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尾 聲

公安局剛剛把犯人審訊完畢,趙忠平接到肖主任的電話,叫他過去匯報。

趙忠平趕回來,進了辦公室的門,肖主任和他握了握手,笑著說:“忠平同誌,半個月來,你辛苦了!”

趙忠平微笑著,搖著頭,把一副眼鏡遞給肖主任:“你看看這副奇怪的眼鏡。”

“我不是近視眼,對眼鏡沒研究,它總有一千幾百度吧?”

“這是張明戴的平光眼鏡。”

“嗯?”肖主任把它拿在自己的眼前。

趙忠平接著說:“這是張明過去在上海當特務的時候,因為經常要化裝來對付我們,所以特務機關發了這樣一副特製的眼鏡給他。據他說,當時並沒用過……”

“現在倒是用上了。不過也沒有起什麽作用。”肖主任一笑,把眼鏡還給趙忠平。

“上海剛要解放的時候,張明出了天花,長了滿臉大麻子,臉孔完全變了形。”

“這一點倒是給我們帶來了麻煩,差一點被他混過去了。”肖主任哈哈地笑起來,接著問道:“調換文件的詳細過程審問清楚了嗎?”

“審問清楚了。張明是去年來售書處工作的。江大雲頭一次去買書,張明便認出了他,當時張明有點擔心,唯恐江大雲還多少有些認識他。可是江大雲以後經常來買書,和他接觸也不少,他發現江大雲對他從沒注意過,他也就放了心,同時有目的地和江大雲接近。那天江大雲帶著文件包到售書處,被張明發覺了。他留心知道江大雲喜歡連環畫,所以故意拿了幾本新出的連環畫吸引江大雲。趁江大雲不注意時,將文件扒去。那天是星期日,賴珠恰在那裏,他轉手遞給她。她慌慌張張拿了一本《中國青年》,到裏間將文件拿出,把書放了進去。由於張明心虛,事後從縣新華書店拿了一本來補充這一本。不過敵人也太愚蠢了,分明有許多辦法使我們找不出漏洞,他偏要用補足數目字的方法。”

“敵人雖然狡猾,但不會不犯錯誤的。問題是我們要善於發現敵人的錯誤,利用敵人的錯誤。這一次,你做得就比較好。”肖主任說,“女人審問過了嗎?”

“她叫金眉鳳,是今年年初由台灣派來的,負責領導張明和稅務局的一個特務分子。她住在張明家穿衣櫃底下的地洞裏。我到H縣遇見的就是她。她到H縣水墨區去,是因為我們把她派出送A團人員武器報告表的人打死後,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裏。她猜我們一定會懷疑江大雲,江大雲很可能說出他在售書處待了很久,因而我們也就會注意張明。據她的估計:假若我們注意了張明,她並不擔心我們去查張明現在的情況,現在張明的工作偽裝得很積極;她也不怕我們去查張明在上海的情況,因為張明在上海的身份從未暴露過,而且和女特務賴珠早已姘居,過去的人都以為他倆是已婚夫妻;她最害怕我們去查對張明的曆史。她認為,假若我們知道上山村的張明還活著的話,遲早會查到他的頭上來。雖然張明的臉形已經變了,又戴上了眼鏡並且裝成瘸子,也是瞞不住的。張明在上海的時候,聽說他們縣裏鬧了瘟疫,死了很多人,所以由金眉鳳親自出馬,偽造了中學教員的證件,冒充成張明的親戚,到水墨區去尋找張明。她到了水墨區,聽說上山村的人全部死光了,就放心回來了,他們以為我們再無法追查;即使問到張明頭上,他們可以說同名的人很多,把這件事推得幹幹淨淨。金眉鳳回來後,為了進一步隱蔽自己,就設計陷害江大雲,企圖把我們的眼光全部轉移到江大雲身上。這次又由她親自出馬,以向江大雲打聽地址為名,故意將紙條丟在地上。”

“好吧!”肖主任說。“你把詳細的情況寫一個材料,報告軍政治部。”

“今天要嗎?”

“你再辛苦一下吧!十二時前你把報告寫好,兩點鍾我們研究一下對江大雲以及其他失職人員的處理問題。”

“是!”

趙忠平走出門來,踏進自己的辦公室,又埋頭在桌上工作,雖然他很疲倦,眼睛發澀,但他的心情卻十分輕鬆。前些日子總像有個千斤的磐石壓在自己身上的那種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

選自《黑眼圈的女人》,中國青年出版社,1956年