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一陣風似地傳開了。第二天白楊樹鄉誰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三人一堆、五人一夥地談論著。不過說法不同:有的說,張社長是得了“老虎痧子”;有的說,是和他老婆生氣喝了毒藥;也有人說是昨天上午和田大虎鬧了意見,氣不過服毒了;也有人說,是反革命分子放毒,想破壞農業社。

中午時分,縣公安局趙股長來到了鄉公所。他放下背包,第一句便問:“病人怎麽樣?”才從醫療所回來的田大虎告訴他:他們昨晚把社長送到醫療所,王醫生檢查以後,說是中毒了。吃了些藥,社長吐了半盆子血水和稀痰。吐了以後,還是昏迷不醒,閉著眼睛不說話。“王醫生沒有說是什麽毒藥?”趙股長問。“王醫生說,還要送到縣衛生院去化驗哩,一時還不能確定。”

趙股長對黨支書說:“咱們先談談情況吧。”他向眾人掃了一眼,習慣地問:“都是黨員嗎?”“不,有兩個團員。還有一個……”支書的話還沒落地,張萬壽即站起身來,對趙股長點了點頭說:“你們談吧,我回去有點小事。”他說著慢慢地挪動了一步。支書伸手攔了一下,對趙股長說:“這是副社長張萬壽,正在積極要求入黨哩。是社長的本家叔叔,他對這件事了解得最清楚。”趙股長仔細地打量著張萬壽,好像有些麵熟,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隨口說:“好吧,一塊談吧。”張萬壽又坐下了。趙股長掏出日記本和鋼筆。黨支書匯報了案件的全部經過。接著,張萬壽補充了一些社長和他老婆吵架的情況。最後,他好像下結論似地說:“唉!年輕人心裏不開竅,一時悶氣解不開,就走了這條絕路。”

爭論開始了,首先提出反對的是女社員田秀娥。她說:“一定是反革命分子放毒,想害死我們社長,把農業社搞垮。”“有什麽根據呢?”趙股長很嚴肅地問。田秀娥挺直了身子說:“根據?報紙上看到的還少?聽報告聽的還少?咱們可不能麻痹呀!”她漲紅著臉說了一陣,可是,她確實說不出什麽根據來。這個十九歲的姑娘、青年團員,常常是這樣:熱情很高,認識很正確,就是說服不了人,她還不大會用腦筋哩!“我看他不會自己服毒尋死。”黨支書斬釘截鐵地說,“登山這個黨員我摸底,他是個直性子,心裏藏不住話,悶不住氣,有心事他會對我說的。”“支書,‘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羽’,誰也沒有鑽到他肚裏去看看。他是我的侄兒,又同在一個社裏工作多年,咳!我還摸不透他的心哩!”張萬壽說罷,低下頭思索著什麽。“那可真不一定,”田大虎說,“社長是個直杠子,寧折不彎。一時想絕了,誰知道哩!”

自殺的呢,還是被殺的呢?趙股長思考著這個問題。他放下鋼筆端起茶杯問道:“張登山和他老婆常吵嘴嗎?”剛才沒有說出具體根據的田秀娥,這下子可抓住線索了。她說:“不,不,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一樣,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他倆吵嘴呢。”“我們是近鄰,吵嘴嘛,也常聽到過。不過,都不是認真吵。這一回登山可是真動氣啦。”張萬壽解釋說。

談話轉到毒藥上來了。是啊,張登山從哪兒弄來毒藥自殺呢?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還是張萬壽分析“可能是社裏的六六六藥粉”。

趙股長問,還有沒有新情況,眾人都沒有吭聲。他合上了本子,決定往張登山家去。

現場勘查的結果:在紙糊的窗子上,發現一塊新貼上去的紙,糨糊還沒有全幹呢。揭開一看,是一個手戳破了的洞,放在窗台上的銅茶壺正好在紙洞下麵。顯然,敵人是從這裏投毒進去的。趙股長想:“我的對手不簡單,還會消滅罪證哩!”“包毒藥的紙包呢?也被消滅了嗎?”他馬上又想到那把銅茶壺和放有毒藥的冷茶,是六六六藥粉嗎?社裏是有很多呀。被張萬壽跌潑了。“他為什麽把它弄潑了呢?”趙股長湧上了這個念頭。這位曾經做過多年偵查員的趙股長,是從不放棄任何一件細小事物的。比如說:對人的說話、動作、表情,或者是其他一草一木,他總是細心地觀察著,思考著。他常常給自己提出很多問題,要自己想法解答,有時得出一個答案,但有時又把它推翻了。他終日在接觸各種複雜的事物,因此,把他鍛煉得勇敢、機智而且沉著。

從現場勘查的結果,從張登山素來和好的夫妻關係,從黨支書對他這個黨員的評斷,證明了張登山是被殺的。

那麽,凶手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