,王醫生不是說還要休息兩天嗎?”黨支書親切地問。“休息?著急死人,還是回來休息吧。”張登山說罷,惹得哄堂大笑。

眾人圍著社長問長問短,張登山真有點應接不暇。剛才受了黨支書批評的張萬壽,本來哭喪著臉坐在牆角根,這會也滿麵笑容地走到社長跟前問:“登山哪,好了沒有?咹!你一回來,社裏就有了主了,麥收就不愁啦。”黨支書在一旁思索著:“這大概就是趙股長說的兩麵派。”他扭過頭對張登山說:“正在討論麥收工作哩,剛才還吵架呢。”張萬壽急忙向黨支書賠著笑臉,又好像對張登山解釋說:“那是一時之氣,哈,一時之氣。”

張登山坐了下來,好像開玩笑似地說:“險些兒嚐不著新麥啦,還是賤人命大。好吧,過去的事先不說它,隻要敵人害不死我,還要照著黨的總路線一個勁地往前走。”他看了看社委們,“關於麥收工作……噯!我還不摸情況,大家發言吧。”

社長的話剛落地,首先發言的是副社長張萬壽,接著,社委們都發表了意見。不到一個鍾頭,麥收的組織領導、勞力配備、治安保衛、農忙托兒所等都作了決議。

散會以後,黨支書和張登山、田大虎,一同往鄉公所走去。在路上,他們氣憤地談論著張萬壽在會上表現得越來越明顯的兩麵態度。

趙股長今天為藤黃絞盡了腦汁,他串了幾家門子,毫無結果。不過,倒有另外一點收獲,使他得到些安慰。他到村東頭見了田秀娥,據她說,今天揭破了“田大虎行凶”的謠言以後,不再有人說了,還有兩個婦女說了實話,她們是親耳聽張萬壽傳說的。敵人更加明確了,可是,藤黃——殺人的直接罪證……趙股長躺在**沉思著。

三個人進來了,趙股長從**跳下來笑著說:“啊!登山回來啦,怎麽樣?完全好了嗎?”“肚裏是沒有毒啦,就是脊梁筋和脖子筋青了幾塊,還發疼哩。”張登山隨手脫下了布衫說,“我才中毒的時候,副社長說是發痧子,他倒真有勁,把肉都提青啦。”黨支書摸著張登山的脊背,端詳了一陣說:“他哪裏會提痧子呀?看!脖子上指甲印還在,分明是怕中毒不死,又來這一手。”黨支書氣得火冒三丈,他惡狠狠地說:“真狡猾!真可惡!”“是啊,非常狡猾。鑽進我們社裏已經三年啦。”張登山慚愧地說,“其實,我對他的曆史早就懷疑,就是不堅決;他在我跟前常說大虎不好,我也沒留意。唉!上當了,我太麻痹啦。”田大虎兩眼瞪得像銀鈴,氣呼呼地說:“他對我也常說社長的壞話,我是個傻脾氣,聽不得閑言閑語,就為這,鬧不團結。”他看了社長一眼說,“都怪我自己覺悟不高,上了張萬壽的當。”接著他又堅決地向趙股長說,“我去抓他個王八蛋!”說著往門外衝去,趙股長把他攔住了。

電話鈴響了,趙股長拿起耳機。他向縣公安局羅局長匯報了情況之後,羅局長作了兩點指示:第一,一定要偵查出藤黃的來曆,因為它是殺人的直接罪證;第二,要查清凶手的同謀者和他們的組織關係,不讓一個反革命分子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